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思
經過餘嬷嬷的提點,香橼處事就謹慎了許多。遇事也會想想其中的深意,想不通的就私下裏問餘嬷嬷或者常勝,不再如之前那般做什麽只憑着一股子熱血往前沖了。
南嘉看到香橼的變化很欣慰,在這深宅大院裏,如餘嬷嬷和常勝那般心眼子多的人才能活的長久,心思單純的人在這裏是生存不下去的。就算現在南嘉身邊得用的人很多,但香橼于她總是不一樣的。因此她總是望着香橼能盡快成長起來的。
自從香橼的心态穩定下來後,藕香院裏的人心也随之安穩下來。為了不再次引起院裏人心浮動,香橼便是再惦心南嘉對胤禛的不作為,也不好當着奴才們的面說什麽,只能私下裏時不時的暗示一番。
“格格,花眠剛炖好的山藥茯苓乳鴿湯味道可真香,您看是不是給貝勒爺送去些?奴婢聽說昨晚上貝勒爺在戶部熬了一宿,今早上才回府呢。”香橼笑得一臉殷勤。
南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你不是說那湯是專給我炖的嗎?怎麽又要分出去?”
“格格,昨日常公公從大廚房裏買了兩只乳鴿呢,今日花眠都給做了,這麽些湯您一個人也喝不完。倒不如給貝勒爺送一盅去,也顯得您心裏記挂着貝勒爺。”香橼小心翼翼的道。
“呵!我自個兒想喝湯都得拿銀子買呢。我總共才從家裏帶了多少嫁妝銀子,自己用也還嫌不夠呢,哪裏有多出來給旁人的。”南嘉不樂意的道,“你們以後都手緊着些,這日子可還長着呢,總共就這麽點兒錢,都花用完了,可就真一窮二白了。”之前胤禛對她是大方,但給她的多是些衣料首飾和擺件家具之類的物件,純粹的銀錢并沒有多少。
“格格,”香橼警惕的朝四周瞧了瞧,才低聲道:“您這說的什麽話呀,貝勒爺怎麽能是旁人呢?這話要是給哪個多事的奴才聽去,可又是一樁事了。”
南嘉背着身抿了抿唇,并不擔心自己的話讓人偷聽了去,一來她這院子裏的規矩一向嚴苛,沒哪個奴才敢做出這種偷聽主子說話的事,二來自打香橼進屋,她就外放了神識,這半天屋子外面并沒有什麽人靠近。
“行了,我和貝勒爺的事你就別瞎操心了,有這時間還不如去後廈幫我瞧瞧那些菌種發酵的如何了。你告訴常勝讓他和底下的人都經心些,那些菌種明年開春可是要用的。”南嘉打發香橼,然後在她臨出門時,又語氣淡淡的道:“以後再別打探貝勒爺的消息了。奴才打探主子的行蹤是個什麽下場,你應該知道的。”
前幾日,李氏院子裏就有一個窺探胤禛行蹤的小太監,被福晉下令打了三十大板,然後攆到城外的莊子上去了。一個太監,被主子責罰又帶傷扔到莊子上,能有個什麽好下場。而且若不是李氏有身孕,又正為太後娘娘抄經祈福,說不得這事也要牽連到她身上。
香橼記起這一茬心中一凜,聲音有些發緊的道:“是,奴婢記下了,以後再也不敢了。”然後又忖着南嘉的神色,試探着道:“其實這些也不是咱們的人專門打探來的。是常公公,他在花園裏遇上貝勒爺身邊的蘇培盛,聽他說起的。這個可不能算是咱們的錯處吧!”而且蘇培盛是貝勒爺的身邊人,得了他師傅高無庸的真傳,自來辦事妥帖得力,又嘴緊,他能主動透露消息給常勝,難保不是出自貝勒爺的授意。
“哼!人心叵測,我之前的提點你都忘了?”南嘉擰眉,“你們再不許自作主張,你去告訴常勝,以後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不許再搭理。”
香橼蔫噠噠的出了門,在外面碰到了餘嬷嬷,她不禁湊上去将剛才的情形說了一遍,“嬷嬷,你說格格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先前是貝勒爺氣着咱們格格,如今我瞧着貝勒爺的态度軟和了,怎麽格格又氣上了?”
