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瘙癢
明謹:“不止一個銀務局,鐵礦冶煉是國之兵器的根本,朝廷絕不允許民間私人有此行為,若是各地鐵礦未被發現,為私人把控,朝廷無法監管,就對炭量嚴格監控,每年都有都城的銀鑒局派人巡查各地的銀務局,看這賬本記錄了這麽多出貨信息,怕是時日已久,可銀鑒局在審查時并未發現阗城的問題,說明銀鑒局也出了問題。”
這也是設立各地銀務局的本意,并非為了監管文武百官以及老百姓的用炭量,而是杜絕歹人冶煉兵器豢養私兵。
當然,某些世家是在規則之外的玩家,甚至某些意義上,他們制定了這些規則,以保證自己的權利不受侵犯。
可霖州城不在此列。
“霖州城于朝廷就是邪教之地,若是從前可以無視,那現在絕對會忍無可忍,因為他們越過了底線,所以別看這是一本小小的用炭賬本,卻會引出許多後患。”
明黛恍然,難怪自己父親會出事。
“那他們的大本營應當就在那個山谷,我們現在就去?”
“嗯,但他們去,我們不去。”
還是那個理由,非戰鬥人員不去冒險,也不能成為拖累。
天狗清點了人員,隔壁胡楊客棧那邊也結束了打鬥,顯然跟那一夥江湖人士溝通完畢。
“我們是雪鷹堡之人,在下莫讓。”
“齊藤剛。”
“張子勳。”
“林素。”
對方七八個人,包括那位英姿煞爽的女子,個個都是武林好手,而雪鷹堡名頭也是不小,起碼天狗這些人認識,但明黛不清楚。
“很有名?”明黛問明謹。
明謹對武林的興趣是天然的,自然曉得,“現在的武林素來有一山二宗三莊堡之稱,雪鷹堡就是其中之一。”
明黛對這方面興趣寥寥,也沒細問這些武林名宿的名聲,只揚了妩媚眉梢,“那也一般。”
偌大的國家,謝家位列頂流,對上皇親國戚都有底氣,對江湖武林自然看不上,何況對方也至少明列三莊堡,還不算最強的山門宗派。
不屬于一個圈子,自沒什麽好說的,明謹也只是笑笑,看着下面院子裏跟天狗等人說話的幾個英武兒郎。
若非有事,不管是武林人還是普通人,怕是都不樂意來霖州城這樣肮髒的地界。
這夥人果然也是有緣由的。
原來是他們的小師妹在外行俠仗義,一不小心撞上了正在辦壞事的壞人,打不過之下緊急叫了附近的師兄師姐,結果死了大片,自己也中了毒,此毒極為詭詐厲害,師門上下無法,最後聽聞霖州城中有蝴蝶奶奶如此醫壇聖手,幾位愛惜師妹的師兄姐弟就瞞着師門長輩千裏迢迢帶着小師妹來解毒了,可惜蝴蝶奶奶還沒找到,就被黑心的客棧差點毒暈了做成人肉包子,但他們也察覺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對方給他們下的毒,似乎很眼熟!
天殺的!這不正是小師妹中的毒嗎?!
他們這是為了救人興匆匆又集合小隊進了狼窩低調送人頭阿!
一群人胸口碎大石的心都有了,可也不敢異動,怕暴露行蹤被對方狗急跳牆全滅口,活生生忍了一段時日,天天謹小慎微,生怕落了對方的謀算,這幾日下來正圖謀轉機呢,卻不想隔壁那不起眼的破客棧冒出一夥好生強橫的人物。
總而言之就八個字——訓練有素,人多勢衆。
本來這是好事,可就壞在明謹這夥人出手狠絕,個個致命,看着也不像是什麽好人,沒準是那一夥來滅口的歹人,忍了多日的江湖俠士們當即覺得局面不妙,于是掀了桌椅操了家夥一并殺出,然後就混戰了。
還好最後說清楚了,冰釋前嫌,而後他們才自報家門,不過讓他們郁悶的是這夥人并未本着江湖人禮尚往來的氣概同等告知自己的來歷,甚至連假的都不願意編撰,只讓他們速速離去。
這可不好,他們已然看出這夥人也是奔着這霖州城的地頭蛇來的,否則不會這般迅猛的戰鬥力。
拿捏地井井有條,打鬥中他們還觀望了下,那隔壁的客棧竟沒逃出一人去,可見對方厲害。
若是厲害,大家目的一致,或許可以聯手。
自家幾個也是能打的,對方若是有意,也該提出此意,可現在……
到底是自家小師妹性命要緊,他們也只能毛遂自薦。
然後天狗就同意了。
這群人:“……”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江湖人,一股子義氣,可也慣常看情形來去自如,聯手是聯手,得看誰求誰,若是他們先開的口,就不好落井下石了,否則有違江湖道義,說出去就不好聽了。”
明謹跟明黛都看得透,也見雪鷹堡的人留下了那位林素師姐照看小師妹,其餘人則是跟着天狗等人一并出去,看看能否從這夥邪人老窩找到解藥。
“要不要讓她把她的小師妹弄到我們這邊來一并照看?”
