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狼崽子不知疲倦, 亢奮之時,便極為折騰他人。
原霁自從回來,三日都沒有離開自己的院落。原讓深感小夫妻新婚情深, 不讓人去打擾。殊不知關幼萱何其悲戚——她已然性情溫柔乖巧,此時卻浮起了啜泣之感。
她勉力應戰。
戰不能及。
色字刮骨割肉,原霁初嘗此字,難免廢寝忘食, 又好奇萬分。他實在是原讓悉心養大的一頭狼, 狼與家狗不同,原霁對獵物好奇至極的表現, 便是翻來覆去地折騰, 玩弄。
他新奇地玩着自己的獵物, 又收起利爪不去弄傷人家。但他按着人,不知疲倦地開發自己未知的領域時,他的旺盛精力, 又豈是他的獵物跟得上的?
小淑女被他按在床上, 初時還勉強能與他掙紮兩下,之後便只會嗚嗚咽咽,任勞任怨, 屈服于他。
原霁對女孩兒歡喜的表現,便是在床上的用功。沒有語言與東西能夠表現出他對關幼萱的喜歡,他采用最莽撞、最原始的方式。
午後床帳低垂,舍中香氣甜暖。原霁俯身親吻關幼萱的後背,她奄奄一息地趴着,閉目張口, 睡得恍惚。原霁看她可愛, 便又俯下來, 在她臉上親了幾口。
羅帷上搖着日頭的碎光,原霁趴在她旁邊:“萱萱。”
弱骨纖質,香汗淋漓。女孩兒趴在枕上,眉間輕蹙,嬌妍酡紅,粉唇微張。她乖巧地蜷縮在他臂側,優美潔白的玉頸、香軟嬌嫩的腮幫、精致小巧的肩膀,都密密招了許多紅色的、暗色的痕跡。
睡着的關幼萱睫毛顫顫,如羽毛般,每一波動,都輕輕撩過原霁心尖,悠緩如醉。這般妩媚動人,又透着三分天真嬌憨。
原霁伸手将她黏在頸間的一绺發絲拂開,他眼眸光幽暗流轉,看得癡住,喉結又滾了滾。
頗有些饑渴。
只是他已經玩了她許久,興致也稍微回縮。如今只剩他一人亢奮,未免掃興。
原霁便湊過來,親親密密地推關幼萱:“萱萱……我們再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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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關幼萱聽到他的聲音,都一陣寒意湧上。她驚慌地抱緊被子,巴掌大的小臉上,眼睛不睜,含含糊糊地推原霁湊過來的臉:“你、你來就好……我好困……我好累……”
原霁不滿:“我一個人有些沒趣兒。”
他跪坐在床上,又推了關幼萱幾次。但是關幼萱一直支支吾吾、眼睛都睜不開,她軟綿綿一團被原霁扯進來抱入懷中。然而他怎麽撥弄她,她都睡不起來。關幼萱分明一副“随你怎樣,反正我不睜眼”的死豬放棄的架勢,頗讓原霁沮喪。
原霁最後退步:“那你睡吧,我去洗浴,我們晚上再來。”
原霁高高興興地哼着小曲跳下床,他去了屋中後面的淨室,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愕然發現房舍中的床榻間,小淑女已經失去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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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夫人,這邊、這邊!”
粉裳羅裙,鬓發松軟。關幼萱腰肢纖細袅娜,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在兩個侍女的領路下偷偷摸摸地從廊子口出來。侍女們拉着她、擁着她,左右顧盼,逮着沒人的地兒,一路把小七夫人從家裏的偏僻路徑,送出府去。
女郎們這般折騰,離原府後門,就差幾個拐彎。
靠在牆上躲避仆從,關幼萱粉腮染紅:“多謝你們了!我回來給你們做好吃的!”
侍女們連連擺手,并對她很同情:“自七郎回來,小七夫人也太可憐了。”
小七夫人連那張床都沒下去過吧……小七郎如惡狼一般,進食的架勢,實在吓人。
關幼萱給自己鼓勵,她盯着那扇不遠處的小門,想只要再一步,就能逃出家去了。關幼萱做好準備,想躲去師兄那裏。師兄會保護她,原霁總不可能跟師兄對着幹吧?