餘嬷嬷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接話,只說香橼:“格格的心思自然不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能猜得到的,咱們啊,只按着吩咐行事就是了。格格不是吩咐了讓你給常勝帶話嗎,快去吧。”
香橼走了,餘嬷嬷才對着正屋的方向重重嘆了口氣。格格的心思香橼不明白,但她活了這麽些年,宮裏宮外的事見了不知多少,又怎會真的看不明白,格格無論如何打算,不外乎是為了主子爺的那一顆心罷了。
Advertisement
南嘉還不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經被餘嬷嬷看出來了,她只感受到了香橼的焦心,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她再叫回來囑咐一通。就像餘嬷嬷說的那樣,有些事教是教不會的,得自己悟。這想的時間長了,總能悟出些什麽來。
香橼的歷練是個長久的事,南嘉的謀求又何嘗能一朝一夕見效呢。
先前察覺到自己有可能失寵,南嘉确實不知所措了一瞬,但鎮定下來後心裏湧起的又是另一種恐慌和憤怒。
南嘉恐慌,并不是怕自己失寵,而是發覺了自己對胤禛的依賴,這種依賴不僅是物質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寄托。就像是菟絲花,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寄生在主植株上,沒有半點自我和自立。
而憤怒,既是對自己的也是對胤禛的。她憤怒自己的柔弱和對命運的無力,也憤怒胤禛對自己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輕視。
也許對胤禛來說,這只是他表達自己不滿情緒的一種體面的途徑,可對南嘉來說何嘗不是胤禛從心底裏輕視自己身份的一種表現。
吵架或者發脾氣,這些都是發生在兩個地位平等的人之間。對于自己和胤禛,他們之間從來只有身份上的尊卑和地位上高低。在這座府裏,胤禛是能主宰一切的上位者,而自己無論雷霆雨露都只能被動承受。
意識到這些的南嘉,即使心裏再不是滋味,但她都得一步步堅持走下去。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既享受了這條路上的榮華富貴,就得承受這一路的艱辛和委屈。
南嘉雖然經過自我開導後想通了一切,但這也不意味着她要主動對胤禛服軟低頭。雖然在這個時代胤禛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依靠,可以說她日後的榮辱全系在他的身上,但若要違背自己的自尊心去低聲下氣的讨好他,她實在是做不到。
她始終認為男女之間的感情都是對等的,一方付出的多了另一方付出的自然就少了,再者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無論受了什麽委屈,她若不聲不吭的獨自承受,一味地順着胤禛的心讨好他,那麽她最終的結局怕也就是宋格格那樣的,不光得不到丈夫的歡心,反而會讓別人覺得你軟弱客氣,時不時的踩你一腳。
這些日子,足夠南嘉想明白了,她和胤禛這次的矛盾,究其根本并不是因為她頂撞了福晉烏拉那拉氏,而是她違背了胤禛的意志。她挑釁了福晉的威嚴,就是挑破了胤禛心裏那道上下尊卑的規矩。
所以南嘉之所以倔強這麽長時間,一方面是自尊心作祟,另一方面是她對未來的考量,在她與胤禛的這段關系中,她不想從一開始就将自己置于被動的地位。畢竟她不可能真的如同這個時代的女子那般,事事委屈求全,依從丈夫,不敢有自己的一絲主見。
而且任何事只要有第一次,以後就會有無數次。只要這次她因為胤禛的冷落而立馬委屈求全,那麽以後他們之間那個事事忍讓的人可能永遠就是自己。同樣,若是這次她能讓胤禛為她破例,那麽她可能會得到無數次的縱容。
南嘉生活在這後宅之中,與其說她在與滿府的女人争鬥,還不如說她在與胤禛心裏的那道尊卑觀念争鬥。只要她能沖破胤禛的心理防線,成為他心裏最特別最讓他牽腸挂肚的那個人,那麽在在後宅中她将立于不敗之地。
所以在經歷了最初的恐慌後,南嘉決定抓住這個契機,讓這次的危機成為她和胤禛感情的催化劑。因為最能推動加深男女感情的從來就不是什麽驚喜浪漫,而是兩人之間發生的矛盾以及解決矛盾的辦法。
當然,南嘉之所以敢這麽做是,主要是因為她自信現階段胤禛對她确實有那麽一絲喜歡。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加深這絲喜歡,她要讓胤禛日後無論做什麽,都對她有那麽一絲不忍心,甚至主動是顧忌考慮她的立場。
在感情上女人永遠比男人更敏感,這話一點都不假。這廂南嘉已經将自己和胤禛之間的感情分析的透透徹徹的,并且還想到了法子要加以利用,而胤禛心裏卻還是一片糊塗。這段日子以來,他之所以冷落南嘉,就是讓想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處,明白了他的用意後,自己前來請罪認錯,但好像事與願違,非但事情沒有如他所設想的那樣發展,反而是他自己的日子過得極為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