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相(四)
常長偶爾回憶小時候的事,卻記不太清了。每每同學說些什麽小時候的趣事,他都只能在一旁聽着。
從初中以來,他的父親就不經常回家。最多的時候,就是一兩通電話。
甚至于有一段時間裏,他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家的人。
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
度過中二期後,常長倒是學會接受了。有些人也許就是不被愛的。
【我是災禍。】
他似乎忘了一些事,不過也無所謂了。
直到上了大學。
盡管對方是同性、是舍友、是好友,但他感受到了“愛”。是第一次嗎……?好像又不是。
常長又想了想,這麽好的人怎麽可以喜歡壞掉的自己呢?
放假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大家都認為他們吵架了。常長無人訴說,只好自己憋着,直到另一個舍友看到了某酒店招暑期工的傳單。
大巴在雨夜中艱難行駛,晃動的車身像大家不安的心。
刺耳的摩擦音,劇烈的撞擊聲,殘骸。
熊熊大火在不遠處燃燒。
有誰緊緊護住了他的頭。
費力睜開眼睛,眼前的慘狀讓他恍惚間以為自己置身于地獄。
無力而冰冷的手從他的臉邊滑下,露出了黨卞冰冷的臉孔。
王寺離他也很近,常長剛看清楚,就幹嘔起來。
他的腹部被一個凸出來的鋼管插穿了,剛才在車站吃的還未消化的方便面流了出來。
常長的體內冰火交融。
他在大量失血,他要死了。
會有人替我悲傷嗎?
還是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上會比較好……
這樣你就不會死了,媽媽。
常長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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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最愛的人是媽媽,而媽媽因為生自己而死掉了,所以爸爸最恨的人是自己。
常長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還不明白很多事的時候,就先明白了這件事。
他們家很大,傭人也多。父親記不住人的名字,幹脆讓他們每人都別一個名牌。
他特別讨厭219房間,裏面有一個特別大的衣櫃,只要父親心情不好就會被關進去。
他也特別害怕雷聲,因為他曾經在陽臺站着淋了半天的雨。
他也不喜歡黑暗。
很多很多次,他已經記不清了。
不過,他還是有慰藉的。那是一只來無影去無蹤的小貓。
他偶然聽傭人們說道,白泠小姐生前最喜歡貓,難産後那只貓也消失了。
于是在看到貓的第一眼,常長覺得——就是那只貓。于是他偷偷給它取名“泠”。
只是發出這個音,心情都變得好了。
他甚至有一個奇妙的感受:他在體驗媽媽的生活。
“臆想症……?”
常父顯然不會相信“少爺是因為一只貓才去你房間”的鬼話,當即怒喝道:“養你們幹什麽用的!為什麽讓他跑到我房間去?”
“把他關到衣櫃裏面。”
……
……
常長摸了摸小臂上的淤青,又給貓順了順貓,靠在衣櫃壁上,想着何時才能出去。
殊不知,因為傭人的不慎,整座宅子已經處于大火之中。
卻沒人記得他還在房間內。
小小的常長手中緊緊攥着有母親頭像的懷表——那是他所擁有的唯一一張母親的照片,懷着還抱着小小的貓。
再後來,他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出去的。
整段兒時的記憶都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