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關幼萱去尋找原霁,想既然夢中他是她未婚夫,現實中當然也可以。雖然不知夢中為什麽她對他不熟……但關幼萱想得開,只覺得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與其像夢中一樣蹉跎着不成婚,還不如他們早早成婚,幫堂姐一把。
只是關幼萱找原霁,身邊人都揶揄地看着他們,關幼萱害羞臉紅,原霁也分外不自在。等幾次後,原霁幹脆不在城中了。關幼萱與人打聽,大家都說原小霸王去追人了,并不是躲她。
關幼萱心中盤算着自己和原霁如何才能順利成婚,她回到原府中,與正要出門的關妙儀碰上面。
關妙儀身段袅袅風流,動人無比。只她蒼白的面色,讓容貌損了許多。見到堂妹,她一愣,向關幼萱點了下頭,便要與堂妹擦肩,繼續出門。
關幼萱抓住堂姐的手腕,她道:“姐姐,我有話和你說。”
關妙儀心思不在她身上,漫不經心:“等我回來再說。”
關幼萱:“姐姐日日去街市上混逛,我根本見不到姐姐,此時不說何時說?”
關妙儀以為她是怪自己,心中生起厭煩。關妙儀推開她的手要走,關幼萱見她那般冥頑不靈,頓時跺了跺腳:“堂姐,我要與原霁成親!”
已過月洞門的女郎愕然,瞬間回頭。她茫然:“萱萱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喜歡原霁麽?”
關幼萱天真地問:“堂姐,是不是我與原霁成親,你就不用嫁給原二哥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喜歡原霁吧。”
關妙儀怔怔看她——小女郎的喜歡這麽簡單,成親這麽簡單。關幼萱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在乎,卻為了她……
關妙儀抿唇,回頭快步,她拽住關幼萱的手,将妹妹拖回房,緊張道:“我們細說。”
--
幾日後,原霁親自帶隊,追上那幾位在胡市鬧事的人。他們這兩隊人,已經如貓捉老鼠般在城外“你追我趕”了好幾日。那幾人沒想到原霁這麽快就追上,也是被逼得沒有出路,只能與原霁在野外舍命相搏。
武威郡外的沙土堡下,黃沙漫天,烈日炙烤。
Advertisement
從小就和人打架着長大,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不知道骨頭斷掉多少次。常年的練武生涯與在軍營中爬摸練出來的一身本事,讓原霁骨子裏有一種兇狠狼性——越是見血,他越興奮;敵人越是強大,他越刺激。
“噗——”原霁屈膝跪在沙漠中,将一人擰在身下,對方的臉被原霁按在沙土中,嗆得直咳嗽。
對方叽裏咕嚕地說着異族話,語氣激動,大約是罵原霁。
原霁充耳不聞。他壓制着這人,等自己的同伴将其他人逮捕後,原霁才咧嘴笑:“別罵了,都是大魏人,裝什麽漠狄人?”
身下人一僵,猛地被原霁掐住下巴。他與少年那蘊着紅血絲的黑眼珠對視,見原霁輕蔑地輕聲:“老子不知道見過多少漠狄人,跟我裝個屁。說罷,你一個大魏人裝漠狄人,有什麽目的?”
原霁輕飄飄的:“不說就讓你生不如死。”
對方肌肉緊繃,一句話不說,縱身一擰,一拳揮向原霁的下巴。他一擊既成,頭也不回,沒命地跳起快跑。
身後厲風襲殺,脖頸被絞住。男人仰頭慘叫一聲,原霁已拖着他的脊骨,從後撲來,卡擦一聲,将他再次按回了沙土中。
等李泗和趙江河等人綁好了自己那裏的敵人,七手八腳來攔時,原霁已經快把這人揍死了。
李泗和趙江河一左一右架開原霁,看那人奄奄一息地倒在沙土下,鼻青眼腫。兩人眼皮疾跳,還是原霁先冷靜下來:“沒死,我控着力呢。我只是怕他自盡,先把他揍得半身不遂,他就連自盡的能力都沒了。”
比起粗犷的軍人,李泗面容俊俏得像個小白臉。他是孤兒,天生地養,連名字都是他自己混取的。大家私下說他是“混種”,血統不純。不過他和原小七郎是好友,也沒人敢當着他們的面說罷了。
利索地吩咐兒郎們綁好敵人,李泗跟在原霁身後,嘆氣:“也不知道是什麽人,要冒充漠狄人。”
趙江河倒是土生土長的涼州人,高大壯碩,性格粗放。他手摟着原霁的肩,回頭招呼李泗跟上:“關地牢裏審幾天,鐵漢也要松口!少青你說呢?”
原霁拄下巴:“聽口音,像并州人。”
李泗和趙江河一怔,其他跟随的少年郎們也交換一下眼色。原霁的天賦淩駕于他們,他的敏銳聽力,無人不服。并州和涼州相毗鄰,并州人跑來涼州,也并非不可能。
原霁想了會兒,再肯定道:“是并州軍人。”
幾個少年郎皺起眉。若是真的漠狄人,此事的性質,不過是敵軍僞裝成普通人,來涼州刺探軍情;但若是并州軍人僞裝成漠狄人,同為大魏人,行此下作法子,對方的目的,非比尋常。
原霁和他們邊說邊走,末了,原霁道:“這事有點兒大,我要親自審問,回頭向二哥彙報……”
幾個少年郎齊聲:“應該的!”
