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正院裏,烏拉那拉氏聽到這消息忍不住摔了手裏的茶碗,滿臉怒容的道:“果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是缺了她吃還是缺了她喝,她要跑到貝勒爺跟前去丢人現眼。”
辛嬷嬷見福晉在氣頭上,忙勸慰道:“福晉別生氣,大格格怕也是久不見貝勒爺,想念阿瑪了,這才自做主張了一回。”
“哼!”烏拉那拉氏一臉的冷笑,“這府裏誰能日日見到貝勒爺,難不成人人都要這般沒規矩的往前院裏跑?”
這……
今日這樁事,辛嬷嬷不得不承認大格格做的太沒分寸了。難怪福晉生氣,大格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偷跑去了前院,一點也沒有将福晉這個嫡母放在眼裏了。
烏拉那拉氏一臉寒霜,眼神裏透出一絲輕蔑,“小婦養的就是這般上不的臺面,就算養在鳳凰窩裏,終究也是麻雀變不了鳳凰。這般沒規沒矩,動不動就跑去前院的行徑,真真與李氏那個賤婢一模一樣。”
烏拉那拉氏越想越氣,恨聲道:“咱們這位大格格我先前倒是小瞧了她,看着一副低眉順眼的老實樣,卻不想人小心大。心思藏的這樣深,不知什麽時候就冷不丁的竄出來咬你一口。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她說到這裏,突然心思一動,對着辛嬷嬷問道:“我記得之前讓你查張氏房中麝香一事,你說那些日子大格格去李氏院裏去的勤?”
“是,福晉您讓奴婢查是誰走漏了消息,但奴婢無能,最終也沒揪出背後的人。但在調查的過程中,奴婢确實發現那段時間,大格格常去李格格處,不光自己親去,還時不時的讓她身邊丫頭私下裏過去。”辛嬷嬷有些不明白烏拉那拉氏問她這些的用意,只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如實回答了。
烏拉那拉氏聽後,一時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淡聲道:“真是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這院裏是出了內鬼了,若不是今日這一遭,我還被蒙在鼓裏呢。”
內鬼?辛嬷嬷反應了半天才将将抓住了一絲頭緒,她心中一凜,嗓子有些發堵的咽了咽唾沫,不敢相信的道:“福晉,您是說之前麝香的事是大格格給海棠院裏通風報信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大格格才多大點人,“會不會是弄錯了?”
“弄錯?”烏拉那拉氏滿臉冰霜,寒聲道:“如果不是那個丫頭,還有誰有機會将我們的謀劃知道的那麽詳細,還偏偏傳給了李氏那個賤婢?”就算自己和許嬷嬷說話被人偷聽了,但這正院裏又有哪個奴才敢背叛自己去投靠李氏,最後還這麽大本事的不露形跡?“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我身邊竟養出了一條毒蛇。”
所以大格格就成了那個最可能的人選?
