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家宴(2)
大年三十是個大日子,老天爺也很給面子,連日的大雪自昨晚就放了晴。
南嘉一路走去正院,路上的殘雪早已被清掃幹淨了,花園裏的松樹上也沒了形狀各異的冰棱。各院大門上已經貼上了年畫和對聯,屋檐下挂滿了造型別致的宮燈,門口的柱子上甚至是院裏的石榴樹上也挂滿了大紅色的彩綢。
滿府裏的喜慶情形,讓南嘉也受到到了濃郁的年節氣息。
路上遇到了穿着新衣的小丫頭小太監,有的遠遠的看見她就恭敬的行禮,也有那大膽得臉的過來給她磕個頭,嘴甜的說上幾句吉祥話。南嘉被逗的心情愉悅,一路上賞出去了好幾個荷包。
一路游園似的慢悠悠的來到正院,在門口處碰上出來接人的玉筝。
“奴婢給索卓羅格格請安。”
“起來吧。不知福晉在哪處設宴,還要勞煩玉筝姑娘帶我們過去呢。”南嘉客氣的笑道。
玉筝對南嘉自然不敢怠慢,忙佯裝惶恐的道:“索卓羅格格折煞奴婢了,奴婢哪裏擔的起勞煩二字。”她說着就先行一步在前面領路,“索卓羅格格請跟奴婢這邊來。”
路上她又解釋道:“今年暗香閣的梅花開的正豔,福晉說貝勒爺最喜綠梅,因此便将家宴設在了暗香閣。”
南嘉笑着點點頭,随着玉筝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索卓羅格格請進。”玉筝先一步親自打了簾子。
南嘉與她客氣的笑笑,就領着餘嬷嬷幾人進了屋子。
年節宴席擺在暗香閣的一間大廳裏,一進去就有一股夾着梅香的熱氣撲面而來,南嘉朝四處瞧了瞧,卻沒瞧見地上哪處擺了碳盆,心裏面猜測這間廳裏怕是鋪了火牆的。
宴廳裏除了南嘉一行和侍立在各處的丫頭,再沒別人,她正準備找個位置坐下,旁邊突然有一道嬌柔的聲音傳來,“妹妹給索卓羅姐姐請安了。”
南嘉轉頭一瞧,是武格格。看她過來的方向是大廳的側面,看來她一早就來了,只是剛剛出去了一會兒。
南嘉轉身給武格格回了禮,輕巧的笑道:“武妹妹這是出去賞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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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先前在家時只見過紅梅,綠梅倒是無緣得見,今日聽丫頭說這暗香閣的綠萼開的極好這才忍不住先出去看看。”武格格不好意思的道。
她雙頰被凍的紅撲撲的,睫毛上挂着淡淡的霜氣,眼裏透着見到心儀之物的喜氣,話語間也有一股子往日沒有的輕快。這樣子到是比往日的故作端莊自然了些許。
說起來武格格也才十五六的年歲,與南嘉差不了多少。後世十五六歲的姑娘每天要操心的不過是考試和升學,可處在這個時代的女子卻已經要為家族榮耀和自己日後的子嗣地位費盡心思手段了。
“索卓羅姐姐不出去賞賞梅嗎?”
南嘉聽到武格格的問話,壓下心裏的感嘆,笑着道:“不了,一到冬日,我最是怕冷了。外面梅林裏寒氣重,武妹妹快喝碗熱茶吧,暖暖身子。”
“多些謝姐姐提醒了。”武格格笑着坐到南嘉的左手處。
等她用過了熱茶,身子暖和了些後,這才又将注意力轉移到南嘉的身上。
看到南嘉今日的裝扮,眼裏閃過一絲驚豔,緊接着心裏升起了一些無力,看來今晚其餘人包括自己無論如何打扮,都是越不過其風頭了。
“怪不得索卓羅姐姐不去賞梅,要我看啊,姐姐今日的裝扮可比那紅梅更惹人矚目呢。”武格格的語氣裏夾雜着一絲羨慕和嫉妒。
“武妹妹過獎了,妹妹今日的裝扮也很出衆呢。”南嘉不在意的笑着道。
太過美麗的女人是沒有朋友的,這話果真不假。武格格注意到南嘉過于明秀的容色後,态度再不複之前的親熱,也不再找話題與南嘉聊。等到宋格格來時,她更是借故坐到了離南嘉較遠的宋格格的旁邊。
相比起武格格與宋格格那邊的氣氛火熱,南嘉這裏就不免有些冷清。對此她倒也不甚在意,也樂得此時沒人幹擾,正好可以将自己的神識放出來,在屋裏各處仔細的探查一番。
可惜耗費了神識,查探了一圈,南嘉也沒有發現屋裏哪處不對勁。宴廳伺候的奴才都是一臉的謹慎小心,毫無異樣,廳裏擺着的桌子椅子還有周圍的各色擺件包括旁邊高腳幾上的各種花卉盆栽也都沒有什麽不妥當。
既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南嘉也就不再耗費心神,收回了神識。自從她有孕後,精神就極易疲倦,運用神識的時間較之前更短了。
宴廳裏衆人等了沒多會兒,胤禛就與烏拉那拉氏相攜着進來了,烏拉那拉氏手裏還牽着個唇紅齒白的小男孩,正是大阿哥弘晖。
今日胤禛穿了一身寶藍的直身立領長袍,胸前繡有金線蟒紋,下擺繡祥雲紋,淡色的薄唇緊抿,整個人顯得既尊貴又清正。走在他身旁的福晉烏拉那拉氏今日打扮的也極為隆重,大紅的革絲旗裝上繡滿了金色的牡丹,姿态端莊,看向胤禛時的眼神充滿了柔情。
只是這柔情在瞧見宋氏旁邊的空位時,立馬消散了些。
“今日年節家宴,李氏怎麽還沒到?”
