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隔了一夜, 原霁與關幼萱去而複返,重回鐘山腳下。
這一次,原霁自踏入蔣墨的府邸, 便看到院中對峙分明——他留下的百餘名精英兵士, 持刀與長安城中公主府下的衛士相對。雙方氣焰高漲, 戰局一觸即發。
長樂長公主從寝舍中步出,立在長廊上, 隔着光影斑駁、枝木繁茂的樹木, 她見到原霁和原霁身後的關幼萱, 便一聲冷喝:“把他們拿下!”
原淮野緊跟其後,從寝舍中出來。他淡聲:“我看誰敢!”
長樂公主後背一個觳觫, 她猛地轉身看向原淮野,目中盡是悲痛與傷懷, 更兼氣急敗壞:“墨兒生死未蔔, 又倒下了那麽多人,原霁分明是罪魁禍首,憑什麽不拿下?你為了保你一個兒子, 便将你另一個兒子的生死不放在眼中麽?”
原淮野不與她多說車轱辘話, 他負手而立, 目光看向将将進院的原七夫妻, 他道:“井水被下了毒, 早上已經倒下了一片人。蔣墨也中了招,我們已派人去長安請宮中禦醫來急診。”
原淮野停頓一下, 說:“還有, 墨兒拿回來的東西, 已經不在了。”
長樂公主盯着原淮野, 臉色微微發白, 袖中藏着的手也輕微顫一下。
她心知原淮野與她脾性不和,二人平時已不如何說話,但是如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原淮野也不為他們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遮掩一分。他理都不理她……這段婚姻于他眼中,已經毫無意義了麽?
可她偏不結束這段婚姻!偏不放他自由!他的愛值錢,她被他利用的愛,亦是無價。
而若是蔣墨有個三長兩短……長樂公主冷冰冰地看着在場所有人,心想:若是墨兒有三長兩短,與此事有關的人,我一個也不放過。
原霁看去,見庭院前已經瑟瑟跪了一地侍女,侍女們哭泣,顯然要為蔣墨的中毒負責。而關幼萱望一眼諸人,她緊張地問:“我師姐呢?”
長公主對關幼萱與其師姐的印象倒是還好,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自是去照顧墨兒了。”
關幼萱微微放下心。
原霁下巴微揚,他常年不與自己父親說話,此時卻目光直直地看向原淮野。少年眼睛弧度漂亮帶抹孩童般的癡然秀氣,但眼中光亮如星辰,其堅毅果敢,與金玉瑰像了十成十。
原淮野心口如被拳頭重擊,一陣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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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問:“未曾請教,蔣墨帶回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東西?”
原淮野答:“一種花,或者是一株草。應該有迷人心智的功效,時限比尋常草木要長……但此花木尋常時候不開花結果,便不好判斷。我本要蔣墨帶回來,想讓醫術高超的禦醫們研究一番。也許三年五載,能将這株植物種出來。”
迷人心智的功效。
原霁本着對戰争本能的敏銳直覺,眸子猛地縮了一下。他在腦中快速聯想了一番,不敢深想。原霁再看向持刀與公主府的人相對的自己這一方的精兵,他眼睛從他們臉上梭過,聲音有些輕:“李泗不在?”
衆人面面相對,一人作代表:“昨夜李将軍巡夜,今日便再未曾找到李将軍。”
原霁沉默,關幼萱擔心地看向他。
昨夜原霁就與她說過一個大膽至極的計劃,原霁就猜測李泗不對勁。可是原霁只是這般猜,他并不想真的将曾經的兄弟看作敵人。關幼萱也祈禱,事情不要按照原霁想的那般發展……
然而事情按照原霁想得那般發展了。
關幼萱輕輕去握原霁的手,她已經知道,原霁平日風風火火,然而真正遇到什麽大事,他心中能裝的事,未免太多。一道道瘡疤在心口裂開,他面上仍是看不出來。
原霁回過了神,他對原淮野和長樂公主點了下頭,說道:“如今看來,是李泗下了毒,偷走了蔣墨拿回來的東西,應當是逃走了。”
長公主沒好氣:“難道誰看不出來麽?你帶着你那個兄弟來,當然是你要為其負責。”
原霁齒間一咬,沉着眉:“我當然會負責!”