辛嬷嬷将之前的事情細細的推敲了一遍,越想越覺得福晉的猜測有道理。也許她真的就是燈下黑,下意識的忽略了自以為可能性不大得那個人。
她想起大格格平日裏腼腆的笑容,一時脊背有些發涼。若之前的事真有大格格的摻和,那她的心思得多深沉。幫着生母陷害撫養自己長大的養母,這可不是簡單一句性子涼薄就能解釋的過去的,依她看這完全就是本性惡毒了。
“福晉,大格格這樣……的性子,咱們可怎麽辦啊?”在辛嬷嬷看來,大格格現在就是一塊燙手山芋,接着養太過危險,畢竟正院裏還養着大阿哥,送回李格格那裏吧,又怕下面的奴才亂嚼舌根,說福晉不慈,貝勒爺知道了對福晉心生不滿。
烏拉那拉氏則完全沒有辛嬷嬷的擔憂,她聲音發涼的道:“既然大格格忤逆不孝,那也就怪不得我這個嫡母不疼她了。她這麽喜歡陷害嫡母,那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李氏也嘗嘗被親生女兒禍害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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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外面如何疾風驟雨,藕香院裏一片平和。
南嘉坐在臨床的大炕上,只穿了件夾衣,胳膊肘搭在炕幾上,右手翻着書,左手試探着貼在幾上熱乎乎的湯盅上。
餘嬷嬷進屋正想喚了丫頭給南嘉披件厚外裳,但瞧見她臉上紅撲撲的,終是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話。只走過去對南嘉道:“這湯格格還是趁熱喝了吧。一會子涼了,效用就不好了。”
南嘉聞言放下右手的書,鼻子湊近湯碗聞了聞,嗅見湯裏的藥材不過是地黃,阿膠,當歸這些溫補的藥材,這才端起來喝了。
南嘉喝罷湯,餘嬷嬷親自收拾了炕幾上的湯盅遞給一旁的小丫頭,等人出去了這才低聲與南嘉禀報:“格格,奴婢聽說今兒個晌午時大格格去了前院書房,找了貝勒爺。”
大格格?南嘉愣了愣,才從記憶深處找見一抹小女孩兒的身影。不怪她記性不好,實在是這大格格先前太低調了,她入府這麽些時日,總共就見了一回,就在中秋家宴上。想起那個笑容有些羞澀的小女孩,南嘉難得有些訝異。這冷不丁的餘嬷嬷怎麽會專說起大格格來,她心裏這麽想着,眼裏就帶出來了些疑惑。
餘嬷嬷低聲道:“奴婢聽說,大格格今日去書房的事是瞞着福晉的。”
“那怎麽會傳出來?”南嘉這樣問完,不禁有些失笑。是她着像了,大格格一個小孩子住在正院裏,屋裏裏裏外外都是福晉安排的人,她的一舉一動福晉又怎會發覺不了。不過,大格格能瞞着旁人從後院偷跑到前院裏去,倒也不是個簡單的。
南嘉想了想道:“大格格今年有七歲了吧?”
“是呢。”餘嬷嬷點點頭。
“我聽說大格格從小就被福晉抱養在膝下了,怎麽她與福晉的關系不好嗎?”南嘉有些疑惑,“大格格如今都七歲了,怎麽還連個正經的名字也沒有?”
餘嬷嬷想了想,低聲與南道:“大格格雖是養在正院裏,但福晉平時也并不阻止李格格去看望女兒,而且大格格自大些後也時時會去海棠院裏看望生母。奴婢聽說福晉對大格格很是愛護,但貝勒爺就……,畢竟大格格是個女孩子。”
南嘉了然,這個時代重男輕女也是常情。
“而且奴婢還打聽到了一件事,”一旁的花影突然插口道,“聽說去年上李格格生的二阿哥夭折後,大格格就主動提出要陪生母住一段日子,以慰李格格的思子之情。那時大家都在猜測李格格可能會借此機會将大格格接回身邊,不過後來李格格再次有孕,大格格又被送回了正院,這謠言才不攻自破了。但是那時還有另一種流言傳出來,說是……”花影特意壓低了聲音小聲道:“說是福晉白養了大格格一場,到底養母比不過生母親。”
南嘉沒想到大格格竟還牽連了這麽一宗事兒,心裏不免有些驚訝,又有些好奇的問道:“那福晉知道了這些流言是個什麽反應?”
