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萬一你被咬了,我還能……
“你先去, 我去解決一下急事兒。”張三跟另一個巡夜的兄弟說了一聲,就急匆匆地跑到離營地五十米遠的角落,脫下褲子放水。
張三正因得到釋放而舒服地松開眉頭時, 突然一只手拍了怕他的肩膀, 他以為是跟他巡夜的兄弟來催他,不耐煩地回頭,“尿個尿你也催,等一——”
一張猙獰的臉沖擊着他的眼球,朝他張開血盆大口。
“啊!!!!”
驚懼的慘叫聲直沖雲霄。
***
深夜, 錦麟城, 皇宮, 文淵殿。
李衡珏倚靠着椅背,手肘撐着扶手, 單手支額閉眼小憩。燭火光影打在他俊美的臉龐,加深了五官的輪廓陰影, 他密長的睫毛顫了顫,突然睜開了琥珀色澄淨的眼睛。
他從一個可怕的夢中驚醒了,但在他醒來的那一刻, 夢裏的東西就全忘了。
他揉揉額頭,坐了起來,繼續處理公事。
李衡珏将近兩個月都沒有好好休息, 因為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容不得他休息。
敵襲的四面都派了兵,處理毒屍的方法也都由寇晗寫明,江家印制,江家、公孫家、聽音閣派人分發,幾乎可以保證大夏百姓每人一份。
孟莞代表朝廷寫的《告大夏百姓陳情書》從泱泱大夏數百年強盛國祚到如今羸弱不堪、被四方蠻夷觊觎窺探, 再到大夏正處存亡之秋,需大夏百姓給予支持等內容,慷慨激昂,令人讀了不由得讓人潸然淚下又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充軍報國。
此陳情書也通過各個渠道發布,更有各地的士子在茶樓、酒樓等公共場合激昂解讀,力讓白衣們也能聽懂,激發其愛國之心。
更有新帝李衡珏親手寫的《思诏》,是新帝反思了農民起義的原因以及後續朝廷的承諾。此诏一發,也經各種方式傳進農民的耳朵裏。有些以為走投無路的農民開始動搖,有些本就不那麽堅定的農民幹脆放下武器,拿起鋤頭回家種田。
當然還有一些頑固分子,由李延清和孟莞去處理。先由孟莞游說,若是游說不了,則由李延清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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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國內的農民起義也漸漸平息。
看起來局面似乎有些平緩了,不像最開始的那樣措手不及。
但是李衡珏知道,時間越久,情況可能會越來越糟。
門外大風呼號,吹得門窗嘎吱嘎吱響。李衡珏起身走到窗前,雪花被風吹進來落到窗沿,或者刮到他的臉上。
他伸出手指,撚了點白雪在指尖,但一點殘雪很快就消融在指尖。
聞許言曾同他說過,她是南方人,鮮少見過雪,還想着等冬天到了,和他一起打雪仗。
李衡珏想起聞許言,嘴角不自覺上揚。由于平時太忙,他連想聞許言的時間都不敢太多,怕自己一思念起來就會停不下來,只好每天給自己設好規矩——每天只能想半柱香的時間。
雪花沾染上他的睫毛,染白了,發上也漸漸落了白。但李衡珏仿佛感覺不到冷,只是看着窗外的梅樹出了神。
高福端着藥走進來,看見李衡珏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任由冷風寒雪吹着,差點吓壞了,忙把藥給旁邊跟他進來的小太監,快步走過來,關緊了窗,給李衡珏拍拍身上的雪,痛心疾首道:“陛下,您可得保重龍體啊!”
李衡珏任由高福給他處理身上的殘雪,處理完後,他轉身坐回書桌後面,靜默地拿起桌上的奏章看了起來。
高福嘆了一口氣,将藥碗端了上來,道:“陛下,該喝藥了。”
“嗯。”
李衡珏絲毫沒有要動手端藥喝的樣子,拿起朱筆開始批閱。
“陛下……”高福想再勸,門外突然傳來鳳來朝的聲音——“爺,寇晗來信。”
“進來。”
鳳來朝推開門,一身風寒快步走了進來,拿着一個信筒遞到李衡珏手邊。
李衡珏接過信筒打開,拿出裏面的一卷信紙,垂眸閱覽,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突然,李衡珏側頭猛烈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鳳來朝着急喚道:“爺!”