他看向原淮野夫妻,承諾道:“你們放心,李泗是在我手中出的事,我不會讓他逍遙法外。天涯海角,無論他身在何方,我都一定将他捉回來,給你們一個交代!”
長公主嗤聲:“你自己的兄弟,你真的下得了手麽?我不信。我要将你留下,再派其他人去追李泗!”
原霁說完那話,他手摟着關幼萱的肩,扭頭向外走。長公主不願放他,院中衛士們手中武器對向原霁。更有一大膽的人想在公主面前□□頭,他提刀向原霁後背撞去,手中兵刃鋒寒無比。
原淮野負手而望,衣袂飛揚。
兵刃即将擦上原霁後背衣料時,少年倏地側肩,他一手握住兵器,一手拽住人的手腕猛地一翻。那自作主張的人被他卸力,一個滾被推翻在地,想要再爬起時,砰一聲,他的脖頸被他自己的武器抵住了。
搶走武器的人,正是原霁。
原霁一腳踩上那想與他動武的人,将人按着死活掙紮不起來,同一時間,原霁擡眸看公主,道:“除我之外,你們沒人沒捉得到李泗!我原霁說話算數,說要他回來,我就會捉回他!這沒什麽可質疑的。”
長公主咬牙切齒,她瞪向院中其中武士,然而其他武士被原霁的兵相對,根本抽不出身,也沒有那種勇氣。眼睜睜看着原霁即将出去,長公主再看向原淮野,原淮野眼底無波,徹底讓長公主絕望。
長樂公主:“原霁你要為此負責!”
原霁不為之色變,他穩穩壓着氣勢:“好男兒敢作敢當,我自然為此負責!”
長樂公主:“我要一個期限。”
原霁淡漠:“我不能給你期限,因我不能為不确定的事情作保。但我在此立誓,你兒子的生死,都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長樂公主道:“好、好!原霁,我拿不下下毒的人,我也不怕你跑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反正你總是要回涼州!就算你不回,你們原家底子也在涼州!墨兒有事,我絕不放過你們!”
原霁颔首,不言不語。
但是關幼萱腳步停下,沒有跟着他走。
原霁低頭詫異:“萱萱?”
關幼萱:“夫君,我留下吧。”
原家怎麽能不給皇室一點面子?就算有公公在周旋,也過于勉強。原二哥和公公經營那麽多年的關系,若是蔣墨真的出事,豈不前功盡棄?何況自己師姐在這裏,關幼萱認為自己回涼州也幫不了原霁的忙……
關幼萱再次強調:“夫君,我留下。等五哥醒了,我再回涼州。”
原霁低頭看她許久,重複一遍:“你确定?”
關幼萱握住他手輕輕搖了搖,她仰頭對他露出笑容,又傾身抱一抱他的腰身。原霁沉默而僵硬,周身氣焰如冰似火。李泗的背叛讓他置于痛苦與憤怒的境界,而關幼萱輕輕抱他,在他耳邊小聲:“別怕、別怕。”
原霁望她一眼,心想:笑話,我怕什麽。
衆目睽睽下,原霁與關幼萱對視。他到底沒有再說什麽,而是一招手,招呼衛士們全都跟他走。嘩啦啦,原霁領着他的兵大剌剌出府,一瞬間将院子空了大半。
關幼萱深吸口氣,扭頭便對沉着臉的長樂公主露出笑容:“殿下,夫君去捉拿真兇了,我可以與殿下複盤一下昨夜的事,我們看一看李、李……李大哥,是如何做的這些事吧。”
長公主不理會她。
關幼萱并不在意,繼續憂郁道:“我好擔心五哥呀,殿下,我們能去看看五哥麽?”