花影依舊壓低了聲音回道:“聽說當時是貝勒爺發了好大的脾氣,然後福晉才下狠手處置了府中亂嚼舌根的幾個奴才,随後這傳言也就煙消雲散了。不過自那之後李格格就不怎麽主動去看大格格了,還是李格格生三阿哥時,貝勒爺親自牽了大格格去看剛出生的弟弟,這之後大格格才去海棠院去的勤了些。”
南嘉倚在背後的引枕上,想了半天,越發覺得烏拉那拉氏和李氏還有大格格這三人之間的關系複雜,不過之前這些事說到底是烏拉那拉氏與李氏關系不睦,這才拿大格格做筏子。就是不知道這中間的事胤禛有沒有看出來,還有大格格,不知她在這裏面又扮演了個什麽角色。
依大格格今日會瞞着福晉跑到前院書房的事看,大格格可不是個心思淺的。要是南嘉沒記錯,歷史上大格格是頗得胤禛疼愛的,不僅沒有被撫蒙,而且最終還嫁給了烏拉那拉氏的娘家侄子。能在關系不好的生母和養母之間左右逢源,讨得好處,這可不是等閑之人能輕易做到的。
南嘉不由感嘆了一句:“咱們這位大格格可不是個簡單的。”然後又囑咐身邊的人:“大格格的事日後只多注意着就是了。若有什麽閑話,萬不能随意傳出口去。”畢竟胤禛小時候的境遇說到底與大格格差不多,同樣有着身份高貴的養母和身份低賤的生母,有時候這些閑話指的可不光是大格格,怕是還會影射到胤禛自個的身上。
這邊餘嬷嬷幾個将南嘉的話記在了心裏,又鄭重的應了“是”,屋子外面常勝通傳的聲音就響起來了,“格格,貝勒爺院裏的蘇公公來了。”
頓時,屋裏的人皆面色變了變,南嘉調整了一下臉上的驚訝神色,才對着香橼開口道:“你出去看看去。”
香橼瞧了一眼南嘉的面色,見她沒有不虞,這才脆聲應了,轉身撩了簾子就出門了。南嘉在屋裏能聽到外面模模糊糊的人聲,具體倒聽不出什麽內容,不過也能猜到應是香橼在和蘇培盛打招呼。
香橼出去不大一會兒,就進來了,身後還跟着蘇培盛。
蘇培盛一進屋就恭敬的打了個千給南嘉行禮。
南嘉溫聲讓他起來,然後笑着問他:“怎麽是你來,你師傅呢?”她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先前胤禛身邊的事基本都高無庸一手操辦,蘇培盛倒并不怎麽顯眼。
聽了這話,蘇培盛笑得一臉和氣,他不卑不亢的答道:“回索卓羅格格的話,奴才的師傅跟着貝勒爺出門了,貝勒爺貼身的事就由奴才接手了。”
南嘉笑着點點頭,“原來如此。”
蘇培盛打量了一眼笑容可掬的南嘉,不禁想起了他來時貝勒爺的暗示,讓他好好瞧瞧索卓羅格格的精神如何。他打量了一眼屋裏,這是正房的外間,屋裏布置的極為舒适雅致,擺件不多但也件件精致貴重。再看這位索卓羅格格,面色紅潤,氣質極佳,舒展得眉眼,并沒有半點受了貝勒爺冷落的落寞。反而精神頭極好,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一看就知道平日裏養尊處優,日子過的極好。
看來貝勒爺要失望了,貝勒爺想要索卓羅格格受不住委屈主動找他服軟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南嘉五感敏銳,蘇培盛的暗中打量她怎麽會不知道,她眼神透出疑惑,“蘇公公來我這裏可是有什麽事情?”
蘇培盛忙收回心神,恭敬的道:“回格格的話,貝勒爺讓奴才來問問您,府上的索卓羅少爺可也懂洋文?”
南嘉愣了一瞬,緩聲道:“洋文我哥哥倒也是懂些的,”說完又猶豫着問道:“蘇公公可知道貝勒爺問這個做什麽?”
