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契合

第64章 懂得

雷信雖然叫的是夏梓宸，眼睛卻一直盯在顧栩身上。

夏梓宸皺了下眉，冷聲道：“上次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你還小，很多事你不懂。”雷信看向夏梓宸，“就算你不想跟我回雷家，也不能否認我是你親生父親。”

夏梓宸眉心皺得更深了些，還沒等他開口，雷信又向目光轉回了顧栩身上。

“你是顧栩吧？”雷信臉上堆起笑容，“我是梓宸的父親，之前在宴會上見過你，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

顧栩和顧焰在非自家的宴會上，向來是到場後和宴會主人打個招呼，然後再與幾個有合作的老板簡單寒暄一番，就直接離開了，前後加起來都不到半個小時，所以即使別人想搭話也不容易，除非是宴會主人介紹。

所以至今為止，即使他們雷家已經把顧氏的副經理們認識了個遍，也沒能和顧家的少爺們說上話。

顧栩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夏梓宸，才對雷信點了下頭，“雷先生找宸宸有什麽事？”疏遠的語氣完全是無條件與夏梓宸站在同一立場上。

“你認識我？”聽顧栩叫出自己的姓氏，雷信的笑意更深了些。

“嗯。”其實根本說不上認識，只是在顧焰秘書上交的一份雷氏調查報告上看過一眼，有些印象而已。

“梓宸一直在怪我小時候沒有照顧他，現在還在跟我置氣，我當時是不得已，不然也萬萬不會抛下他。”雷信嘆了口氣，看上去頗為無奈，“現在我是想讓梓宸跟我回雷家，以後生活也好一些，總比跟着夏禦澤強。”

顧栩沒說話。

夏梓宸實在不想跟雷信在這耗，雷信要接他回雷家，只讓他覺得虛僞而已。拉着顧栩，夏梓宸想離開，卻被顧栩拽住，手自然地環住夏梓宸的背，讓他靠自己更近一些。

這個時間學生也走的差不多了，并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樣這于親密的舉動。但這些卻全都看在雷信眼裏，眼裏的貪婪遮也遮不住。

“夏禦澤之前一直藏着梓宸，我也找不到他。十月份左右的時候，我無意間聽瀾穎怒氣沖沖地打電話說到梓宸的名字，好像是什麽游戲的事，就留意查了一下，沒想到真的找到了。”雷信上前一步，仔細打量着顧栩，“沒想到梓宸和你關系這麽好，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麽需要也別客氣。有機會兩家也可以好好坐下來聊聊。”

雷瀾穎？對于雷家的這位孫小姐，夏梓宸從來就不想接觸。沒想到，最後還是通過她讓雷信找上門來了。如果這個女人不多事，也許雷信根本連想都想不起他這個私生子。

說到游戲，夏梓宸又想到前一陣有一些人莫名在游戲上黑他的事，當時只是懷疑雷瀾穎，現在應該就可以肯定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

“梓宸”這個名字是夏禦澤給起的，當時他剛被送到夏禦澤和雷信的住處，沒名字，也沒戶口。夏禦澤想了兩天給他取了這個名字，當時戶口沒辦法跟雷信一起，所以只能姓夏，準備加到夏禦澤的戶口上。只是還沒等實行，雷信就抛下他走了。

現在想到夏梓宸倒挺想笑的，難為雷信還記得這個名字。不過這也更加證實了雷信這幾年根本沒找過他，不然也不可能在知道名字的情況下十幾年沒找到他，而在聽到雷瀾穎提到這個名字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找上門來了。

這樣想來，雷瀾穎那通電話十有八九也提到了顧栩，否則單憑他的名字，雷信根本不會上心。

“宸宸之前并沒有和我提過關于您的事，我一直将夏叔叔當作宸宸的父親。宸宸現在是成年人，要不要回雷家完全要由他自己決定。”顧栩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尊重宸宸的想法，對于宸宸來說，這麽多年，夏叔叔才是他的家人，現在也是我的家人。”