提到唯一的兒子,長公主面色稍微緩了些。她強調:“墨兒的事,你們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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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事,實則沒什麽疑點。
不過是李泗到底是那個誰也沒想到的細作。
他借着巡夜的機會,盜走了蔣墨從漠狄偷走的植物,又在井水中下了毒。他下的毒,不一定是沖着蔣墨。但是只要公主府這邊大批人馬出事,長樂公主懷疑的第一個對象,一定是原霁。
皇室和原家的矛盾,輕易被挑開。若非原霁的強硬态度暫時壓制住了長樂公主,原霁都可能為此下獄。而即便鬧到如今情形,隔閡既生,原霁如果給不出一個交代,皇室便會出手。
漠狄王庭知道,大魏幅員遼闊,中原皇帝與邊郡将軍之間的矛盾,從來都是他們這些異域人士能加以利用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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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快馬加鞭,一日之內累死三匹馬,才在次日天徐徐亮的時候,率領精兵回到武威。武威郡城,原讓已經在等他,兵馬準備妥當。
兄弟二人密談兩個時辰,原讓作出退讓:“……此事你全權處理,我不加幹預。功過是非,由你一個人擔着。”
原霁沉着眉,說:“我不放過李泗!”
他胸口騰騰燃着一把火,傷痛難言。他心中為自己對李泗的猜忌而愧疚許久,當他設計李泗時,他認為自己不是個東西,連最親的兄弟都懷疑。當李泗真的落入他的計劃中……他不覺得自己算無遺策,只是心髒要被火焚燒幹淨。
他一定要見到李泗!一定要捉到李泗!一定要問一句——
為什麽?!
憑什麽?!
幼年時,所有人都不願讓一個父母成謎、疑似漠狄出身的孩子在武威長大,是原霁為李泗做出擔保。李泗是原霁回到涼州後,救下的第一個與他同齡的孩子。這是他的兄弟、哥們兒,在朋友面前,血緣出身有什麽重要的。
原讓為了涼州的發展,讓胡漢雜居時,原霁也是舉手支持。血緣!血統!原霁一直想證明這個不重要……
但是在李泗看來,這個比兄弟更重要是麽?
原讓看着原霁陰郁面容,緩緩道:“七郎,不必這般生氣。太過生氣,會燒毀你的理智,影響你的正常判斷。”
原霁聽不進去,他起了身向外走:“二哥,我去漠狄了。”
原讓沒有阻攔,他坐在屋舍中,見原霁風風火火地回來,又更加着急地離開。原讓喝一杯酒,酒液入吼,他感覺到幾絲苦悶寂寥。他心有所感,知原霁已開始走出他布下的安全網,原霁連作戰計劃都設計得如此全面……
那麽,原讓對于涼州的意義,便會在原霁光華的籠罩下,一日日被遺忘。
無妨,求仁得仁,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難免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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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點兵,他不要太多兵馬,就帶着自己親自練的輕騎精兵,打算深入漠狄捉拿逃犯。
“少青!少青!”
原霁策馬在郡城下停下,回頭,見是趙江河禦馬追來。趙江河臉上盡是怒色,道:“李泗這個混蛋!我與你一起去漠狄!”
原霁露出遲疑神色。
趙江河:“猶豫什麽?那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他這麽捉弄我們,老子一定要問一句為什麽!”
趙江河陡得住嘴,忽然問:“原少青,你該不會也懷疑老子是敵人內應,連老子也不信了吧?”
原霁:“胡說什麽!我只是在想,萱萱告訴我,你年初就要和我表妹成婚。那你就應該留下。”
趙江河一下愕住。
他壓低聲音:“你什麽意思?難道你這次去漠狄……要很長時間才回來?捉拿一個李泗,會這般困難?”