蘇培盛和氣的笑了笑,“別的奴才不知道,只聽貝勒爺提了一句,說是明年有西方的小國派了使者前來朝貢,因此理藩院需要些個精通洋文的小吏……”
“小吏?可是我哥哥至今只有舉人功名,便是日後出仕也是要走正經的科舉路子。”南嘉雖搞不清楚理藩院的官職,但她哥哥德克濟是正經的儒生,絕不可能以舉人之身就去選官的。
“是,索卓羅格格說的奴才都記住了,奴才這就回去禀報貝勒爺。”蘇培盛說完就要告退。
“麻煩蘇公公特意跑這一趟了,辛苦了。”南嘉客氣的道,然後示意餘嬷嬷将人送出去。
餘嬷嬷一邊客氣的送了蘇培盛出門,一邊隐秘的朝他手裏塞了個鼓囊囊的荷包,蘇培盛面色不變的接了,順手就塞在了袖袋裏,然後又與餘嬷嬷寒暄了幾句才走了。
南嘉手撐着下巴,正望着窗戶發呆,餘嬷嬷就一臉喜色的進來了,後頭還跟着剛剛與她一同出去送人的香橼,香橼一進屋就笑着道:“奴婢恭喜格格了,您這是守的雲開見月明,終于苦盡甘來了。”她臉上誇張的表情逗的南嘉噗嗤一聲笑出來。
南嘉一笑,屋裏的餘嬷嬷和幾個丫頭的心頭皆是一輕。
香橼想了想道:“格格,貝勒爺既然問了大少爺的事,您看咱們是不是派人回去說一聲?”
“不用,”南嘉擺手道,“事情具體如何現在還不清楚呢,過兩日看看情況再說吧。”然後打發屋裏的丫頭,“行了,你們都各自下去,該做什麽就做去吧!”只單獨留下了餘嬷嬷。
餘嬷嬷見着香橼幾個一出去,南嘉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不由問道:“格格不高興嗎?”按理說不該呀,格格給貝勒爺使了這麽長時間的性子,硬撐着委屈不主動去找貝勒爺,不就是為了讓貝勒爺先低頭嗎?如今貝勒爺主動派了蘇培盛過來緩和關系,這不正是格格想要的嗎?
“也不是不高興,”南嘉眼裏的神色有些複雜,“就一時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貝勒爺。”其實這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這些日子她一個人過的太潇灑了,雖有府裏的奴才明裏暗裏的為難,但都顧忌着胤禛不敢太過分,她手裏又有錢,所以日子總得來說還是很舒坦的。這一個人的單身日子過久了,冷不丁的來個能管的住自己的人,只想想她就有些別扭。只是到底形勢比人強,對着身邊的人,她就算再不樂意也不能表現出來。
南嘉的這些心思,餘嬷嬷就算再人老成精也猜不出來。她只以為南嘉是面嫩,與貝勒爺賭了氣不好意思了,便安慰道:“格格別擔心,等貝勒爺來了,您只管順着些貝勒爺的意,這茬也就過去了。”貝勒爺既然主動緩和了關系,那先前的事就是不打算追究了的。
南嘉這廂和餘嬷嬷說起胤禛時,蘇培盛就到了前院裏了,他先問了守在書房門口的小太監,得知貝勒爺正在書房裏等自己,便不敢耽擱的麻溜進去了。
蘇培盛跪在地上先禀報了索卓羅家少爺的情況,就等着貝勒爺接下來的問話。
果然,貝勒爺并不關心索卓羅少爺的事,只問他:“你去時索卓羅氏瞧着如何?”
還能如何?就是吃的好睡的好,整個人都養的容光煥發,一點也沒有您以為的受盡委屈的憔悴樣兒。
蘇培盛到底不敢直說索卓羅格格一點也沒有将主子您的冷落放在心上,只猜度着胤禛的心思道:“奴才去時索卓羅格格還關心的問起了貝勒爺呢。”
胤禛聽着面色和緩了些,然後又問道:“你瞧着她的神色如何?”
“這……奴才哪敢直愣愣的盯着主子看,只依稀瞧着索卓羅格格像是有些清瘦。”至于與以前的差別,這個蘇培盛可就不知道了,他原先也沒見過索卓羅格格啊。
“不過,奴才聽說索卓羅格格這些日子的份例好像被清減了許多。”蘇培盛斟酌着道。
胤禛皺眉,“怎麽,有人克扣了她的份例?”
