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雖然只是鄉試考場,貢院前卻也是人頭湧湧,要不是他們出門得早,并且是騎馬而來,只怕也要被堵在外面了。
過了警戒線之後,長随書童們都不能再跟随,寧雲晉拎着家人給自己準備的籃子,排隊等候檢查。
隊伍很長,入場前的防作弊搜查有特別嚴格,小吏們不敢松又檢查得格外的仔細,目測還要等待很長的時間。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長龍,不期然看到遠處高頭大馬上的父親與哥哥。
這只是第一場鄉試而已,家裏并沒有全員出動,只有寧敬賢和寧雲亭送他到考場。看看天色,他們再不走可要遲到了,寧雲晉便朝兩人揮了揮手。
寧敬賢颔首微笑,寧雲亭則對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兩人這才調轉馬頭朝着皇宮走去。
路上他們遇到了寧府為寧雲晉準備的馬車,這會兒還卡在路上動彈不得,寧敬賢便交代車上的秦明務必要在貢院外面等着,以防意外。
送走了父兄,寧雲晉這才沉下心來在腦海中回憶這一場的考試內容。鄉試一共要考三場,第一場是以《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各做文一篇,再寫一首五言八韻詩一首。
自天授年間開始八股文的字數要求由原來的六百五十字改為了七百字,對他而言三篇作文的壓力不大,關鍵在于詩上。
以他這種被建亭先生點評為比打油詩水準高一點的水平,要想寫出讓考官眼前一亮的詩作着實不容易,因此分為緊張這一關。
備考的時候寧雲晉就已經絞盡腦汁寫了幾首詩作,雖然這些詩已經屬于超長發揮,但是沒有一首能像達到白居易那《賦得古原草送別》的章法嚴謹、朗朗上口,千古絕唱果然不是常人能及的水平。
只有在這時候他才格外郁悶,人家穿越能随便抄詩默寫《紅樓夢》之類的名作,可惜自己穿的年代太近,實在沒有好詩下手了。
就在他擔心詩作的出題會不會太偏時,拿着名冊的小吏唱名道,“下一個寧雲晉。”
“到。”
寧雲晉連忙應了一聲走上前。他這脆生生地一聲,使得周圍的人終于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視線聚集在他身上,紛紛小聲議論着。
寧雲晉一直堅持的每天一杯牛奶起了作用,他的身高已經接近一米六,遠遠高于同齡人。他的相貌又生得極佳,即使是在昏黃燈光下皮膚也像是透着瑩瑩玉光。
他只是穿着一身寶藍色的單衣單褲,頭戴最簡單的缁撮,卻出色得與周圍的人似乎格格不入。光是站在那裏寧雲晉便如同一副最動人的山水畫,讓人有些自慚形穢不知不覺地站得遠離他兩三步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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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生得真好!”有贊嘆的。
“這麽小的年紀只怕是家裏捐的秀才吧!”有人感嘆,“看他的家境一定很不錯,大戶人家出生的少爺就是命好,捐個出身、補個缺都容易,又何必和我們這些苦哈哈一樣來科舉。”
也有光是為了鄉試名額就苦熬了好些年的大齡考生不忿道,“他看得懂考官出的題嗎?”
雖然将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寧雲晉都聽到了耳中,對于別人的視線他早就習慣了無視,可是夾雜在其中的一股帶着惡意的凝視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寧雲晉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發現居然是盧文道。
見小吏已經核對完自己的身份,吩咐自己進去檢查,寧雲晉便先将盧文道的事情擱在一邊,專心應付起眼前慘無人道的搜身檢查。
好不容易能夠進入號房,他的臉色有些不好,一想到這樣的檢查至少還有三四次,寧雲晉的臉色便更蒼白了,暗自道,就算是為了這也不能落第!
鄉試每一場都只有一天時間,寧雲晉淡定地無視號房裏那腌臜的環境,收斂心神開始專心作答。
八月十二日為第二場,以五經作一文;八月十五日為第三場,策問五道。
考完之後寧雲晉長長舒了口氣,雖然帶了幹糧吃喝沒有問題,可是號房的那塊桌板睡着太不舒服了,回到家之後他便悶頭大睡補眠。
雖然家裏沒人經歷過科舉,不過大家都知道考試十分熬人,也都沒打攪他。
寧雲晉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天亮,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秦明聽到動靜敲了敲門,感慨地道,“二公子,您可醒來了,老太太身邊的丫頭都來打聽三次咯,再睡下去老太太只怕要親自來看你了!”
“瞧你說的那麽誇張!”寧雲晉活力十足地跳下床,“叫人進來洗漱,爺要給老太太請安去。”
到了老太太的房裏,老人家一看到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便摟住寧雲晉心疼地道,“乖孫喲,這可是遭了大罪!才鄉試就這麽熬人,等到會試如何得了,那可是每場三日,還得考三場,要不咱還是別考了吧!”
“小孩子就得這樣磨砺一番才好!別一個勁瞎寵。”寧陶煦板着臉對寧老夫人說了一句,這才扭頭問寧雲晉,“你考得如何?”
寧雲晉自信滿滿地道,“感覺很不錯,中舉應該不難。”
寧陶煦抿嘴笑,“你師傅可是要你連中三元,若是中不了解元,下次見他可要小心!”