原霁目光飄忽一下,不語。
趙江河茫然看他,突然醒悟過來。他望着少年面孔,一時間百感交集——原霁如今是将軍,他的作戰計劃,自然不會再和往日一樣與兄弟交底。
趙江河朗聲笑,道:“那我更要跟着你走一趟漠狄了!我們兄弟三個……李泗欠我們一個答案!”
原霁深深凝視他,半晌後,笑一下,舒展眉目:“好!我們兄弟一起去捉他問罪!”
此時,束翼仍在軍營中,練着他的“女英軍”。數日隔絕外界,讓他對外頭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束翼練兵練得百無聊賴,對一群女郎也不好下重手。他心中想念原霁面對女郎們的心狠手辣,便蹲在草皮上,嘴裏叼着一根草,嘀咕着原霁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原霁臨走前将束翼丢在軍營,束翼如同被遺忘一般。
但束翼仍記得練兵。
他只是滿心怨念,賭氣地想等七郎回來跟自己道歉:憑什麽将自己丢下這麽久!
他從未離開過七郎這麽久!
“十步”本握爪在架子上歇息,忽而拍開翅膀,飛上天宇。“十步”撲打着翅膀,圍繞着束翼騷擾他。束翼煩悶地拍開大鷹:“自己玩去!別煩我。”
原霁養的這只鷹,飛出了軍營,一刻鐘過去,都未曾飛回。衆人連忙來報告束翼,束翼不在意:“它大約捕食去了,晚上就回來了。”
“十步”在雲翳間盤旋,高低起伏,它從上空直沖而下,向下方沙漠中的一行騎士飛躍而去。一聲鷹唳後,“十步”一個俯沖。原霁等人禦馬于沙漠疾行,趙江河忽看到一道黑影沖下,他正想叫原霁小心,便見“十步”收了翅膀,停在了原霁肩上。
原霁正眯眼迎着日光判斷方向,忽而肩頭一沉,他側頭,看了它一眼。
趙江河稀奇:“喲呵,好久不見‘十步’了。‘十步’要跟咱們一起走?”
“十步”腳爪緊扒住原霁肩頭,唯恐原霁趕它走。
原霁未曾穿铠甲,這只鳥激動蹦跳間,将他的肩上衣袍撕扯開,露出棉絮。“十步”僵一下後,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把棉絮重新扒拉回去,自己乖乖立在原霁肩頭不敢再亂動。
粉飾太平。
原霁面無表情地瞥一眼它,他的脖子都被它激動時來了一爪子,露出幾道紅痕。也多虧他皮糙,才沒被它抓出什麽好歹。原霁嗤聲:“蠢鳥。”
他依然縱馬疾行,未曾趕“十步”離去。
束翼依然蹲在武威郡營中念叨原霁什麽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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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這邊,張望若去竈房為蔣墨端藥回來時,聽到幾個侍女擠兌她:
“都是因為她,我們公子才弄丢了東西,還喝了毒。”
“如果不是她拉着公子不知道搗鼓什麽搗鼓了一晚上,我們公子每夜都會檢查自己帶回來的東西,怎麽會弄丢?還害驸馬和公主殿下又為此争吵。”
“對,對,對。而且我們公子平時怎麽可能會喝尋常井水打上來的水?我們公子喝什麽不需要仆從先驗毒?就是她逼着我們公子道歉,我們公子才喝了那個茶水……她自己倒沒喝那茶,自己喝的茶倒是從我們公子房裏順出來的,誰知道她和那個下毒的人有沒有什麽關系?”
“現在當晚的衛士和仆從都被殿下關起來審問、責罵,她憑什麽逍遙在外!”
“算了算了,人家是七夫人的師姐……和我們這些下人怎麽一樣。”
張望若聽那些侍女明目張膽這般悄悄咬舌根,不禁啧一聲。她心知這些話是說給她聽,長公主對她表示不滿。但同時,張望若心裏也輕輕怔了一下,心想莫非就是因為自己的多此一舉,害蔣墨弄丢了東西,還為此中毒?