“你這是什麽意思？”雷信的笑容僵在嘴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顧栩理了一下夏梓宸被風吹起的圍巾，沉聲道：“我家人也一直将夏叔叔當成宸宸的父親，您這個時候插進來我不太好向家裏人解釋。當然，您要只是想認回宸宸我沒有意見，但要見我父母估計他們沒時間。”

顧栩的話其實說得很清楚，雷信自然也聽得明白，“梓宸身上流着我雷家的血，自然是雷家的人。雷家在N市也是有頭有臉的，我們兩家如果能因此結盟，也算是一樁……”

“雷先生。”顧栩打斷了雷信的話，“我喜歡宸宸，僅僅是喜歡他這個人，而不是因為他背後有誰。宸宸喜歡我也只是因為我這個人而已，其他的您還是不要多想了。宸宸不喜歡麻煩，我也希望您不要打擾到他。”最後六個字，顧栩說得擲地有聲。

雷信張了張嘴，似乎并不準備放棄。但還沒等他說話，顧栩便再次開了口。

“您要是沒別的事，我們就先走了。”既然夏梓宸不準備認雷信，且又對雷信沒什麽好感，顧栩自然也不會再給對方面子。

夏梓宸握住顧栩的手，轉頭對雷信道：“我當不起雷家的兒子，也不想當。再見。”

說完，頭也不回地拉着顧栩快步離開，原本那點兒邊走邊聊的惬意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坐在火鍋店的包廂裏，服務員将他們點好的菜如數送來，便離開了，将空間留給兩個人。

這一路上，夏梓宸都沒說話，顧栩也不多問。他知道夏梓宸有話要說，只是還沒想好怎麽開口。

倒了杯熱茶放到他手邊，顧栩輕聲道：“喝點茶暖暖。”

夏梓宸端起茶喝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流進胃裏，帶起一層暖意，手也因為茶杯的熱度暖起來，“你早就知道了吧？”

“什麽？”顧栩将火力調小，看夏梓宸這個樣子，不說完肯定是沒心情吃東西的。

“我不是我爸親生的事。”

“我懷疑過，但并沒有去查。”顧栩直言道：“當初看到你的資料是和夏叔叔一起的，看年紀，夏叔叔的确不應該有你這麽大的兒子。但資料上并沒有說明這件事，我也就沒在意。”

如果這件事真值得查，顧焰拿到的那份資料上不可能沒有。資料上沒有，要麽是不值得在意，要麽是顧焰早就知道了。不管是哪一種，就顧焰對夏梓宸的态度來看，這件事完全沒被當成事，所以顧栩也沒去查證。

夏梓宸嘆了口氣，情緒也更低沉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爸爸是孤兒，上學早。他和雷信是大學時認識的。雷信追了我爸爸半年，我爸爸大二的時候，雷信大四，兩個人正式在一起了。”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爸爸那個人挺保守的。當時他們那個年代，同性戀還沒這樣容易被接受。我爸爸是天生的Gay，雷信是個雙。我爸爸當時并不知道他是雙，只覺得能遇上一個對自己不錯、又是類同的人挺不容易。”夏梓宸扯了下嘴角，“雷信追我爸的時候也挺上心，所以我爸爸就應答了。不過，我爸不知道的是，雷信在追我爸爸那段時間，包括兩個人好上了，他都三五不時地在外面亂搞。而在這之前，私生活更混亂。”

夏梓宸頓了頓，嘴角的笑意也多了些諷刺，“他是雷家二少爺，從來不缺錢，倒也有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資本，但他從來不會帶我爸爸出門。換句話說，我爸爸是見不得人的那個，而他在外面玩的都是女人。我爸爸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我被送到他們家裏。”

