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府
武氏跪在地上低着頭,所以并沒有看見,貝勒爺一見她面色便沉了下去。
胤禛這時确實怒火高漲,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弄錯了人。他黑沉的眸子定定的盯了武氏半晌,到底顧及着自己的顏面,沒有甩袖而去。如今滿府都知道這武氏是他親自要入府的,若他這時候發作出來,難免不會讓人看出什麽來。
他冷聲讓武氏起身,然後大步進了屋子。
武氏這會子滿心羞澀,自然沒有聽出胤禛不高興了。
高無庸也是,他跟在主子身後,只見到主子一直盯着武氏看,還以為主子這是極喜歡武格格的表現。這不,都看呆了。主子之前對李格格可沒有這般□□裸的盯着看過。
胤禛坐在主位上,武氏殷勤的上了茶。他一擡眼皮,見高無庸還直立立的守在一旁,他剛剛壓下的火氣又竄了起來。
這個狗奴才!“出去!”
高無庸被主子斥責,倒沒有什麽委屈的心思,他只覺得主子今兒個也太性急了。這會子天兒都沒有黑透呢。不過他還是恭敬的退了出去,走時還殷勤的關上了門。
出來打發了先前守在門口的太監丫鬟,讓他們走遠些,然後自個兒守在了門口處。傾身聽着屋裏的動靜,靜悄悄的。他微微有些疑惑,不過随即也就想通了,主子一向內斂,不論何時都不會失了風度的。
屋裏武氏在胤禛看了一個多時辰的書後,才服侍着他睡下。
兩人躺在床上,武氏一動不敢動。過了許久,她才小心的側頭看到床裏側的貝勒爺閉着眼好似已經睡着了。這時她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一絲不對勁,貝勒爺今晚連一句話也沒與她說過。
她不禁想難道是她哪裏做錯了?可她今晚的一切都是按着先前貝勒府上的教導嬷嬷說的行事的,應當是沒有差錯才對。
父親不是說她是貝勒爺親自看上的嗎?可現在為何會如此?武氏心裏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睛,但到底顧忌着規矩,不敢真的哭出聲來。
早上,高無庸忖着時辰差不多了,就喊醒了主子。
胤禛早膳并沒有在武氏這裏用,而是回了前院書房。一進門他就摔了杯子,頓時屋子裏伺候的人全都跪下了。
高無庸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息怒,可是武格格有什麽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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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個,他是真的想不到其它了。明明昨兒個下午去武格格那那裏時還高興着,怎麽不過一晚上就氣成了這樣?
胤禛聽着高無庸的問話,氣的說不出話來。他不能說自己認錯了人,只冷聲道:“蠢奴才,滾出去跪着!”
高無庸被主子的怒火吓得不敢再問,連爬帶滾的出了書房,跪在了門口的屋檐下。
剛剛被主子的威儀所迫,他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這會兒再想,他恍惚抓住了一絲頭緒。
主子自見了武格格,心思就有些反常,原本他以為這是爺喜歡武格格的表現。突然他猛得一驚,昨兒個晚上屋裏可沒有要水……
想到這裏,高無庸的心重重一跳。哎吆,這……這可不會是認錯人了吧?當日在普寧寺可是有兩位選秀的女子呢。
他想起主子剛剛的怒火……這肯定是弄錯了,不然爺不會發這麽大的脾氣。
高無庸一面叫了他的徒弟蘇培盛,吩咐他去打聽那日在普寧寺的另一位喜塔臘格格的去處,一面在心裏祈禱這位喜塔臘格格被撂了牌子,這樣他還能再想法子把人弄進府裏來。
可惜老天并沒有聽到他的祈禱,蘇培盛打聽回來說這位喜塔臘格格早在五天前就被擡進了誠郡王府。
高無庸聽了這消息,只覺眼前一黑。但他到底對胤禛忠心,知道了消息也不敢瞞着。他高聲道:“爺,奴才有罪,請爺責罰!”
裏面的胤禛聽到聲音,哼了一聲,才道:“滾進來!”
高無庸連忙一瘸一拐的進了書房,進去時見主子正坐在書案後面拿着本書看。他不敢多打量,只跪在地上等着主子問話。
他跪了半晌,才聽到主子淡淡的道:“說吧!”
他忙将自己查到的消息低聲報給胤禛,然後頭伏地道:“都是奴才愚蠢大意,壞了爺的事,請爺重罰。”
胤禛聽了高無庸的消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那樣的女子,豈是小戶之家留得住的。如今知道進了皇子府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其實胤禛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先前發怒也并不只是因為他認錯了人,還有因為原本的篤定成空而産生的羞惱感。他自小雖隐忍內斂,但到底是天皇貴胄,幼年又得宮裏的高位妃嫔撫育,從來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這還是第一次,自以為思慮周全,輕而易舉之事最終卻落空了。
不過他雖然自己想通了,但這奴才卻不能輕饒了,不能為主子周全分憂的奴才他要來何用。
“你自下去領罰,若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再跟着爺了。”
聽到主子的話,高無庸心中一顫,連連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然後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正院裏,許嬷嬷在福晉耳邊輕聲耳語幾句,看福晉皺眉思索,她便靜靜的侍奉在一旁。
烏拉那拉氏這會兒有些想不通,那武氏是爺自個要的人,可為何昨晚卻沒有臨幸?