“你們去哪裏?”侍女們圍着關幼萱互相鼓勵的時候,她們頭頂傳來少年聲音。
幾人一僵,關幼萱面色恍惚,她與侍女們一道擡頭,見牆對面的廊子上,坐着原霁。“十步”大咧咧地站在原霁的肩上,原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關幼萱霎時明白原霁怎麽這麽快能找到她了,她嬌聲責怪:“十步!”
“十步”很心虛地埋頭入翅膀間,委屈地叫了一聲。
關幼萱撅起了嘴,瞪向那一人一鳥。原霁的厲害她已經見識過無數次,知道自己在他眼皮下逃不掉,她便氣哼哼地瞪着人。但是小七夫人這般理直氣壯地瞪人,侍女們面對小七郎,就沒有那麽足的底氣了。
原霁掃侍女們一眼,一揮手:“束翼,把她們都帶下去領罰,跟我對着幹,反了天了。”
關幼萱烏黑眼珠瞪大,手叉腰:“你跟我對着幹,你反了天了!”
原霁覺得她真好看。
然而他又迷茫地看着她——她在做什麽?反對自己?
小淑女那般、那般……乖!怎會反對自己!
原霁坐在廊上,初時以為是侍女們撺掇着關幼萱逃離自己。但現在看關幼萱這架勢……原霁愣了半天後,眼中頗為受傷:“你為她們和我生氣?”
關幼萱說完那句便刷一下紅了臉,因她真的很少跟人這般大聲嚷。但是關幼萱今日受夠他了,她奮起反抗,絕不氣餒于他的淫.威。關幼萱鼓勵自己,如果他欺負自己,自己就跟師兄回姑蘇!
自己不怕原霁!
關幼萱很有氣勢:“我是七夫人,侍女們都是聽我的話的!你收拾她們,便是欺負我,影響我在家中的威懾力。你這樣讓我以後沒法再處理內宅事務了!你不能管我的侍女!”
原霁偏頭看着她,眼中光冷厲,關幼萱心中緊張。
二人對峙半晌。
原霁讓了步:“束翼,你帶她們都下去。我與你們的小七夫人有話說。”
侍女們愛莫能助,只好擔憂地被束翼帶走了。“十步”拍拍翅膀,愛管閑事的它跟着束翼飛走了。原地只剩下坐在廊頭的原霁,和叉腰瞪人、站在地上仰頭的關幼萱。
原霁冷冷地看着關幼萱。
關幼萱仰着脖頸,輸人不輸陣。
原霁目中光一頓,他垂下頭,日光照着他半張臉。他面向關幼萱的半張臉,又清秀,又可憐。
原霁委屈一般地說道:“我出去淨室一趟,回來時你就不見了。我以為你發生意外被人擄走了,很擔心你。”
關幼萱心一下子就軟了。
登時覺得自己好壞。
關幼萱嗫嚅道:“因為、因為……我好辛苦,好累。我不想在床上躺下去了,我手酸腿酸腳酸,全身都不舒服。我不想那樣了……我沒有被人擄走,我們家很安全的……對不起,我忘了這裏是涼州,危險總在我們身邊,害你擔心了。”
原霁俯眼看她。
半晌,他奇怪又受傷:“你為什麽想躲開我?”
關幼萱臉驀地紅透,然而她大膽非常:“因為你總和我睡,我很累!”
原霁不解:“不對吧。應該是我累,不是你累。這世間,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關幼萱瞪大眼:“怎麽可能!就、就真的……很難受呀。”
原霁不以為然:“那是你身體太差了。你好好跟着我鍛煉鍛煉。”
關幼萱被他的理直氣壯氣紅臉,她嚷道:“我才不要!我當然會鍛煉好身體,但我才不會為了這種理由……去鍛煉!”
原霁不在意:“殊途同歸嘛。”
關幼萱瞪着他,她半晌不知道怎麽說,覺得與他無法解釋。她扭頭便走,向着後門的方向,堅定無比。按照原霁的脾氣,他見她如此不配合,應當也會生氣,轉身就走。
原霁臉色果然沉了下去。
他喝道:“關幼萱,站住!”
關幼萱背對着他走路,不理會他。
關幼萱身後,牆上的轉頭啪啪幾聲,從牆頭掉下。關幼萱不用回頭,也知道原霁的氣力水平。她氣哼哼地想,他打死她好了。小女郎委屈地走了一截兒,旁側忽伸來一只手,将她拖住。
關幼萱:“哎呀!”