“不必,在他們看來,不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裏才謹慎一些,說到底他們對我們也不甚了解。”
明謹否決了這個提議,便帶着芍藥跟明黛回了屋子。
此時已入深夜。
“洗洗睡吧,沒準明早起來三叔就回來了。”
“這破地兒哪裏敢洗澡,你敢,我都怕染上什麽東西,你困你去睡吧,我睡不着。”
“那你去隔壁那屋子,別翻來覆去打擾我,我困極了。”
明黛也理解明謹體質賊差,這連番趕路外加勞心勞力,已是疲乏至極,不過對方提及自己翻來覆去,自己昨夜睡相又這般差麽。
明黛放不開臉,輕哼:“誰還稀罕跟你一起似的,你顧自睡吧,我在隔壁等着。”
既說好了,明謹回屋睡着了,芍藥自然是不肯離開的,她機警慣了,知道這地方絕對算不上百分百安穩,于是依舊在地上打地鋪。
這深更半夜的,動蕩方平,天狗也留了人把守,保護明謹等人的安慰,芍藥心态是平和的,只是偶爾在朝床上瞧了瞧。
可後來就……手臂忽有些瘙癢,她撓了兩下手臂,在黑夜中摸着沒起紅腫,暗道大概是幾日沒有洗浴身體不爽利,也就無視了。
過了一會,她覺得昏昏欲睡,視線迷蒙後,身體極度乏力,這好像是……不妙!
她竭力想起身,也想開口呼喊,但喉嚨如火燒,只發出細微的聲響,終究手臂一軟,人徹底昏睡過去。
第86章 後手(其中一更補昨天忘記的一更,今天三更,求月票鼓勵)
本來這點聲響也夠了,但奇怪的是外面看守的人沒什麽反應,因為……他們也倒下了。
如果詳細檢查的話,大概可以在他們身上發覺細如針孔的蟄痕。
整個客棧死寂無聲,只有咯吱的緩慢聲音。
那是一扇門被打開了——此前被迷暈的那些住客之中,有一間房拉開了門,走出了人來。
顯然,這些個邪祟客棧宰人的路數不僅僅了毒殺,還另有後手,起碼入住的人員裏面本來就有一波他們自己的人馬蟄伏應對變故。
俗稱後手。
此前看着昏迷的人,如今板着死人臉,自帶邪祟的陰冷氣質,跟鬼魅夜行一般在昏暗不明的走道無聲走動着。
只見他們開了門,無視地上的芍藥,直奔明謹而去。
芍藥都中了招,別提明謹,只見她躺在那兒昏沉不醒,兩人當即拿出麻袋一個套牢,将人往肩上一抗。
“其他人怎麽辦?殺了吧,瞧這丫鬟都細皮嫩肉的,滋味定然不錯。”
在鬼祟橫行的霖州城呆久了,連芍藥這樣被藥物粗糙了的皮肉在對方眼裏都變得不俗。
一人拔出小剔刀就要殺芍藥。
“住手!你是不是糊塗了,花兒紅嗜新鮮血肉,床褥香氣也只能引它們來叮咬活人,若是真見了血,怕是狂性大發,我們都得死在這!若非這些人把屍體都弄到院子裏了,今夜我都不敢放出它們。”
主要是沒想到這夥人殺傷如此厲害,直接把客棧其他人殺了個幹淨,一個活口都不留,可把他們兩人吓得夠嗆,若非看還有機會,他們也不會貿然動手。
另一人本是将明謹得手後心裏高興,被同伴提點後下意識往窗外下面的院子看去,頓然看到院子裏暫時堆砌起來的屍體上已覆及一層密密麻麻的小一點,有些甚至已發狂性,在屍體上面嗡嗡飛舞,二就是房間紗門染上的血水之上也附着了一些黑點。
它們在吸血。
他頓時冷汗齊出。
“已得手,頭領還在等着,把人盡快送進去,稍後等時辰過去,花兒紅被召回,這裏的人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走!”
