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太太。”寧雲晉不失禮數地對佩華行禮,按理他要叫這個繼母為母親,不過他可不覺得這個女人配得上自己那麽叫她,一直都是喊的太太。
“我不過是在管教雲祥而已,何須動怒。”
“輪的到你管教嗎!?”佩華如同一頭護崽子的母狼表情兇狠,她見兒子被高高懸在空中,心都仿佛被提在嗓子眼了,急匆匆的道,“還不快些将他放下來,摔着了你賠得起麽?”
“我是雲祥的哥哥,怎麽不能管教他了?”寧雲晉皮笑肉不笑地道,“難道太太就不問問雲祥到底幹了什麽?”
佩華也不是傻的,一看寧巧萍那灰頭土臉的樣子就猜到緣由,但是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她從沒放在心上過,又哪裏比得上自己的寶貝兒子。
她端着臉道,“雲祥年紀小不懂事,你和他計較些什麽?”
“可不小了!”寧雲晉挑眉道,“都已經知道欺負妹妹。旗人家的女兒誰不是嬌養着的,巧萍可是寧家的二姑娘,若是被人知道在家裏被哥哥欺負,寧府還要臉面麽!?”
“我欺負她又怎麽了!”寧雲祥見自己親娘來了自己還沒辦法被放下來,大嚎道,“娘,我沒錯,放我下來。娘說了府裏的東西日後都是我的。”
佩華被他叫的心都慌了,見寧雲晉不給自己面子,她的臉冷了下來。偏偏她帶來的都是丫頭,沒人能上樹将兒子救下來,她急道,“就算是雲祥有錯,我這個娘還在呢,輪的到你管教嗎?”
寧雲晉望着她,突然笑了,那一笑如春風拂面般,不過卻讓佩華心裏發毛。從他年紀還小開始,這些年但凡自己吃虧前都會見到這小子露出這種甜甜的笑容,她也是學乖了,頓時就覺得不好。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從假山方向一群丫頭們擁簇着矯健地老太太走了出來。
一見老太太面若寒霜的樣子,佩華的心不由得顫了顫,若是剛剛那些話被老太太聽到……
“成何體統!”老太太氣得連連跺着手中的龍頭杖,“老身就不知道小二作為哥哥怎麽管教不得雲祥了!再說了,他爺爺可還在呢,你就慫恿着他們父子兄弟離心,到底是安的什麽心。”
寧雲晉怕老人家怒極攻心,連忙上前安慰道,“奶奶,您別動怒。是孫兒不對,孫兒剛剛沖動了。”
“你做的好,雲祥是該管教管教了!”老太太瞥了一眼他腳邊的小跟屁蟲寧巧萍,對着佩華冷冷哼了一聲。
“不過不應該是你來管!”她看了一眼挂在樹上的寧雲祥,嗔怪道,“還不将人放下來。”
寧雲晉嬉笑一聲,縱身跳了起來,将寧雲祥從樹上摘了下來。然後乖巧地退回到老太太身後,對站在一旁的夕顏贊許的點了點頭,小聲道,“做得好。”
內宅的事由自己出面肯定是不行的,不管怎樣佩華可都是自己的繼母,在禮教上就天生壓了一頭,他只能将事情鬧大然後交給老太太去處理。夕顏這丫頭果然是個機靈的,不等自己示意就已經先跑去找老太太搬救兵了。
老太太将佩華和寧雲祥帶回了院子,又使了丫頭将寧巧萍送到趙姨娘那裏,讓她将小丫頭安撫好。第二天寧雲晉使夕顏一打聽,才知道老太太奪了佩華的管家權,将鑰匙交給了穆彤兒,又将寧雲祥留在了自己院子裏親自教養。
這處罰實在算是嚴重,兒子不在身邊,又失了管家權利,等到穆彤兒将府裏把握穩了,就是壁花般的存在,而且這也算是認定了大哥是寧府繼承人,只要沒有意外應該都不會有變數了。
聽說佩華氣得在房裏悶了兩天沒出門,之後還是老太太将人提溜過去又教訓了一次,這才恹恹地出現在每日的晚膳上。
寧雲晉對她怨怼的眼神并不是很在意,但是發現父親的神色最近有些黯然,于是便特地抽了寧敬賢休沐的時候去道歉。
“父親,若不是孩兒一時沖動,也不會鬧成這樣。”寧雲晉神色不安地道,“您可是怨孩兒了?”
寧敬賢摸了摸他的頭,不說話。
即使知道這事兒鬧得阖府皆知和這孩子刻意而為脫不了關系,但是卻也沒辦法怪罪于他。雖然一直知道佩華自從有了雲祥以後,手底下的小動作就多了一些,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平日裏又忙,哪裏有那麽多時間去管內宅的事情。
原本以為雲祥養得白白胖胖的是天生的福氣,再加上他也是個聰慧的孩子,胖乎乎的樣子看着确實是讨人喜歡。可一打聽寧敬賢才知道,原來居然是佩華刻意喂養出來的,不用猜便知道,只怕是以為小二受寵正是因為家裏人喜歡這樣的孩子。
這府裏的事情只要他想刻意去打聽,便沒有不知道的事情。
等到他查到佩華背地裏放高息,又将寧家莊子的租子提了半成,心裏實在氣得不行。他是聰明人,知道若想要家族長遠,為富不仁、為官不仁都是大忌,如今是還沒出事,寧家也還頗得聖心,可是以後一旦失勢這些事情被政敵捅出來就是大問題。
若不是看她這些年将家裏管得還算不錯,又要為雲祥着想,實在不好休妻,寧敬賢只盼她經受這次教訓能老實起來,否則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見父親不說話,寧雲晉像小時候那樣扯了扯他的袖子,糯糯地喊了一聲,“父親,您真生氣了?”