她被抱入了原霁懷中。
原霁笑嘻嘻的:“怎麽哭了?我又沒怎麽你。”
他一手摟着她的小細腰,強勢地将她與自己的身體緊貼着。原霁低頭,粗粝指腹湊到她臉上,揩到她睫毛上沾着的水汽。
關幼萱仰臉,眼中果然滴滴答答地淋雨。濛濛霧氣中,她看到他俊俏的年輕面孔。他眼睛裏還帶着笑,而一看到他笑臉,關幼萱鼻端更酸。
關幼萱哽咽:“我也不知道。你給我擦眼淚,我就想哭。我本來不想哭的,你不應該這樣。”
原霁笑:“你好奇怪。”
他仍是笑嘻嘻地給她擦眼淚,擦不夠,他便從她袖中扯出帕子給她擦眼淚。原霁稀裏糊塗地在關幼萱臉上亂抹一通,關幼萱被他擦得糊裏糊塗,又被他的莽撞逗得破涕而笑。
原霁看到她笑,心中才松口氣。
原霁抱怨:“所以你哭什麽嘛!”
關幼萱被他抱在懷裏,臉埋在他胸前,她悶聲:“我不知道嘛……也許是因為你剛才兇我,我以為你掉頭就走了……可是你沒有走,你來追我了。”
關幼萱仰起臉,迷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麽會不翻臉就走,而是追過來?”
原霁心中一麻,說不出是憐惜,還是後悔。他盯着她的臉蛋,模糊地想到自己的夢中無緣。他心裏喜歡了她那麽久……原霁道:“萱萱,你忘了以前的我吧。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再不跟你吵,不和你翻臉了。”
他想一想:“我也不會生悶氣就走,我會纏着你,和你好好說話。我想咱們好好的!”
關幼萱吃驚。
原霁垂下的臉,眼中神色很認真。原霁對她笑,拍胸脯保證:“以前都是我做得不對,但是我現在長大了!我知道怎麽對喜歡的小女郎好……”
關幼萱驚訝:“你喜歡我?”
原霁:“……?”
他震驚:“你不知道麽?”
關幼萱抿起了粉色唇兒,她悄悄斜眼觑他,眼中光霧濛濛地流動。她嬌俏的:“大約知道……只是想聽你說。”
兩人盯着對方半晌,都傻傻地笑了起來。
原霁低頭,忍不住在她鼻尖輕輕親了一口。小女郎閉起眼睛,并沒有如他們在床上時,她那般躲避。原霁觀察她片刻,虛心請教:“你為什麽不想和我在床上,要躲出去?”
關幼萱支吾半天,小聲說:“因為你吃相不好。”
原霁:“……!”
他眼中頗受傷,震驚地看她半天。關幼萱也被他看得內疚,她低下頭,然而她堅定地,不改自己的說辭。
吃相不好就是吃相不好,他兇蠻任性,索求無度,又仗着一身蠻力胡作非為……小淑女嫌棄狼崽子那一點兒也不優雅的吃相。
他的哈喇子都要流一地了!
原霁郁悶無比,他心裏不服氣,卻因為剛保證過不翻臉就走,此時不好食言。他憋屈道:“你就不喜歡我碰你呗。”
關幼萱承認了:“對。”
原霁氣怒:“關幼萱!”
他氣得跳起來,眼神兇悍。如同他真的是狼崽子,他此時的全身毛都要跳起。他暴跳如雷,氣得無法。而關幼萱旁若無人,幻想着自己真正自向往的:“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太兇了。我喜歡和夫君坐下來拉拉手,說說話便好。我不喜歡你壓着我,但是你有時候高興起來親一下,那種感覺……我覺得像是被你呵護,我喜歡那樣。”
原霁迷惘,偏頭看她。
關幼萱面頰滾燙,她睫毛掀揚,帶着憧憬的光:“我想要那種溫溫柔柔的、充滿呵護憐愛的親一親。不磕到牙齒,不弄得一嘴血。我不想被咬破肉,不想每次都一身傷,像是逃難一樣。我喜歡……”
原霁打斷:“試一試。”
關幼萱呆呆扭頭看他。
原霁低着眼:“我們可以練習一下。”
他抿一下唇。
他努力解釋道:“你不能要求我,不能要求我一下子就是你最滿意的夫君。我沒有和女孩子親過,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力道,不喜歡什麽樣的力道。但是我可以學……我悟性很高的,我沒有學不會的東西。”
他微微撩眼皮,漂亮而漆黑的眼珠子直視她:“我可以和你練習親親。你要不要?”
