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人留下
孟唯景在面試房間一牆之隔的躺椅上小憩。外頭的學生會成員都在忙，沒空來打擾他，難得落得一片清淨。
這片清淨被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打破。
盡管那道聲音很小，距離很遠。
“許蘇？”
“是的學長。”幹淨綿長的聲音。
濃密的長睫顫了一下，孟維景睜開眼。
“煌城人，和我們會長是同鄉。”
定了一瞬，才又響起一道略顯疑惑的回答：“是嗎。”
“是的。”學長沒再進行這個話題，“那麽接下來，就要開始我們的面試了。”
“好的學長。”
“你為什麽要加入學生會？”
标志性的問題，所來之人無一幸免。
小姑娘的聲音不疾不徐：“這裏有我想見的人。”
出乎意料的回答。
孟唯景心髒狂跳。
面試學長大約也是頭一回聽到這種答案，過了好久才開口道：不好意思，我們海大學生會不允許走後門。”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好像笑了，“我的意思是海大學生會人才濟濟，英才輩出，每一位成員都是我想成為的榜樣，更是我想見到的人。”
“這樣啊。”面試學長顯然被她的回答感覺滿意 * ，笑說：“如果你成為榜樣，準備怎麽以身作則？”
“善于聽取意見，善于自我批評，在工作中不斷完善自己，樹立良好形象，我會更加努力更加積極向上。”末了，又加了句，“我一定會做到的。”
窗外日頭正盛，茂盛的枝葉緊密貼合着透明玻璃窗，孟唯景聽着一牆之外熟悉侃侃而談的聲音，心髒跳動漸漸趨于正常。
順着縫隙處掉落的光，地板盈盈晃動的影子。從他的位置，能夠清晰的聽到女孩自信回答時明淨的嗓音，以及侃侃而談中間偶爾發出的笑。
再然後是相互道別道謝的聲音。
安安靜靜走向門口的腳步聲。
還有門被打開又關上輕微松響。
直到下一位面試者與學長的交談傳入耳中，孟唯景才徹底沉下心，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左手邊的初試人員名單，拇指的指尖正好抵在許蘇名字下方。
‘許蘇 19歲 H大計算機學院計算機系—1班 202022420119’
他把名單放回桌面，之後拇指便抵上下唇。
沒聯系的一年裏，她去複讀了。
考上他的學校，成為他的——直系學妹。
從學生會面試教室出來後，許蘇背着包走向學校西門口的冰激淩店。
許蘇在冰激淩店裏兼職，因為面試和店長請了一個小時的假，面試沒進行太久，她有足夠的時間從面試教室走到學校西門，中間停在圖書館門口等了付夢楠五分鐘。
付夢楠是許蘇舍友，隔壁計算機二班的獨苗苗，計算機學院的女生向來就少，女生索性就合在一起，就這樣兩個班的女生也湊不齊兩間宿舍。
“蘇蘇，等很久了吧？”付夢楠小跑過來，手捂着劉海防止被吹飛，“臨出門前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所以耽擱了時間，不好意思啊。”
“沒有。”許蘇不以為然，“就幾分鐘。”
付夢楠笑嘻嘻的，主動挎上她小臂，“面試結束了呀？感覺怎麽樣？”
“還可以。”許蘇回憶了一下面試過程，坦誠道，“就是沒看到有什麽人。”
兩個人不緊不慢地走，在男多女少的海大，不失為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付夢楠輕拍了她一下，頗有意味地拉長語調：“你不會也是去看那個長得很帥的學生會會長吧？”
“你怎麽知道他長得很帥？”
“校報啊。”付夢楠一點都不拘束，嗓門不小，“你去面試的時候剛好團支書來發校報，校報第一頁就是他，好像叫孟唯景，我們直系學長，還是去年國家編程設計大賽一等獎獲得者，國家獎學金的獲得者，我看了他大一一年的履歷，就一個感想——”
付夢楠豎起大拇指：“牛逼得很。”
許蘇嘟了嘟唇，沒說話。
付夢楠扯着她的手，兩眼放星星：“你剛剛在面試，有沒有見到他呀？”
“沒有。”
“那也太可惜了。”付夢楠惋惜道，“也不曉得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聽說 * 校學生會很難進啊！”
說到這裏，付夢楠雙手合十，仰天長嘯：“天爺啊，保佑蘇蘇一舉挺進學生會，讓我蹭她的光一睹孟學長真顏，報紙舔不夠啊，舔不夠！”
許蘇聽不下去了，“能有機會的，就算進不了學生會，也有機會的。”
“為什麽？”付夢楠轉過頭。
許蘇覺得自己和付夢楠待久了，也變得有些癡呆，又憂心是因為提及孟唯景，所以才反應遲鈍。
“告訴你一個秘密。”許蘇鬼鬼祟祟，“我和孟唯景是、是老鄉。”
這樣說，也沒錯。
付夢楠有些震驚：“走後門啊？”
“……”許蘇抿了抿唇，“倒也沒有。”
