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擘山
擘山宮的第二重是個巨大的死人坑,約有二三十米深,裏面堆滿了森森的白骨,白骨周圍還有各種毒蟲正在覓食。
一座木質的獨木橋連接了兩岸,這座獨木橋大概十米長,半米寬,踩上去的時候整個橋面都會震動起來,好像随時都會坍塌,而且每次走到一半的時候,底下的白骨就會複活了一般沿着周圍的牆面向上快速地攀爬,而他的身上就像是背負了幾百斤的石頭,行進得十分困難。
獨木橋的兩段也開始漸漸消失,姬晏虞根本不可能平安地走過這座橋,他不是要被那些白骨拉了下去,就是因為獨木橋消失而掉了下去。
姬晏虞那時剛剛過了第一重的迷宮,神思還有些恍惚,他走到獨木橋中央的時候,橋面突然開始劇烈的晃動,後背上又加了幾百斤的重量,壓得他直接直接趴在了橋面上,他用力全身的力氣費勁地向對岸爬去,可是後背上的重量越來越沉,他怕得也是愈加的慢了,到最後他被壓得死死的,幾乎是癱在了原地。
獨木橋在他的身下消失了,他從橋上掉到了深淵中,那些白骨抓着的他的袍子,獵獵風聲響在他的耳畔,有什麽東西在風中烏拉烏拉地嚎叫着,他仰躺在白骨上,望着頭頂漆黑的穹頂,身下那些嶙峋的白骨咯得他骨頭疼,可是他什麽也做不了了,他輕輕地嘆氣,眼前好像出現了無數顆璀璨的星辰,他想擡起手碰一碰它們,然而他動不了。
他想起自己臨走時偷偷親吻過姬钺的嘴唇,他想起去年他們從山上下來時看到柴扉前的那對兔子,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姬钺帶他走過的那條長街,他想起很多很多,卻再也沒有以後了,他就要死在這裏了。
白骨将他的裸|露在皮膚劃破,他的血沿着手腕汩汩流出,滴落在了白骨上,鮮紅色的血緩緩地暈開,發出微弱的光亮,接着白骨停止了動作,風聲沉默,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
他終究是巫族人僅存在世間的一點血脈,那些白骨在短暫的靜止後,竟是齊齊将他托舉了起來,送到了對岸。
所以說,擘山宮的第二重喬樂庭之所以能過得去,全靠得是他親生的爹媽。
如今他再次站在了這座獨木橋前,喬樂庭偏過頭,不太放心地問姬钺:“我這血現在還好使嗎?”
姬钺點了點頭,既然喬樂庭能開得了擘山的門,那麽他的血脈就還被巫族承認。
喬樂庭拿了一把小刀準備給自己放個血,跟下面的兄弟們打給招呼,跟他們說一說來的是熟人,大家就不用忙活了,直接讓我過去就行了。
“不用,”姬钺把喬樂庭手裏的小刀奪了下來,從他的衣服口袋裏摸出了一沓便利貼,疊了十幾只紙鶴全部放了下去。
喬樂庭蹲下身,目光緊随着飛往深淵底部的紙鶴,過了一會兒,他便看不到那些紙鶴的蹤影了。
他把手機從口袋裏拿了出來,直播間裏的在線觀看人數已經達到了兩百萬,并且還在不斷地增長着。粉絲們完全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發着彈幕表達着自己的震驚之情。
——我感覺我是在看特效大片,請問這真是在直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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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啊!鬼屋嗎?5D特效嗎?感覺很好玩啊
——我第一次來這個主播的直播間,請問是直接刷666嗎
——來來來老鐵們,小禮物刷起來,發財沖鴨!
……
“這裏是哪兒啊?”喬樂庭撓了撓頭,跟直播間裏的粉絲們解釋說,“這裏叫擘山宮,在P省O市的泾河區,你們不用在地圖上查了,地圖上沒有的,我不是騙人,發財哥哥從來不騙人,不信的話可以問問我的老粉絲們。我在找什麽東西啊?始皇陛下留下來的長生不老呀……”
喬樂庭是滿嘴跑火車,本來那些個粉絲們已經有些将信将疑了,準備哪天O市看一看,結果聽他後面說的那些話,瞬間就打消了去O市的念頭。
喬樂庭與粉絲們叨逼叨了一會兒便把手機收了起來,他仰着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姬钺,兩人相視一笑,喬樂庭又低下頭在下面的死人坑尋找起姬钺放進去的那幾只紙鶴。
過了好一會兒,有一只紙鶴扇忽着翅膀從地下飛上來了,它的嘴裏銜着一顆白色的珠子,喬樂庭伸出手,那只紙鶴便落在了喬樂庭的手心裏,吐出了嘴裏的珠子。
喬樂庭站起身,将手裏的珠子舉到姬钺的面前,問他:“第五重的鑰匙?”