“陛下!”高福滿眼都是驚慌,轉頭吩咐其他人叫太醫。
李衡珏捂着唇嗑了一陣才停了下來,抹了抹嘴邊的濕意,把手湊到眼前,玉白的手上的一片鮮紅。
他眉眼淡淡,毫不意外,因為這并非第一次了,“帕子。”
高福心疼又揪心地遞上帕子。
鳳來朝眉頭皺成深川,擔憂又着急:“怎麽又……”
李衡珏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吩咐道:“讓他們立即進宮。”
他們,自然指的是朝官們。
高福應了一聲,忙轉身去叫人傳召。
鳳來朝看了一眼桌上的藥,道:“爺,您還沒吃藥。”
李衡珏在侍女端來的水盆中洗了洗手,又用新帕子擦手。
“您若是不吃藥,就別怪屬下跟聞姑娘告狀了。”鳳來朝不要命似的威脅道。
李衡珏擦手的動作頓了頓,擡眸瞧他一眼,冷意直竄鳳來朝的天靈蓋,但鳳來朝硬是忍住沒退縮,眼神閃了閃之後恢複堅定。
他的眼神告訴李衡珏,他是十分堅定地想告狀。告狀,他鳳來朝是認真的。
李衡珏盯着藥碗片刻,擡起來就喝下了。心裏嫌棄,沒有言言親手喂的蜜餞,這藥竟苦比千百倍黃連。
***
瑾州。
薛劍叼着一根草,來來回回地點剛送來的幾千門大炮和幾萬條火铳。
“這是新研制的大炮,改良版第十版。這是第十二版改良火铳,可以同時填上好幾枚彈藥,連續發射。”送來的武備的人介紹道,接着他又開始介紹這些改良大炮和火铳的用法。
薛劍聽得差點嘴裏的草都叼不住了,眼裏發光,一臉對新武器的躍躍欲試。
他拿起一把火铳,按照說明填充彈藥,對準武場上的靶子,連射幾下,次次中的。
介紹人驚訝地看向薛劍,道:“我們當家的還說這次的改良火铳雖說能同時填幾枚彈藥,但可能準頭會有些許偏差。沒想到這位将軍一下子就能射中靶心,實在厲害。”
薛劍正想得意幾句,旁邊檢查火炮的傅觀聞言道:“薛将軍只有一只眼,本就準頭不好,也許是兩個不準,碰起來就準了呢。”
薛劍的臉一下子黑了,罵道:“傅觀,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公孫奇看了看兩位劍拔弩張的将軍,忙道:“兩位将軍,草民已将武備送到,就先行告退了。若後面有關火器的相關事宜,可派人去找我,我一定盡心盡力為各位答疑解惑。”
傅觀朝公孫奇行了一禮,“多謝公孫大家鼎力相助。”
薛劍也跟着感謝:“多謝!多謝!”
等公孫奇走後,薛劍迅速叫人來搶裝備,傅觀看着薛劍的人高高興興來搬東西,蹙眉道:“薛劍,你要點臉行嗎?你們颍州軍用得了這麽多?”
“我這不是給你留了點嗎!”薛劍理直氣壯,“我好心從颍州帶人來支援,拿多點怎麽了?”
一個月前瑾州的守将戰死沙場,瑾州軍群龍無首,差點被敵軍一舉擊潰,傅觀就是在這個時候持李衡珏的令頂上了守将的位置。傅觀是傅鳶兒的娘家人,也是李衡珏十三衛中的第十衛衛長。
傅觀臨危受命,但由于尚未有軍威,他指揮瑾州軍并不太順手。後來有一次,傅觀深陷敵陣中,其他說好的要來救援的瑾州軍看着嗜血啖肉的毒屍慫了,沒敢上前救人。就在這時,薛劍領着兩萬颍州軍從天而降,将傅觀救了出來。
按照這種發展,傅觀應當是要感激薛劍的。只是薛劍身上的匪氣屢次挑釁他這個落魄世家貴公子的寬容平和性子,他後來也懶得和薛劍客氣了。
對于薛劍嘲笑他治軍不嚴,他忍了,确實如此。後來,他痛定思痛,治軍比薛劍變态多了。薛劍又說他,該嚴不嚴該松不松,如何贏得将士們的崇仰。傅觀又認真反思了。
直到朝廷和江家的物質送來,薛劍占走大半,美名其曰你們瑾州軍吃苦耐勞一點,才能保持治軍嚴謹。傅觀這才悟了,敢情人家就等這一刻,于是救命恩人的濾鏡就徹底碎了。
“嘿嘿嘿,有這些寶貝,還怕它奶奶的毒屍?!”薛劍抱着一支火铳愛不釋手,“公孫家真是了不得,才兩個月不到就改良了這麽多版,大夏不贏誰贏?”
