第33章
一聲慘叫。
年輕法老王的心髒剎那間控制不住地漏跳一拍。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
那無數即将在玄奧空間中成形的咒語因為少年王突如其來停止的吟頌而頹然崩潰。
年輕的法老王緋紅的瞳孔落到他那被挾持的王弟的左肩上。
那個被匕首猛然捅下去又硬生生扯出來的地方,一個血洞在泊泊流血,很快将上衣的大半染成紅色。
他的身體開始刺痛起來。
突然中斷咒語導致的強烈反噬開始襲擊他的身體。
──越高級的咒語,一旦被打斷。反噬越是兇狠──
這是當初教導他的大祭司告訴他的,讓他牢牢記住的第一句話。
他深吸一口氣,瞬間便将那些不适感驅散開來。他體內那與生俱來的令年老的大祭司都羨慕不已的、充沛而強大的魔力讓他完全不用擔心那無謂的反噬。
但是──
遭到反噬的身體,短時間內再也無法凝聚起足以召喚魔物的魔力。
這便是此刻的致命弱點。
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
少年王有點懊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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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又落到他的王弟身上。
眼底似乎是若有所思,但緋紅瞳孔又太過冷靜,以至於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什麽。
下一秒,那雙平靜的緋色眼睛突然一怔。
因為那慢慢擡起來的紫羅蘭色調的瞳孔在與它對視。
少年近乎瀕臨崩潰般慘白色的臉上毫不掩飾地寫著痛苦,泥水雨水胡亂混合著,顯得落魄之極。
緋紅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而他卻是下意識移開目光避開與對方目光的交彙。
“……你想死嗎?”
他對挾持着他的侍衛說。
他已虛弱得連聲音都是極為勉強才能發出,但是神志卻越發清明。
前一陣,因為過度的疼痛讓他神情有些恍惚,被狠刺了一劍反而清醒了不少。
挾持他的侍衛只是不屑地用眼角瞥了埃及年少的王弟一眼,不予回答。
他突然低頭向侍衛攬著他的手臂咬下去。
一口下去,咬出深深的血痕。
侍衛的手動都不曾動一下,只是冷笑著任他咬。
這個幼稚的王弟故事聽多了吧?還真以為這點疼痛會讓一個經受近乎死亡的苛刻訓練的人松手?
咬出血痕,少年擡起頭。
他慢慢地、艱難的擡起手來,血肉猙獰張口著的手掌仍是不斷滲出血來。
他将自己的手停在被他咬傷的手腕一旁。
侍衛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麽。
“……你覺得……死神的詛咒,碰到你的血,會不會傳染得更快?……你……想死麽……”
侍衛的心口一顫。
“你在說什麽?”
“你難道不知道我剛才是從哪裏出來的?”
他反問,語調輕描淡寫。
侍衛的瞳孔猛然縮了一縮,強笑道。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上當?”
“……随便你怎麽想……”
“我走進了嘆息之谷是很多人都看到的事情……”
“你不信……就算了……我也不過是拉個墊背而已……”
年少的王弟斷斷續續地說著,他滿是鮮血的手突然就向侍衛手腕上的傷痕按下去。
侍衛發出一聲無意識的惶恐叫喊。
他一巴掌猛地将那原本牢牢桎梏在手中的人質打飛了出去,然後拼命接著天空落下的雨水擦拭王弟滴落在他手腕上的血跡。
死神的詛咒,是根植在所有埃及人靈魂烙印深處的恐懼。
被詛咒而死去的人,靈魂将永遠為死神掌控而永世倍受折磨。
這才是讓那些不畏死的勇士們從心底裏感到寒戰的事情。
他也不例外。
只是現在他已經不需要再為這個擔憂了。
在雨中閃著寒光的白色劍刃從他的胸口透出來。
鋒利短劍被少年王從他的後背心一插而入,整個透心涼。
他直挺挺地向前倒下去,和在洞穴中一模一樣的姿勢。
只是,這一次,他再也爬不起來。
随手拔出劍來,插回腰間,年輕的法老王甚至懶得多看地面的屍體一眼。
他的目光尋覓着他那受傷的王弟,正要舉步走過去……
“別過來!”
即使是竭盡全力的吶喊也只能發出如此虛弱的生硬。
被甩到一邊後,勉力爬起來,年少王弟在地面坐著大口地喘息。
“我……沒有騙他……我進了嘆息之谷……別……靠近我……”
他本人是不會染上天花,但是在那個谷中待了那麽久的時間,還和一個重病患者接觸過。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身上是否攜帶了天花病毒。
萬一讓誰染上……
在聽了他的話後,少年王似乎遲疑了一下。
然後,他停下了腳步,靜靜站在原地。
沉默稍許,年輕的法老王打量了一下四周,并特別注意了某個方向。
他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在考慮着如何改變當前的狀況。
對面,阻止了法老王靠近自己,年少王弟輕輕吐出一口氣,也打量了下四周。
他差一點就被那個侍衛扔下了側邊近似懸崖的陡坡,還好一顆斜長在邊緣的小樹擋了一擋。
這附近的泥土被雨水浸泡得軟了許多,非常危險。
他喘息了一會,努力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一手捂住左肩的傷口,他蹒跚離開了崖邊。
雨中有破空的呼嘯聲傳來。
他擡起頭。
穿透雨幕的利箭閃著寒光對準他的眼。
他睜大了雙眼。
呼吸在一剎那停滞。
他已坐以待斃。
雨幕中,箭頭穿透了他整個腦袋。
──那只是虛影──
他聽見了一旁急匆匆奔來的腳步聲。
猛然沖過來的那個人一把抱住他,銳利的箭擦過他的眼角。
收勢不住,他們在短崖上空騰空而起。
然後,兩人一起重重的砸下去。
落地的一剎那,有一瞬間難受的失重感。
但是不疼,因為那個人在空中調整了姿勢,先他一步落地,用身體護住了他。
然後是天翻地覆。
猛烈旋轉翻滾的身體讓他惡心得想吐。
翻滾時呼嘯的耳鳴讓他頭昏腦脹。
一雙手臂将他死死摟在懷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翻滾的速度慢了下來,終於靜止。
他終於能夠大大喘了幾口氣,掙紮著爬起來。
甩了甩昏漲的腦袋,他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一眼,他的眼猛然睜大──
年輕的法老王側身躺在地上。
他閉著眼,一動不動。
他額頭上荷魯斯之眼的黃金飾物已被撞得扭曲變形。
鮮紅色的血從扭曲的黃金額飾的縫隙裏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