“這倒不是,”蘇培盛小心的道,“貝勒爺是知道的,格格的份例委實簡單了些,昨兒奴才在大廚房碰到了索卓羅格格跟前兒的人,正拿了銀子與廚房的人買乳鴿呢。”
“爺不是私下裏給了她貼補麽,怎麽一只鴿子也要她掏私房錢不成?”
“這……”蘇培盛陪笑道,“爺您這些日子對索卓羅格格的态度不明朗,底下的奴才摸不清您的心思,可不就私自做主停了這些補。”
府裏的奴才自來都長了一副捧高踩低的勢利眼,這原也沒什麽大不了,但今日這些個人怕是要撞到貝勒爺的手裏了。
“簡直放肆!”果然,胤禛聽了這話瞬間怒火高漲,一把摔了桌子上的茶盞,怒聲道:“誰給他們的膽子敢私自做主子的主?”在胤禛心裏索卓羅氏是他的女人,就算犯了錯,自己也得顧忌着她的體面,想出個周全的法子讓她意識到錯處,而底下這些奴才竟膽敢揣摩自己的心思,私自停了他給索卓羅氏額外的分例。
“簡直是奴大欺主,無法無天了,蘇培盛,你去,将他們都拉到院子裏,全都打四十大板,然後送回內務府去。這樣欺上瞞下的奴才,爺決不能容忍。”
“是,貝勒爺您消消氣,奴才這就去辦。”蘇培盛頂着濺到臉上的茶水,半點不敢耽誤的從地上爬起來出了書房。
前院裏的動靜鬧得大,不消半個時辰府裏衆人就都知道有奴才犯錯,被貝勒爺給處置了,一時滿府上下就有些風聲鶴唳。
福晉烏拉那拉氏雖只管着後宅,前院如何本不與她想幹,但還是派人私下裏打探消息去了。李格格因着前些日子海棠院裏出了個窺伺主子爺行蹤的丫頭,這次再不敢随意出頭。宋格格,她性子一向懦弱,平時一有事就恨不得趕緊撇清自了己,這會子自然不去會趟這趟渾水。還有南嘉,她一向對前院裏的事敬而遠之,這次也同樣如此,她特地吩咐了餘嬷嬷和常勝兩個,看緊了院裏的奴才,不許随意招惹事非。
唯獨武格格,因着這些日子胤禛的寵愛,縱得她有些不知輕重起來,一下午就派了好幾波奴才去各處打聽消息。府裏其他人都低調安靜,她這般上竄下跳的折騰,不免就有些紮眼。
南嘉看着面前這個臉生的丫頭,心裏對武氏的腦子有些無奈,派人到她這裏打聽前院的消息,難為武氏怎麽想的出來。餘嬷嬷見她面色不佳,就随意搪塞了那丫頭幾句,然後打發了人出去。
香橼給南嘉倒了杯熱茶,語氣有些輕蔑的道:“可真是個沒骨頭的東西,不過稍微得了幾日寵,就張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竟敢欺負到您這裏來了。若不是格格好性子,奴婢定要讓那種小人知道厲害。”
“好了,”南嘉不在意的道,“你既知道她是個眼皮子淺的,又何必與她一般見識。”然後看了看天色,對着香橼道:“這天氣陰沉沉的,說不得明日就要下雪了。你去讓常勝和底下的人多注意着那些發酵的菌種,若是溫度太低,就多生幾個火盆子。”
“是,奴婢這就去。”香橼罵了武格格一場,心裏痛快多了。而且格格既說了讓她不要與那種人一般見識,她就聽着吩咐了。
香橼下去,南嘉繼續背自己的書,明日就是這個月的打折期了,她得要多攢些才氣值,最好能一趟買下她已經物色好的那些個東西。
南嘉看的專注,只覺得時間沒過多久天色就黑下來了,屋子裏早早掌了燈。她這幾日胃口不好,只随意的用了幾口飯,就讓人撤下去了。
花眠見南嘉晚上吃的不多,便去小廚房裏端了一盅她炖了一下午的雞湯。湯水顏色清清的,沒有一點油星子,南嘉拿了湯勺正準備嘗嘗時,門外就有常勝的通報聲傳來:“格格,貝勒爺來了。”
屋裏衆人都怔了怔,還是香橼反應快,忙蹲下給南嘉穿上了軟緞鞋,南嘉剛起身,門口的簾子就被撩了起來,緊接着胤禛大步走了進來。
“妾給爺請安!”