“切。”付夢楠根本無法将面前這個恬靜如水的小姑娘和大名鼎鼎的學生會會長聯想到一塊兒，一連三問，“你有他電話嗎？你有他微信嗎？你知道他家住哪嗎？”
“……”
“如果這都不知道——”付夢楠滿臉不服氣，“那算什麽老鄉？”
太陽光強烈耀眼，寬闊的校路樹木挺拔，被金色覆蓋。海大學生千姿百态，人影交疊，陸陸續續從眼前經過。或青春洋溢，或呵欠連連。
許蘇小聲呢喃：“白馬巷14-401號。”
付夢楠沒聽清：“什麽？”
許蘇長睫飛快撲簌了兩下，“沒什麽。”
海大周一下午全校無課，冰激淩店生意紅火。
許蘇圍着淺綠色的圍裙，頭發紮成馬尾低低地垂在腦後，露出光潔白皙的一截脖頸，通透如玉，她戴着白色口罩，看不清側臉的輪廓，只有卷翹的睫毛停在空中，一眨不眨。
她接好一個冰激淩遞給吧臺前等待的男學生，“同學，你的冰激淩好了。”
這男生是海大旁邊的體育學院的學生，身材高挺，肌肉發達，戴着口罩露出的上半張臉透露着健康富有活力的氣息。
他接過許蘇遞來的冰激淩，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同學，能加個微信嗎？我是體育學院的大二——”
“不好意思啊。”女孩的聲音清透溫和，“我今天，忘帶手機了。”
男生盯着許蘇的眼睛，不寬不窄的雙眼皮開扇形疊在眼睑之上，笑起來眉眼彎彎，意外勾人。
他愣了一瞬，霎時臉紅，口罩遮着他的下半張臉，太陽穴處卻是微紅，“沒關系的，你給我你的微信號，我來加。”
許蘇于是不說話了，對着男生輕輕搖了搖頭。
再說多，就尴尬了。
男生眨巴眨巴眼，無奈颔首，擡了擡手：“不好意思了同學。”
許蘇：“沒關系。”
一連接了二十幾個冰激淩，終于等得一會兒空閑。
許蘇從吧臺下面的櫃子裏撈出手機，有幾條消息，蘇淩發來的。
蘇淩是許蘇的母親。
[寶貝，最近學習怎麽樣？]
[上次看你軍訓曬黑了點，媽媽給你買了防曬霜和美白面膜，明天就能到了，女孩子要白白嫩嫩才好看。]
[生活費還夠不夠？媽媽最近換了份新工作，比之前工資 * 多五百，先給你打點兒零花，不夠再同媽媽說。]
再下面，是蘇淩的轉賬。
一千五百塊。
許蘇的生活費是一月一千，這對于一個愛美能花的年輕女孩來講，并不算多，但許蘇很滿足，她和蘇淩的零花錢一樣多。
蘇淩的上一份工作，工資只有兩千塊。
蘇淩給她打來一千，剩下的一千留給自己。
許蘇雙肘抵在吧臺，身體微微向前拱起，一縷頭發自額前垂落，擋着視線。
她拉下半截口罩，順手掖回頭發，輕輕撓了撓臉頰，點開屏幕裏的轉賬。
确認收款。
然後又給蘇淩轉回五百塊。
[媽媽不用擔心我，我最近找了一份兼職，一個月剛好能掙五百。]
打完字，又給蘇淩發了張自拍過去。
照片裏女孩模樣生的極好，笑得甜美，夕陽自左朝右照過來，輪廓更加清晰精致，背後的冰激淩店名碩大顯眼。
沒等到蘇淩的回複，許蘇等來了另一條短信。
[許蘇同學你好，恭喜你通過海大學生會初試選拔，請于九月二十三號下午六點整到大三教A座306教室進行複試，過時不候，收到請回複，謝謝。]
空調機将吧臺面吹得冰冰涼。
許蘇從心底開始泛暖，她乖巧地回複收到，然後打開與付夢楠的對話框，快速敲擊下消息。
[恭喜我距離孟唯景更進一步！]
付夢楠：[哈？你過學生會初試了？]
許蘇：[是的呢。]
付夢楠：[哇哦，海大學生會牛！這效率未免太高了！]
許蘇托着腮笑，從她面試完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多小時。
海大學生會效率确實很高呢。
兩個小時前。
學生會面試現場。
馮天澤剛想叫下一位面試者，突然感到面前的桌面暗了些。
他擡起頭，看到孟唯景沒有什麽表情的臉。
單眼皮，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喉結凸出白色襯衣領口松了一扣，隐約看到冷白皮下包裹着的鎖骨輪廓，清秀有力。
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在觀賞同性的角度下，孟唯景也是帥得讓人無話可說。
“會長。”
“嗯。”孟唯景垂眸，從他小臂下抽出面試表格。
上面清清楚楚的記載了歷位面試者的初試成績，從外表形象到談吐以及回答問題的精準度。
出乎意料的，許蘇的成績還不算低，中等偏上。
這意味着，如果 沒有意外，她會順利進入複試。
孟唯景挑了挑眉。
當然，沒什麽意外。
他修長骨感的手指抵住這個名字，輕輕地壓在平整桌面上，目光直直地望向馮天澤。
馮天澤看到他這個舉動，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引導‘許蘇’這個名字上，他對這個女孩有印象，很漂亮，很溫柔，很得體，很惹人喜歡。
他嗯了一聲，而後一個清冷的男生透過空氣，穿過陽光傳入耳中。
“——這人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