他背脊挺得僵直,驕傲又自信,手心卻捏滿汗。
關幼萱呆呆地看他,說了一句:“我悟性也很強,我也很聰明。”
原霁挑一下眉。
關幼萱撲入他懷中,抱住他,小聲:“那我們試一試。”
她等着的,本就是他這句話——馴養他,征服他。
以弱克強。
以下克上。
這從來都是關幼萱用來對付原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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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夫妻手牽着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原霁鄭重其事地關上門窗,放下床帏,與關幼萱坐在床榻上。
他湊近她的面孔,她低着頭,閉目不躲。
這給了原霁很大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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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日光懶洋洋的,照在屋外廊下,将殘雪照得清薄剔透。
屋舍中,少年男女聲音含含糊糊,時而傳來——
“哎呀、你太笨了……”
“嘶!又破皮了!我流血了。”
“不要動、你不要亂動……剛才那樣就很好。”
磕磕絆絆,邊試邊學。
小七夫妻花了一整個下午,學會了怎樣親吻,才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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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憐啊……這怎麽弄傷的?飛了很久吧?”
上午時分,原霁在房中睡覺,關幼萱在家中路過一個地方時,見軍士們圍着一處嘀咕。軍士們向她打招呼:“……有一只鷹飛到我們這裏來了,看成色和翅膀,不是涼州養的鷹。這還是一只雌鷹。”
關幼萱:“我看看。”
軍士們小心翼翼地幫忙,将一只受了傷的母鷹,放到了關幼萱手中。這只鷹在天上飛時,被涼州人的箭所傷,等射下來後,他們才發現這不是涼州養的那一類偵查鷹。
這只是一只普通的、不屬于涼州的鷹。
關幼萱手掌中先攤着一張雪白帕子,帕子上才卧着這只受傷的鷹。鷹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哀叫了一聲,關幼萱心中一時生起憐愛——這鷹不是與她很像麽?
都是孤身一人,闖入了狼窩。
關幼萱:“我們留下它,我來養吧。”
軍士們道:“小七夫人想留便留,小七夫人給它取個名字吧。”
關幼萱一思索,想到“十步”,便輕聲道:“就叫‘不留行’好了。”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她發愁“十步”到了擇偶的時候,“不留行”的出現,不正是最好的時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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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在“不留行”身上花了很大精力,讓關幼萱驚喜的是,母鷹傷好後,毛發越來越漂亮。“不留行”膽大了以後,原家豢養的群鷹,便都來讨好“不留行”。這是原家群鷹沒有見過的一只漂亮的母鷹,誰不想與這樣的鷹配對呢?
關幼萱對“不留行”信心滿滿。
她懷着無比耐心,第一次嘗試地将“不留行”抱出群鷹包圍圈,去找“十步”。原霁如今真是清閑,他跟在關幼萱身邊,吊兒郎當道:“你省省心吧。十步不會喜歡這只蠢鷹的。”
關幼萱耐心:“不留行才不是蠢鷹。你怎麽知道十步就不喜歡?它萬一就喜歡呢?”
原霁:“喜歡什麽?漂亮蠢貨麽?”
關幼萱瞪他,忍不住伸腳踩他,被他躲過去。
嬉鬧間,夫妻二人到了一涼亭湖邊。見束翼在樹上坐着發呆,清波浩渺,綠柳飄蕩,冰面上有幾處湖水汩汩燙着。束翼從樹上跳下,向兩人打招呼。“十步”則快樂地在湖水上方低空盤旋,不住地逗水中的錦鯉玩。
水中錦鯉跳上許多次,十步一個猛子紮下去,将魚兒吓得四散。
“十步”叫聲嘹亮。
關幼萱笑吟吟:“十步!”
她蹲下來,将自己養的漂亮無比的“不留行”放在地上,滿懷信心地看着“十步”。“十步”回頭,盯着岸邊的女主人裙裾旁的鷹看了一眼,“十步”不屑至極地一扭頭,拍開翅膀,振振飛走了。
“噗嗤。”原霁笑出聲。
關幼萱呆住:“……”
不愧是原霁養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