“嬷嬷,你說爺這是什麽意思?”
許嬷嬷小心的看了眼福晉,想起福晉一心為着貝勒爺的心思,她實在不忍心告訴她自己的猜測。但主子問話,她到底不敢欺瞞,只好緩聲道:“福晉不知道,那武氏今年不過十三歲,而且奴婢聽說她至今還未來初潮,所以……”
“所以你覺得爺憐惜武氏,昨晚才沒有寵幸她?”烏拉那拉氏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爺那樣的人怎麽會因為這個委屈自己。
但除了這個理由,她确實再也想不到別的。而且她自己就曾得過爺這樣的厚待。
她嫁給貝勒爺時才十歲,還是個孩子。那時貝勒爺對她很好,雖然十三歲時她就來了葵水,但貝勒爺還是怕她損耗了身子,一直等到她十五歲及笄才與她圓房。
可她是嫡福晉自然與旁人不同,那武氏不過是個妾氏,如何能與她相提并論。她有些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她想起了李氏,那也是個妾氏,身份還沒有武氏體面,但爺就是喜歡她,給了她一個又一個的孩子。若她沒有弘晖,李氏只怕就要被爺縱得壓在她的頭上了。
烏拉那拉氏的心慢慢沉下去。李氏無才無德都能被爺如此寵愛縱容,那武氏不光樣樣比李氏強,而且還有與爺早早見過的情誼,只怕這就是日後的第二個李氏。
許嬷嬷在一旁看着福晉面色慘白,她不由有些擔心。“福晉,您別擔心,那武氏不過是貝勒爺一時圖個新鮮,過兩日也就撩開手了。”
“嬷嬷你不必哄我,爺向來是個長情的人。這些年我也看清了,府裏來來去去多少人,可最終誰都比不過李氏在爺心裏的份量。即便是我這個嫡福晉,在爺心裏也只有敬重,沒有喜愛。”烏拉那拉氏凄聲道。
許嬷嬷聽到福晉話語裏的心灰意冷,擔憂更甚,她盡力安撫道:“福晉,只要您是福晉,這府裏就誰都越不過您去。再說您還有大阿哥呢,府裏的孩子,爺最看中的就是大阿哥了。”
是啊,她還有弘晖。別人得寵又如何,孩子生得多又如何,別說養不大,就是養大了,也比不過她的弘晖。烏拉那拉氏神思瞬間清明起來,她抓住許嬷嬷的手問道:“弘晖呢,弘晖去哪兒了?”
許嬷嬷見提起大阿哥,福晉果然振作起來了,不由松了一口氣,忙笑着道:“福晉忘了,大阿哥一向勤勉,這會子正在書房裏描紅呢。”
烏拉那拉氏一聽便想去看看,許嬷嬷忙喚了丫頭進來為她重新梳妝。
……
四貝勒府的事情南嘉自是不知道,她忙着準備了幾日終于到了進四貝勒府的日子。
八月初三這日,風輕雲淡,陽光正好。
西林覺羅氏一邊送她出門,一邊欣慰的笑道:“我兒有福,聽說皇上已經出京去巡幸塞外,往年跟着一起去的四貝勒爺今年卻留在了京裏……”話語裏的未盡之意到底顧及着女兒才要嫁人,并沒有說完。
南嘉勾唇笑笑,并未說話,只轉身看了看身後她住了三年的院子。今後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藕香院裏,下人們躬身候在院子裏,終于在巳時中一頂小轎從院外被擡了進來,落在正屋門前。福晉身邊的許嬷嬷面帶喜氣的從轎內扶出了個身量嬌小的女子。
有膽大的奴才偷偷瞧了一眼,只覺眼前一亮,花開無數,這索卓羅格格容色竟然這般出衆。她不由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打點好內務府,被分到了這裏。跟着這樣的主子,未來可期。
許嬷嬷一見南嘉,心裏便咯噔一下,她沒有料到一個六品小官家竟能養出這般容色氣度絕佳的女子。她心裏有些疑惑,這樣的女子怎麽沒在大選時顯露出來?
南嘉自然不會在選秀時表現的太過優秀,宮裏康熙和太子哪個不比四貝勒有權有勢,若她太過顯眼,難保不會被留在後宮裏。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不論許嬷嬷心裏如何想,此時她還是小心的扶着南嘉進了屋裏。等南嘉在主位上坐了,她才行了一禮,然後道:“福晉說今兒個格格也累了,就不必去請安了,等明兒一早您再去給她奉茶便是。”
南嘉溫聲笑着道:“福晉的意思,我知道了。嬷嬷替我謝謝福晉的體恤。”
許嬷嬷見這位索卓羅格格如此知禮,笑着點點頭才告退出去。
南嘉見許嬷嬷出去,全身便松散了下來,朝一旁的香橼道:“今日起的早,這會兒累的慌,我去床上躺一躺,到了午時你再叫我起來。”
香橼忙笑着道:“格格去歇着吧,奴婢這會子出去認認人。貝勒爺晚上定是要來的,奴婢也着人先準備着。”
南嘉見她想的周全,也就放心的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