兩人速度極快,扛着明謹竟去了盡頭那間小房間,也就是三叔謝瀝曾住過的地方。
但剛要進屋,忽聞遠方的動靜,兩人對視一眼,是崗哨提醒了。
要遭,他們竟回來了?
“怕是他們也有計策,可惜我們勝出一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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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等人殺回來自然是計劃之一,路上本決議跟他們一起的雪鷹堡之人還很納悶。
殺回去是幾個意思?
他們也怕自己被天狗拿了當炮灰,非要問清楚。
輕功縱躍時,天狗給了他們一點消息。
“我們查那客棧時跟那山谷時,雖謹慎,但我家主子且說太容易了,怕被對方下了套,若是計中計,不管多少人去也是白搭。”
“是以?”
“故作離開,再殺回去,把他們真正的心腹人員逮住拷問內情。”
雪鷹堡的人一聽,覺得還算靠譜,但也心裏暗暗心驚,這夥人什麽來頭,做事這麽謹慎細密,肯定不是江湖中人。
“如此一來,我們也定要回去,萬一師妹那邊也有人埋伏後手,那就不妙了!”
一想到如此,他們也加快速度。
趕回去了,但看到眼前一幕,所有人心驚膽戰。
院子裏的屍體……竟被吃光了大半!
“小心,退!別去翻那些屍體,上面有東西!”
天狗厲聲提醒,衆人紛紛後退,“怎麽辦?你們主子豈不是危難?等等,我們師妹那邊……”
雪鷹堡等人見到這等可怕一幕,吓得魂飛魄散,就要去隔壁胡楊客棧看看,但也對這種詭異手段心怵十分,離開的動作就沒那麽迅猛,卻見天狗冷然道:“什麽鬼祟伎倆,老子是不怕的,不過是蠱蟲一道!誰也別想攔着老子救主子!”
天狗弄了火把,厲聲吩咐人從廚房拿來了許多豬油,幹脆利落往屍體上一點。
火焰焚燒之下,那些毒蟲烏烏飛舞,但盡數化為灰燼。
然後這群人一窩蜂往危險十分的樓上沖。
雪鷹堡的人看了,分外汗顏,倒也趕緊去看望自己小師妹,還好,小師妹還好生躺在那兒。
“林素師妹!”
幾人這才看到地上昏迷的林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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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師妹躺了一個,現在又躺了一個,雪鷹堡的師兄弟幾個簡直要哭了。
“隔壁那夥人厲害,去問問他們可有辦法。”
雖是江湖人,可失了長輩庇護,能耐也有限,自然比不得明謹他們資源充備。
可當他們敢去隔壁,還沒進門了,就見門窗被一刀劈開!
己人面面相觑,怎回事?
莫非是那位主子……出事了?
其實還真沒說錯。
天狗等人一上去就去了明謹跟明黛那兒,明黛昏倒地上,隔壁芍藥也昏倒地上,但床榻上并無明謹的痕跡。
一撩開床褥,只見塌上地板有些微縫隙,火把一點,倏然飛出幾只毒蟲。
燒了這些後,床板被強行撬開,露出底下樣貌。
并沒有什麽容人出入的地道空間,但有一拳頭大小的小洞,估計就是供給那蠱蟲出入的。
“不在這裏,這客棧之中定有出口!”
他們是從外面包抄過來的,算時間對方根本無法從外部街道帶走,要麽還在客棧,要麽就是通過秘密通道拐走了人。
“剛剛我看到那邊房間門還開着,那個此前一直關着的,謝三爺……”
天狗二話不說帶人沖出去,入了屋,才發現這床榻跟其他房間的床榻是不一樣的,并沒有床板可掀,反而像是封閉死的,連縫隙都沒了,是個完全的密室。
也是福禍相依,此前他們找到這個房間,急着找謝瀝留下的物件,成功找到後,歡喜不已,看着床榻封死,沒得出入,竟也沒再細致檢查。
“莫非不是這裏出入?”
衆人頭疼十分,但天狗手指一摸踏上床沿,指尖有泥污,是鞋印下面的泥料。
肯定是這裏逃走的。
到底是怎麽出入的呢?
天狗往後退了一步,目光一掃,“機關樞紐,若有變,必有痕跡。”
他忽然摸了床榻豎腳。
上次,這豎腳的雕紋并非這一面,而是另一面,所以,它是可以轉的吧。
嘎嚓!
床榻上的石板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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