那毒,宮中來的禦醫們已經有了眉目,很快便能讓公子墨醒來。但是那被李泗偷走的東西,卻讓蔣墨半年來的辛苦,變成了一樁笑話……他千裏迢迢去漠狄王庭,不顧性命偷回那物,也許只是為了讓他父親高看他一眼。
而今全毀了。
是……她的錯麽?
張望若沉思間,一個衛士到她面前,道:“女郎,我們殿下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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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坐在蔣墨屋舍裏間的一張小幾旁,盯着禦醫們給床榻上那位面容慘白、一直昏睡未醒的郎君試藥。關幼萱緊張地盯着他們的動作,期盼蔣墨早日醒來。
一個侍女急匆匆從外進來,乃是原淮野臨時調用給她的一個侍女。
侍女貼于她耳,急聲:“七夫人,你師姐承認是自己害了公子墨,被公主殿下關起來審問了!”
關幼萱瞪大眼睛,驀地便要站起向外走。但她又忽的停步,臉色青白間,關幼萱強行讓自己轉過身,面向床上那還正昏迷的少年郎君。她壓低聲音:“不、不行……我救不了師姐,還會惹公主殿下厭惡,說不定将我也關起來。那就還要公公救我們。”
她是留下來解決問題,不是制造問題的。
關幼萱抿唇,告訴侍女:“你、你将我的話拿去求殿下,說真正的兇手未曾歸案,我并不知道師姐在其中做了什麽。可是師姐與五哥不是有師徒名分麽?殿下将師姐關起來,我無話可說。但望不要動刑,我師姐無名之卒,死不足惜,若是因此傷了殿下和五哥之間的母子情分,卻是糟糕……先等五哥醒來,再說這些好不好?”
侍女驚訝地看她一眼,應一聲後出去傳話了。
想不到七夫人看着天然純粹,像個懵懂賢淑的小淑女。行事卻有自己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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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蔣墨終于睜開了眼。
他咳嗽着醒來,關幼萱連忙将一碗湯水端給他。他靠在小女郎肩頭,關幼萱心中挂念張望若,卻不好在蔣墨剛醒來的時候打擾他,只顧心間百爪相撓。
腦中混亂,今夕不知何夕。屋中的香薰得人暈乎乎,蔣墨閉着眼顫聲:“發生……了什麽事?我的植物……是不是不在了?”
關幼萱眼底微燙,踟蹰一下,還是告訴他:“是,我夫君已經去捉人了!五哥放心,我們會給你一個交代。”
日頭斜斜照入青帳中,蔣墨抓住帳子,懸着帳子的小香球微晃。蔣墨面容因憤怒而微紅,他喘着氣惱恨:“我的、我好不容易拿回的東西……交代有什麽用!”
他閉目,就好像見到原淮野平靜無波的眼神,和他冷淡的話——“我早提醒過你,你保不住那物,是你不肯早早交給我。”
如此!蔣墨如同廢物一般!只為人做白工!
關幼萱目中水波濕潤,只柔聲安撫他,不肯多言。蔣墨剛剛醒來,一動便頭暈,關幼萱勸他靠着枕頭休息,讓禦醫再來看一看。她心裏記挂着師姐,轉身出去要去探望,蔣墨一把握住她手腕。
蔣墨睫毛低垂,臉頰浮起幾分詭異的紅熱色:“……你師姐呢?”
關幼萱心中一時難受,淚意差點落下:“她、她……”
蔣墨驀地擡目看向她,與她對視片刻,他一下子明白了。以母親對自己的愛護,張望若必然兇多吉少。蔣墨咬牙:“蠢貨!”
他一時胸悶,向後仰倒,幾乎喘不上氣。關幼萱俯下身,被他握住手腕。蔣墨聲音低啞:“走,我們去看看那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