姬钺搖了搖頭,告訴他說:“不是,第五重的鑰匙要靠這顆珠子去第三重找,你先把珠子收起來吧。”
喬樂庭哦了一聲,很寶貝地把白珠包了起來,又聽姬钺在他耳邊說道:“這橋一次只能過一個人,我先過去,等我到了對面你在上來。”
“好啊。”喬樂庭痛快地應下了。
姬钺上了橋,他一踏上橋面,整座獨木橋就開始劇烈地顫動了起來,但姬钺卻好像是走在平地上,平穩而矯健地向着對面走過去,他走到橋中央的時候橋底下的白骨果然開始窣窣複活,沿着牆面向上攀爬。姬钺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符紙,彎下腰将符紙蓋在了敲面上,橋身停止了顫動,攀爬在牆面上白骨也都紛紛掉落了回去,然後姬钺順順利利地到達了對面。
他轉過身來,面朝着橋對面的喬樂庭:“好了,過來吧。”
喬樂庭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年能走到擘山宮的第四重一定是老天瞎了眼,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快速從這座獨木橋上走過,無事發生。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第三重宮的門前,第三重宮的入口處立了一尊怪物石像,似人非人,臉盆大的腦袋有些像蜘蛛,又有些像章魚,胸口覆蓋着大片的鱗片,耳朵是三角形的,眼睛處鑲嵌着兩顆孔雀藍的寶石,單膝跪在地上,兩手在胸前交叉,右手握着一支毛筆,左邊手裏卻是空空如也。
喬樂庭看着石像的左手還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口袋裏的那把小榔頭正是從這尊石像的手裏拿來的,當年他實在是推不開這第三重門,于是就動點了歪腦筋,從石像手裏拿下了這把榔頭,在門口敲了好一陣兒,別說,還真叫他給敲開了。
姬晏虞覺得這把榔頭用得還挺順手的,幹脆就給帶了進去,沒想到這一帶,就帶了兩千多年。
現在看到了原主人,喬樂庭頗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反正現在有姬钺陪着他了,這把榔頭的用處也沒那麽大了,他猶豫了一下便把小榔頭從口袋裏摸了出來,準備放回到石像的手上。
姬钺拉住他的胳膊,對他說:“不用,拿着吧。”
喬樂庭的動作一頓,偏頭看向姬钺,“啊?”
“與其留在這兒,他們肯定更希望你拿着它保護好自己。”
“可拉倒吧,我拿了這把榔頭還沒焐熱乎就立馬死翹翹了。”不過喬樂庭嘴上雖然是這麽說的,還是又把那把小榔頭收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把筆也拿着吧。”姬钺又道。
“不太好吧。”喬樂庭一邊說,一邊把石像右手中的毛筆抽了出來,他隐約覺得石像好像瞪了自己一眼,喬樂庭趕緊把毛筆藏進了自己的口袋中,對石像拱了拱手,“失禮了失禮了。”
姬钺見他這副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沒忍住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喬樂庭轉過頭來看他,兩只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當年被姬晏虞撬開的第三重門至今也沒有合上,這也就方便了如今的喬樂庭和姬钺,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還是很有道理的。
第三重宮比起一二重來就沒有那麽恐怖和血腥了,只是要走過一條黑暗的走廊就可以通向第四重宮的門口,喬樂庭提醒姬钺說:“過這條路的時候可能會做一場夢,能從夢裏醒過來就行了。”喬樂庭對姬钺那是非常有信心的,再加上他上回過來的時候已經把姬钺的名字加到了巫族的族譜上,所以喬樂庭并不怎麽為姬钺擔心。
他先姬钺一步進了這條走廊中,走廊裏一絲的光亮也沒有,手電筒、符紙在這裏面通通沒了作用,他只能扶着牆壁緩慢地向前行進着,這條走廊并沒有其他的岔路,但是拐角很多,這才一小會兒,喬樂庭就拐了五六個彎了。
這一回他并沒有再進入到幻境中,而是輕而易舉地從這條幽暗寂靜的走廊中走了出來。
喬樂庭站在走廊的出口處等了一會兒,姬钺似乎被困在了裏面,許久都沒有出來,他想回去找找他,卻發現自己再進去的時候似乎又換了另外的一條路,他只得再次回到出口處等着姬钺出來。
他在出口處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就往前走了兩步,然後他就看到一具屍骨以一種詭異的姿态倒在地上,手臂長長地向前伸展着,指骨搭在第四重宮的石門上。
喬樂庭感到有什麽東西一把攥住了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