胤禛進了門,徑自坐在鋪了秋香色錦緞軟墊的榻上,瞧着地上給他行禮的南嘉,臉上神色有些莫測,半晌才淡淡的道:“起來吧!”
“謝貝勒爺!”南嘉被香橼扶着起身後,胤禛并未叫坐,便規矩的站在錦榻旁邊。
南嘉低着頭,胤禛打量她只能瞧見她那頭烏黑的秀發松松的挽了個繤兒,鬓間只別了一朵玉色的絨花,便再無別的配飾。立領的姜黃色夾衫越發襯出了她纖弱修長的脖頸,還有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那雙雪白纖細的柔荑……這些日子沒見,胤禛瞧着她這素淨的模樣,還有那窈窕的身段,倒越發顯出了她的嬌柔和妩媚。
對着這樣一個玉人兒,胤禛發現自己心裏的火氣有些發不出來,來時心裏打算的那些個恩威并施的手段好似也不忍心使在面前的這個小女人身了。
胤禛心裏有些挫敗,他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氣性大。”
南嘉聽到胤禛的聲音,不知怎麽心神就驀地松緩了下來,緊接着心裏便湧起來一股子委屈,她咬了咬唇,輕聲道:“貝勒爺的意思,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胤禛一把抓了南嘉的手,将她攔腰拉過來抱在懷裏,看着她臉上細膩嬌嫩的肌膚不施粉黛,嘴若含丹,嬌唇紅潤……
胤禛的嗓子瞬時有些發幹,他掐緊手底下的小腰,低下頭狠狠的咬在了那嬌潤的紅唇上。
嘴巴上的疼痛讓南嘉一下子哭了出來,眼眶裏的淚珠不斷的順着臉頰落下,她雙手不住的掙紮起來,“你放開我……”
南嘉哭的傷心,但其實胤禛并沒有咬多重,他雙手固定住在懷裏不斷掙紮的人,細細看了那抹唇瓣,見只是有些微微發紅并沒有腫起來,這才放下了心。
胤禛将南嘉橫抱着放在腿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背,一只手輕輕擦了她臉上的淚珠,恨恨的道:“嬌氣!”
南嘉這時微有些不好意思,剛才确實很疼嘛,所以她才忍不住叫出了聲,這會兒雖不疼了,但心裏還是有些委屈,她将頭埋在胤禛懷裏嬌聲道:“疼……你還咬人家……”
聽着這一聲聲的撒嬌,胤禛徹底沒了脾氣,他溫聲哄道:“我看看,哪裏疼了?”
南嘉并不擡頭,只嬌氣的抱了胤禛的脖子愰着道:“就是疼嘛,你那麽兇……”說着又有淚珠委屈的落下來,滴在胤禛脖頸的肌膚上,然後一會兒指着腰疼,一會兒指着腿疼,一會兒又說手指疼……總之,就是要折騰個沒完,胤禛知道她這不吃氣的性子,這些日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她總得發發脾氣找回場子才行。因此他沒有半點不耐煩,好性子的哄了南嘉半晌。
屋外,餘嬷嬷和香橼先前聽到了南嘉剛的哭聲,要不是蘇培盛攔着就要忍不住沖進去了,畢竟貝勒爺剛才的臉色極為難看。但慢慢的又聽到了屋裏南嘉的撒嬌聲,以及貝勒爺緩緩的誘哄聲,她們這才放下了心。
香橼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家,聽着屋裏的說話聲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便對着蘇培盛道:“蘇公公,貝勒爺這會子想必不會有事要找您了,不如您去旁邊的屋裏暖暖?”