這說話的人是胤禛,他聲音裏夾着淡淡的不悅。
見他這樣的态度烏拉那拉氏的臉色反倒溫和了些。
“貝勒爺見諒,李格格不是個不知進退的,想來是有事耽擱了。妾身這就讓人去瞧瞧。”烏拉那拉氏說着給侍立在一旁的玉筝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看看。
玉筝福了一禮,正準備退出去呢,門口處李氏腳步匆匆的進來了。她身後還跟着大格格和抱着三阿哥的乳嬷嬷。
“妾來遲了,請貝勒爺和福晉責罰。”李氏一進門就跪下請罪,想必是路上走的太匆忙,她聲音的氣息有些不穩,嬌喘籲籲,額上微微出了汗,臉頰上一抹紅暈更顯出了她的明豔容色。
李氏主動請罪,胤秅的臉色緩和了些。
烏拉那拉氏在人前一向大度和氣,此時自然也不會順勢責罰了李氏,她溫聲道:“李格格快起來吧,你雖來遲了,但今日家宴我與爺就不予計較了,不過下次可不許如此了。”
這樣寬容的态度,連問都不問就寬恕了李氏,胤禛對烏拉那拉氏的識大體極為滿意。
但李氏心裏只覺得憋屈。今日來遲她也不想的,剛才出門時她自己抱着三阿哥。偏就這樣巧,三阿哥在她身上吐了奶,不得已她只好重新換了一身衣裳,這才來遲了。怕福晉以此給她難堪,因此便以退為進先行示弱,想着等福晉質問緣由時,自己就可以解釋清楚,如果福晉等不及先訓斥自己一頓,那正好在真相大白時,她還可以得些貝勒爺的憐惜。
可惜福晉緊接着的舉措打亂了李氏的盤。看似大度的不與她計較,實際上是直接定了她年宴遲到的罪過。
李氏臉色讪讪的想解釋什麽,但擡頭瞧見胤禛臉上的不在意還有烏拉那拉氏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多少話她都咽下了。
揭過了李氏遲到的這個小插曲,年宴正式開始。
胤禛與福晉先是或訓示或安撫的說了一席話,然後丫頭婆子們就上菜了。等她們退下,大阿哥弘晖就接到烏拉那拉氏的眼神。
他立即從椅子上起身,站到胤禛旁邊的空地上神情儒慕的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後跪地上給胤禛拜年。大格格此時也不似往日的羞怯,她随身跪在大阿哥身後給胤禛與烏拉那拉氏磕頭拜年,聲音清脆的祝福阿瑪和嫡額娘來年身體安康。
聽着兩人的祝語,大阿哥明顯是被人教導過的,倒是大格格言語樸素,相比起來更真心些。
等他們兩個行完禮,胤禛和烏拉那拉氏神情溫和的叫了起身,溫聲誇贊了幾句這才讓他們重新入席。
胤禛後院的女人說少也不少,但能上的了臺面的也不多。像年宴這種胤禛出席的場合,侍妾都是沒資格出來的,能坐在這宴廳裏的除了嫡福晉就是幾位格格。
宴廳裏擺了兩張宴桌,胤禛自然與福晉坐在主位,福晉烏拉那拉氏旁邊是大阿哥和大格格,三阿哥只剛進門時露了個臉就被抱到暖閣裏去了。剩下的是胤禛的四位格格坐了一桌。
大阿哥他們給胤禛拜了年,接下來就是南嘉她們這些格格了。
李氏先起身,柔身與胤禛敬了一杯酒,胤禛很給面子的喝了,李氏神色歡喜的坐下。武格格和宋格格兩個見了都有些躍躍欲試,只是到底顧忌着身邊的南嘉,強壓下了心裏搶先的念頭。
南嘉不理會身旁投注的目光,她身姿優雅的起身,捏着帕子端起桌上的酒杯,聲音似莺啼般婉轉的道:“今日年終佳節,妾以茶代酒敬貝勒爺一杯,願爺來年心随福至,紫氣東來。”
宴廳的燈光下,胤禛遙遙望到南嘉周身的風姿綽約,眸色不禁變深了些。
瞧見南嘉眼角眉梢的嬌俏,還有看他時眼神裏透出的歡喜,他不知怎麽就想起了第一次遇見她的情形。
那時他被她的聲音吸引,下意識的就想見見那聲音的主人。
等好不容易瞧見了,果真是“白雪凝瓊貌,明珠點唇绛”,江淹一句道盡了這女子的美好。
他心裏不禁發出了這容色果真沒有辜負了那曼妙聲音的感嘆。
不知不覺南嘉在他身邊已經待了這許久了,甚至腹中還有了他的骨肉。但那嬌氣的性子和靈動媚人的容色卻是一點沒變。
不,還是變了的,相比初見時她眼神裏的天真不知世事,今晚的她神色間多了一份惑人的媚色,眼中也有了知情識愛的靈動。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小天使們見諒,原定的更新計劃失約了~正在出差中,工作量繁重,更新不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