他們道:“你千萬不要自作主張!”
原霁:“……”
原霁的二堂哥原讓,是名義上的西北兵馬大元帥,掌管整個涼州的軍力。原霁這種沒有官職在身的,平時再小打小鬧,關鍵時候還是應該請示他二哥。
--
武威郡城下,幾個少年郎歸來,忽然,李泗推了推趙江河,趙江河看過去,再和另一人擠擠眼睛。一群人動作極大地交換完眼色後,李泗咳嗽一聲:“少青……”
原霁脖頸紅了。
不等他們說,他其實已經看見了——關幼萱在城門下和幾個守城将士說話,時而被逗得腮畔緋紅,睫毛輕顫。幾個大男人見她笑,便更加喜歡和她說話。
關幼萱感受到一股寒意後,一歪頭,她看到了從城外而來的、身上滿是塵土像是從土裏滾過一圈的原霁。
關幼萱向他們揮手,紗帛輕飛。
原霁心裏不自在,當沒看見。關幼萱不在意他的冷臉,提着裙裾就跑了過來。小女郎笑眯眯的,不光向原霁打招呼,還向原霁身後的兒郎們一起打招呼。
關幼萱看到了被五花大郎的人,她眸中寫滿崇拜:“你們是出城捉壞人去了麽?好厲害!”
一群少年小子被她看得臉紅。
投桃報李,原霁身後的兒郎們擠眉弄眼:“小淑女又來找我們少青麽?我們這就把少青還你!”
原霁驚怒:“還什麽?我是東西嗎?”
關幼萱驚得合不攏嘴:“你不是東西麽?”
原霁眼神像要吃了她。
李泗和趙江河等人哈哈大笑,他們拖着繩索帶走罪人,把地方留給了原霁和關幼萱。原霁臉臭得要死,想要追過去,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還怕跟小女孩兒獨處,未免掉面子。
他登時昂首闊步。
這幾日,他其實已經不做關于自己夢中如何追慕關幼萱的夢了。
可是他才不做夢,關幼萱就天天來他面前晃。她長得嬌滴滴的,笑容也甜甜的,他周圍人被她灌了迷魂湯,竟然各種找機會讓兩人在一起。但是原霁覺得關幼萱态度反複很奇怪,他并不想理關幼萱。
關幼萱渾然未覺,跟在他身後:“我做了酒釀圓子,甜甜的糯糯的。大家都說好吃,說涼州沒有,你要不要吃?
“你不要走這麽快呀。”
關幼萱在他後面追了半天,見他仍沒事人一般。關幼萱眨眨眼,伸手拽住他衣袖。原霁回頭看她:“放開!”
關幼萱看他回頭,瞬時笑靥爛爛,眸若清水。
原霁心想:笑什麽笑!夢中他就是這麽被她勾着走的。現實中他當然毅力非人,不為所動。
不為所動的原霁聽到關幼萱聲音柔軟地威脅他:“你二哥讓你跟我賠罪道歉。我還沒原諒你呀,你不理我,我就跟你二哥告狀。”
原霁冷冷盯着她。
四目相對,一息之差。他終是放緩自己的腳步,讓關幼萱跟了上來。
但原霁傲慢道:“我是為了不被我二哥罵,不是為了你。”
關幼萱抓緊他的衣袖,委屈的:“我來涼州不認識別人,就認識你和你二哥。你讓你的鷹啄我,你還推我……”
關幼萱掰着手指頭,絮絮叨叨地數原霁對自己的惡行。旁邊一輛牛車飛速駛來,她尚未反應過來,肩膀就被人一按,整個人被扯向一個方向。關幼萱撞入原霁懷中,鼻子撞上他的胸膛,瞬息之間,少年郎混着汗水的氣息包裹住她。
灼熱得如同火燒。
她懵懵地擡眼,對上原霁低下的眼睛。
這麽近的距離,她才看出,原來他的睫毛長長,嘴巴紅潤,長得是很有些秀氣的。
原霁眸色幾分恍惚,他手扣着她纖柔的肩膀,女孩兒的馨香撲面而來。瞳孔顫了幾下後,他脫口而出:“你有什麽目的?”
關幼萱怔忡:“什麽?”
原霁調整自己态度,重新端得吊兒郎當。他語氣倒還正經:“我弄不懂你反複的态度。”
關幼萱仰臉。
她被他的靠近暈紅了臉,她一下子捂住臉,有些羞赧。原霁抓住她的肩,如冷血軍人一般冷酷,非要知道答案。
關幼萱從手指縫中偷看他。她咬了下唇:“我不好意思說。”
原霁不明白。
關幼萱:“你能幫我保守秘密麽?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答應我保密的話,我就告訴你。”
原霁皺眉,心生警惕。
他将她當敵人看待,心想她難道是刺客,或者是漠狄人的細作,還是和今天自己抓回來的并州人有關……原霁不動聲色,口上保證自己絕不告訴別人,只為了套出她的話。
于是關幼萱踮腳,在他耳邊,聲如莺啭:“我的目的是,嫁給你,給你做妻子!”
雷電照天靈蓋劈下,青天下,原霁後退三大步,呆滞又震驚,震驚又茫然。千言萬語,在他與小淑女的美目對視間,彙成三個大字——
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