餘嬷嬷見狀也道:“蘇公公放心,奴婢就在這裏守着,若貝勒爺有吩咐,必能即時通知你的。”
蘇培盛琢磨了一下,就點頭應了,他客氣的道:“那就麻煩餘嬷嬷多辛苦着些了。”然後跟着香橼去了旁邊的屋子歇息。
這屋裏的擺設雖簡單,但各色用具倒也齊全。蘇培盛先給自個倒了杯熱茶,喝了瞬間覺得渾身都暖了起來。他和衣躺在榻上,不禁感嘆今兒個真是開了眼了,想不到這索卓羅格格看着年紀不大,但這對付貝勒爺的手段可真不一般。府裏的都說李格格厲害,但比起這位還是差遠了。
今兒個貝勒爺本是來找索卓羅格格問罪的,卻不想這剛一見面,就被拿捏的死死的,貝勒爺現在哪裏還記得先前的打算。也是,索卓羅格格格那副柔弱無辜的模樣,就算他一個太監見了也要忍不住心生憐惜,更別說貝勒爺了。
屋裏胤禛好容易哄住了南嘉,兩人這才好好的說起話來。
“爺可用過晚膳了?”
“已經用過了,”胤禛拉了南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然後看到一旁幾上的湯碗,“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用飯?”
南嘉順着他的眼神也看到了那碗她還沒喝到嘴裏的雞湯,笑着解釋道:“我這些日子胃口不好,正經的飯食用不了多少,偏還容易餓,所以才讓人另外炖了湯。”
胤禛點頭,然後攬了她的肩,關切的道:“你身子不舒服,明日爺讓蘇培盛傳了太醫進府為你診脈。”
“不用了,”南嘉握了握胤禛的手,“我只是胃口有些不好,過兩日就好了,就算請了太醫來,也不過是開些個溫補藥,沒得折騰人。”
“也罷,若是過兩日還不見好,到時可不許瞞着。”
“我知道啦。”南嘉保證道。
桌上的湯早就涼透了,南嘉剛哭過一場,這會兒也沒了胃口,索性喚了香橼進來收拾了去。
丫頭們進來又出去,屋裏只剩下胤禛和南嘉兩個,胤禛從懷裏掏出個黑漆小匣子遞到南嘉手裏。
南嘉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随手打開了匣子,只見眼前一片金光燦爛,竟是滿滿一匣子金葉子。
“這是……爺給我的?”南嘉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胤秅看着她點點頭。
“這麽多金子,我不能收。”南嘉一把合上手裏的匣子,放到了旁邊的幾上。
“你呀……”胤禛語氣裏有些無奈,“你這性子怎麽就這麽倔?這些日子受了委屈,為何不來找爺?”
南嘉聽胤禛主動提起這一茬,瞬間沒了說話的興致,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淡了些。她垂着頭,胤禛并沒有瞧見她的臉色,只顧自的道:“好了,之前的事爺也不與你計較,只你明日去給福晉賠個罪,這事就過去了,日厚誰都不會許再提。”
南嘉聽到這話,只覺心裏一股子邪火呼的竄了出來,她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看她不說話,胤禛以為她是有些拉不下臉來,只哄道:“你放心,只不過是給人做個樣子,沒人敢為難你。”在胤禛心裏,雖然我寵愛你,但大樣上的規矩卻不能破。再說他讓南嘉主動示弱,也是為了南嘉好,畢竟與福晉不睦,傳出去就是南嘉跋扈,對她自己的名聲也不好。
但這話聽在南嘉的耳朵裏只覺得在胤禛心裏比起自己受了委屈,還是福晉的體面更重要。她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下來。
胤禛見南嘉垂着頭,還是不說話,微微皺了皺眉頭,伸手去拉南嘉的手。南嘉正氣極,一下子就甩開了。這番動作讓胤禛的神色越發不悅,他也不再哄勸,直起身來定定的盯着南嘉,語氣有些發冷:“索卓羅氏,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呵!貝勒爺的提點妾謹記在心,”南嘉的語氣也清冷起來,“時辰不早了,貝勒爺請回吧!”