“沒有,你做得很好。”寧敬賢嘆了口氣道,“只是為父想到老人們常說的娶妻要娶賢,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到底是比不了你們的娘親,好好的一個孩子被她教成了那樣。”
寧雲晉撇嘴道,“又不是父親想娶的,若不是……”
“慎言!”寧敬賢神色一肅,“眼瞅着你也是要入朝當差的人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還不知道嗎?”
“父親您又不是外人。”寧雲晉小聲嘀咕道。
寧敬賢瞥了一眼牆壁,望着他。
寧雲晉努了下嘴,他哪會不知道隔牆有耳,就連文禛的探子有可能是哪幾個都心中有數。只是不知道那人到底圖什麽,寧家又沒有異心,放這麽多人在府裏是要鬧哪樣?!
寧敬賢拍了拍他的肩叮囑道,“你與雲亭兄弟情深,他有你照拂為父也就放心了。不過就算雲祥有不是,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也許性子還教的回來,日後你們還是要好好相處。”
寧雲晉自然是點頭答應。
這事在寧府便就這樣平息下來,當家太大換了人,對一般的下人們來說沒有什麽影響,唯一心中惶惶的只有佩華提拔的那些管事,雖然佩華還沒動手清理人,不過誰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現在這令人眼紅的位置遲早是要被換掉的。
轉眼到了七月底,這個月文禛居然沒召自己入宮,寧雲晉發現居然有些不習慣了。雖然進宮只不過是偶爾陪着他吹簫、彈琴、下棋或者喝茶說會兒話,有時候談一談時政,但是時間長了卻像是成了習慣似的。
不過他也不是傻子,只要轉念一想就猜到了原因。文禛對自己也是有信心的,因此對自己能進入殿試毫不懷疑。這個月就要出成績,而且定殿試題目,若是自己還與皇帝關系密切,難免會被人懷疑是在暗箱操作——雖然真心要作弊私底下一樣能做,可是面上功夫總要有的。
一想到文禛居然會為了自己花這麽細膩的心思,寧雲晉就覺得有些不科學,上位者什麽時候會考慮下位者感受,那也沒有“領導一張嘴,下屬跑斷腿”這俗語了,思來想去,他最後也猜測不到文禛的想法,只能自戀地認為,自己實在太過才華橫溢,文禛不好意思讓自己辛苦考來的功名有了污點。
七月二十三日正是省試放榜的日子,今兒個寧家的男丁,除了寧敬賢在衙門回不來,其他的三個都守在大堂等消息。
還沒進午時,見去看榜的秦明還沒回來,寧雲亭就有些坐不住,稍微有些動靜就朝着門口張望,最後索性起身,站在門邊等着。
寧陶煦與寧雲晉剛結束一盤棋,最後以老爺子贏了三個子告終。
兩人棋藝相當,寧雲晉善攻,寧陶煦善守,若不是他偶爾會沖動出些昏招,寧陶煦覺得自己可能會敗在孫兒手中。他意猶未盡地道,“小二最近棋藝漸長,攻守間已經有了自己的章法,要不再來一局?”
前些日子經常陪着那心眼跟海綿似的皇帝下棋,想不進步都難。之前自己與爺爺下棋,可是從來看不到勝利的希望,被虐得很慘,即使給了自己先手都贏不了。剛剛差點險勝,他也忍不住來了瘾,點頭道,“爺爺既然有興致,孫兒自然奉陪。”
下棋慢慢騰騰地有什麽好玩的!
寧雲亭翻了個白眼道,“小二,你怎麽一點都不急,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成績麽?秦明也真是的,怎麽還不回來。”
寧雲晉渾不在意地道,“反正如今榜都貼出來了,是什麽成績又沒法改動,急什麽!今兒個看榜的人多,只怕還有一會兒呢!”
“你那秦明瘦瘦弱弱的就不該讓他去,早知道便換李程去了。”寧雲亭撓頭道。
寧雲晉心中偷笑,寧雲亭那長随小時候看着個子小小的,長大了卻成了典型的五大三粗北方男人,确實比秦明适合去那人擠人的地方,只可惜他自小只愛弄武,認不了幾個字。
“永誠你急也沒用,何不做坐下。”寧陶煦看着定不下性子的長孫,忍不住搖頭。
寧雲亭怕被爺爺訓斥,只好老實坐回原位,小聲嘀咕道,“我急什麽呢?我才不急呢,正主兒都沒急……”
寧雲晉被大哥孩子氣的反應逗得直樂,正想說話,卻聽到外面鑼鼓喧天般響了起來。
寧雲亭一聽就激動的站了起來,他早已打聽過,省試放榜雖然比不了殿試放榜時的熱鬧,但也會有專門的鑼鼓班子來讨分喜氣,外頭這麽大的動靜,他立刻大喊起來,“中啦,至少得是前十!小二,你是進士咯!”
寧雲晉懷疑若不是怕弄皺自己的衣服,大哥得将自己抱起來了,實在太不淡定!
等到秦明一臉興奮地沖進來,高聲叫着,“中啦,公子,您是頭名,是頭名啊!”
即使早就對自己的成績胸有成竹,但是聽到自己中了會元這樣的好消息,寧雲晉也忍不住笑咧了嘴,再也淡定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