一聲嘹亮的叫聲引起傅觀的注意,他擡起頭,一只寬翅大鷹盤旋空中,他眯了眯眼,吹了一聲口哨,那大鷹就沖着傅觀飛了下來。
傅觀擡起胳膊,大鷹乖巧地緩下速度,停站在他胳膊上,他從大鷹的爪子上解下一個信筒,拿出裏面的信看。
“寫了什麽?”薛劍突然湊過來問道。
傅觀吓了一跳,斜了他一眼,把信給他看。
薛劍看了一會兒,皺眉罵道:“沒完沒了了是吧!這高級毒屍是什麽東西?!還是沒藥可醫的!這群鼈孫!老子非要滅了它祖宗十八代不可!”
傅觀面色嚴肅,吩咐下屬叫其他人去他帳內開會,然後薅着罵罵咧咧的薛劍的領子走:“別罵了,趕緊想想怎麽辦。”
與此同時,在漠北的竹山也收到了信,他将信遞給羅賢,羅賢撫着下巴胡須道:“此時的狩佘雖不足為懼,但仍需要做好打算。”
上回聞許言就将狩佘打得潰不成軍,殲滅了狩佘絕大部分主力,還俘虜了狩佘的主帥騎長俊和六皇子儲沅。此時的狩佘雖有毒屍在手,但卻沒有更多兵力進攻大夏,只是在旁邊時不時放出毒屍以作襲擾。
東北匡州。
陸定端坐在帳中,閉着眼,兩只手臂撐在腿上,威嚴肅穆。
帳外,江複看着信鷹送來的信,突然覺得寂寞如雪,自語道:“烏隴國也沒有毒屍,傳信給我也沒什麽意思啊。”
陸願生興沖沖地回了軍營,第一個見到的是江複,他興奮道:“江公子,我談成了!他們國主說今日要八萬兩就不發兵。”
江複鼓勵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道:“等會兒你進帳裏最好是一臉悲痛地跟你爹說你談成了。”
陸願生愣了一下,問:“為什麽?”
“因為我總感覺你爹的刀饑渴難耐了。雖然這錢是我付的,但是他似乎比我還心痛。”
陸願生:“……”
陸願生轉頭就走。
江複問:“你去哪?”
陸願生揮揮手:“我去砍一下價。”
江複:“……”
帳內,曾被稱為大夏定國神将的鎮國公陸定心情複雜地嘆了一口氣,誰能想到烏隴國如今竟然變得這麽慫了,他總覺得他自請來這裏有點大材小用了。
嘆完氣,鎮國公默默在心裏盤算八萬兩能為百姓做多少事。不然,若衍兒沒能談到五萬兩以下,他還是出兵吧。
兩個時辰後,陸願生又興奮地回來報價,說談到了四萬兩。
江複豎起大拇指:“陸公子口才真是絕。”
陸定:“……罷了。衍兒,幹得不錯。”
江複總覺得那句“罷了”帶着一點遺憾……
陸願生:“是爹的名聲鎮住了他們,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陸定表面淡定,心中得到些撫慰,好歹他坐在這能賺四萬兩。接着他又默默盤算四萬兩能做多少事。
***
西南和中央完全割裂,姚崇君自然沒收到有更高級的毒屍被放出了。所以更高階的毒屍突然襲擊軍營,他們好一會兒才發現這些來襲擊的毒屍和之前在戰場上的完全不一樣。
這些毒屍,眼球是全白的,眼球邊上有一點淡紅。攻擊力和速度很強,而且竟然有僞裝意識,所以才會悄無聲息潛入軍營。
一陣混亂後,聞許言被姚崇君帶上了馬,緊急撤退。
“這是高級喪屍!”聞許言喊道,“我和你說過的,比以前的那些毒屍更厲害,現在的藥已經不管用了。”
姚崇君懷抱着聞許言,策馬奔騰,臉色凝重看向後面追來的一群毒屍,沉聲道:“我現在知道了。”
“那你還不快點給我解藥!”聞許言眯着眼吼道,冷風灌進她喉嚨,幹幹涼涼,“萬一你被咬了,我還能送你一程!”
姚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