“你……”胤禛氣的一把拉了南嘉到自己跟前,怒聲道:“你與爺置氣大半月,爺也不與你計較,你頂撞了福晉,福晉大度也饒了你,你還有什麽好委屈的?要不是爺寵着你縱着你,你如何敢這般恃寵生嬌?”
“你放開我,”南嘉忍着淚意,一把掙開了胤禛箍着她臂膀的雙手,然後指着幾上的小匣子,冷聲道:“貝勒爺真是好大的脾氣,既然您後悔寵了妾,那這東西妾實在收受不起,您還是拿回去吧,随便給哪個得您心得人,都比給妾這個恃寵生嬌的好。”
“索卓羅氏,你放肆!”胤禛氣的滿臉鐵青。他長這麽大,還真沒哪個女人敢這般頂撞他。
“放肆?”南嘉看着胤禛一臉的暴怒,心裏又驚又氣,從進府就被烏拉那拉氏和李氏兩個陷害的委屈并着這些日子被胤禛冷落又被下頭的奴才們為難的心酸一齊子湧上了心頭,眼眶裏強忍着的淚水不争氣的落了下來。
“妾今日就放肆了。”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幾上的黑漆匣子掃到了地上,裏面的金葉子霎時鋪了一地。
屋裏争吵的人聲,餘嬷嬷守在外頭全都聽見了,她心驚不已的讓香橼趕緊請了蘇培盛過來,然後又将院裏的奴才都打發的遠遠的。
“哎吆,怎麽吵起來了?餘嬷嬷,這是怎麽了?”蘇培盛匆匆從屋裏出來,一臉懵。
事情到了這一步,餘嬷嬷也還糊塗着呢,明明之前格格和貝勒爺還濃情蜜意的,怎麽一轉眼就吵起來了。格格也太大膽了,與主子爺吵架,這可真是……
還不等餘嬷嬷濾清思緒,屋裏就一陣叮裏哐啷的聲響,蘇培盛不敢耽擱,高聲喊着“主子”然後一頭沖了進去,餘嬷嬷擔心南嘉也跟着進了屋。
蘇培盛一進來看着滿地的狼藉和暴怒的胤禛,他膝蓋一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後面的餘嬷嬷也緊随其後。“貝勒爺息怒……”
胤禛不防有人突然闖進來,他的怒氣一下子發了出來,“狗奴才,誰讓你們進來的,滾出去!”
蘇培盛吓得連爬帶滾的出了門,跪在外面的屋檐下。
屋裏南嘉毫不相讓的與胤禛對峙着,她眼圈發紅,眼裏的淚珠争先恐後的順着臉頰留下來,模糊的淚眼看不清胤禛眼裏陰鹜的神色。只聽到他聲音裏聲裏壓抑不住的冷意:“你膽敢以下犯上,這就是索卓羅家的規矩?”
“以下犯上”,南嘉不知胤禛說的是自己之前頂撞了烏拉那拉氏的事,還是這會子她不服胤禛安排的事,或是這兩者都有,她已經被氣的沒法思考也不想思考,身體裏的那股子邪火急需發洩出來,因此也不管後果如何,只嘴裏發狠地道:“貝勒爺說的沒錯,妾就是個沒規矩的,妾該早早認清自己這卑微的身份,別說被人陷害絕嗣,就是被人杖斃打殺了也該毫無怨言的承受,貝勒爺今日也不必牽累旁人,妾這就去給福晉磕頭請罪去,要打要罰絕無怨言。”
南嘉說罷,擡腳就想往屋外去,卻不想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搖晃着就要一頭栽在地上。
胤禛正怒意橫生,所以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南嘉的身上,因此南嘉的臉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