想起建亭先生的那封信,寧雲晉立刻苦起一張小臉。
老太太一看便不依了,心有靈犀地将他的心聲說了出來,“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小二的文章做得再好,不對考官的口味也是白搭,要不古往今來哪有那麽多才子也會落第的。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靠科舉晉身,要我說小二還是像亭哥兒一樣補個侍衛好!”
“婦人之見。”寧陶煦蹙眉反駁道,“真正的百年旺族都要靠科舉傳家,只靠蔭恩總是差了一頭,小二是個有本事的,就該多鍛煉鍛煉。”
寧雲晉一見二老快要吵起來,連忙告退,灰溜溜的跑了。這個點,寧敬賢和寧雲亭都去衙門了,佩華那裏他不想去,正琢磨着要不要外出溜達一圈,便有小太監來傳旨讓他進宮觐見。
這個叫何仁貴的太監也是熟人,就是原來在養心殿的小太監之一,最是機靈不過,被黃錦收為了徒弟,如今在宮中頗有幾分體面。
不用寧雲晉給他打點,他就湊近了笑道,“寧公子真是深得聖眷,皇上今兒個一下朝就找李總管問你的事兒。”
寧雲晉和他的關系不錯,倒不用時不時孝敬了。他随口道,“公公不是诓我吧,只是一小小鄉試而已,皇上哪會有閑心關注,別不是找我問其他的事,您也給小子我一個準話,好讓我早做準備。”
“公子這可是妄自菲薄了。”何仁貴嘿嘿一笑,小聲地道,“這宮裏誰不知道皇上待公子不一樣呢!要我說,皇上對後頭生的那幾個皇子公主可還沒待公子你好呢!”
“這話說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公公莫要害我!”寧雲晉心中一凜,他倒是沒想到這幾年皇宮跑得勤居然讓別人産生了這樣的印象,不過想一想文禛如今對自己的寵信确實不一般。
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歡喜,又總覺得有些不安。但是琢磨着得到皇帝的關注總不是壞事,寧雲晉便也将那點擔憂先擱在了一邊。
文禛直接在乾清宮的西暖閣接見他,這裏是皇帝的寝宮,常人連靠近都不行。寧雲晉從去年開始就時常進入這裏,之前還不覺得,現在想起來,即使那些閣老也沒這殊榮,可見文禛對自己的信賴與榮寵了!
他到的時候文禛正忙裏偷閑地喝着功夫茶,見完禮之後,文禛便直接招呼他上前給自己沏茶。
寧雲晉自己并不愛喝茶,奈何他的師傅們都是好茶之人,作為小輩自然只能學好沏茶技能孝敬。他沏茶的法子是學子建亭先生,一舉一動卻模仿的寧陶煦,有種說不出的優雅,配上那好相貌,簡直是賞心悅目。
“休息了一天也該緩過來了吧?”文禛的第一句話果然是問他考試的事,“考得如何?朕可是等着明年點你的探花呢!”
這都直接将殿試名次給自己定下來,也對自己太有信心了吧!
不過寧雲晉現在對着文禛十分放得開,嬉笑道,“皇上,這可不行呢,若只是探花郎,微臣可是會被先生逐出師門的!皇上您可得開恩吶。”
“瞧你這副好長相,到時候鮮衣怒馬做個本朝最年輕的探花郎可不是正好。”文禛板着臉道,“十三歲的狀元,可是古往今來頭一份,若是文章做得不好可要被人非議的,不可貪心。”
寧雲晉驕傲地仰着下巴,“做人得有目标,做個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更妙!”
文禛樂了,“看來志氣不小,還真奔着連中三元去的!朕就等着看你殿試的文章,若是太差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咯!”
“皇上您就盡管放心吧!”将一杯茶放到文禛面前,寧雲晉僵着臉抱怨道,“一想到會試還要再被搜身一次,微臣就恨不得能一口氣全考完就好!”
“你小子便知足吧,若不是朕特別交代不要為難你,你以為搜身能那麽簡單通過!?”文禛不懷好意地上下打探着他道。
寧雲晉一想到搜身的場面就滿臉不堪回事的表情,不過想到自己前後那些人不但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摸遍了全身、脫光了衣褲,有些甚至連下身都被剝光。
相比之下起碼自己還保住了一條底褲,沒有光屁股。他窘着臉道,“難不成……”
文禛的視線落在他翹翹的小屁股上,“朕聽聞每逢考試,貢院門口就擠滿了百姓專門來看考生們光屁股場面。你這小子的長得實在太惹人犯罪了,若是當衆脫光可不妥,朕今年才特地吩咐在貢院內檢查,你說難道不該感謝朕嗎?”
任寧雲晉的臉皮厚如城牆,也被文禛這游弋在自己臀部的視線弄得窘紅了臉。他心中忿恨地想,這絕壁是調戲吧!見他紅着小臉遲遲不開口,文禛又樂道,“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謝恩,那明年會試的時候是不用這特殊照顧了吧!”
寧雲晉臉上一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吶吶地道,“多謝皇上關照。皇上愛民如子,恩澤天下,這新政……還是繼續的好,也成全了舉子們的體面。”
他嗲這一眼時臉上紅霞未退,又正是雌雄莫辯的年齡,倒是顯得豔麗無比,饒是已經看慣各種美色的文禛也不小心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