“其實也不能說雷信不愛我爸，雷信快畢業那會兒，他倆的事兒就讓雷家人知道了。雷信硬是跟家裏出櫃了，然後被趕了出來。雷家也宣布和雷信斷絕關系。”夏梓宸又喝了口茶，接着道：“我爸爸一直有在打工，也存了點錢。雷信被趕出來，我爸就和他租了一間房子，住在一起了。當時雷信也硬氣，覺得自己不靠雷家也能能闖出一片天來。我還記得當時那間房子特別小。”

“那段時間我爸一個人打三份工，要存學費，交房租和水電費，還要吃飯。日子過得特別難，但他覺得雷信為了他離開了雷家，有好日子不過，他更應該多努力些。而雷信……”夏梓宸嗤笑了一聲，“畢業後，雷信也的确開始找工作。但出力的活他不願意幹，打工端盤子他嫌丢人。之前那些酒肉朋友都人間蒸發了，想讓他們幫着找個工作都不可能。普通職員他覺得要看人臉色，管理層他一個剛畢業沒經驗的，人家也不會要他。所以他一直找不到工作，一直是我爸爸辛苦養着這位雷少爺。”

“聽到雷信被雷家趕出來後，我媽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了他們租的那房子的地址，直接把我丢給了雷信。”說到這兒，夏梓宸垂下眼，努力地掩藏着情緒，“雷信是十八歲那年和我媽搞到一起了，玩了一個月就把她甩了。被雷信甩了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原本她就生氣雷信說得好聽，最後還是玩玩就扔了。所以一咬牙把我生下來了，想着把我送到雷家，去敲一筆錢，然後過她自己的逍遙日子去。”

顧栩安靜地看着夏梓宸，沒有說話，他知道夏梓宸需要發洩一下情緒，這番話也許他從未向人提起過。

“我記事早，從小就聽着我媽整天罵雷信，說要敲了錢遠走高飛，把我這個拖油瓶丢得遠遠的。不過想見雷家老爺哪兒那麽容易？別人也只會把她當成騙子。所以雖然她一直這麽想着，但一直沒機會實行。”

“後來聽到雷信被趕出雷家了，她也拖夠了。知道這下占不到便宜了，就抱着我去了我爸租的房子，把我丢給了雷信自己走了。”

“我的出現我爸也傻眼了，不過他沒趕我，也沒有當着我的面生氣。只是沉默了好一陣，然後把我帶回家了。原本他們的日子就過得緊，加上我就更難了。”夏梓宸嘆了口氣，其實那段記憶他并不完全記得清，只能挑自己記得的說給顧栩聽，“雷信一直找不到工作，又有大少爺的習慣，總想吃好的，吃不了苦。我當時又瘦又小，我爸為了給我補營養，只能克扣自己和雷信的用錢。”

“不出半年，雷信就受不了了。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每次遇到不順心的事，就去喝酒，然後回來發脾氣。我爸在他就摔東西罵人，罵我爸拖累他，把他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爸要是不在家，他就打我，我不哭他就更生氣，然後怎麽難聽怎麽罵。”

“有一次，他又喝醉了，打我的時候我把他咬了，他一氣之下把我胳膊打骨折了。我爸回來看到，發了火，他又把我爸打了。我爸那時候特別瘦，根本打不過雷信，沒兩下，我爸鼻子就竄血了，臉也腫了。”想到那一段，夏梓宸閉了閉眼，把眼裏的酸意壓下去，“等他打累了，和我爸爸說了一句分手，讓我和我爸滾他遠遠的，就走了，再沒回來。”

“他離開後，我爸擦了血就抱我去了醫院。其實雷信走了，我爸根本沒義務養我，畢竟我和他根本沒有血緣關系，雷信又是個混蛋。我原以為我爸會找個機會把我送到孤兒院，或者幹脆丢到街上，等警察把我帶走。但他沒有。”說到這兒，夏梓宸笑了笑，“他說以後他就是我爸爸，又托了一個學長的關系把我的名字正式落到他戶口上。他怕我對那個家有陰影，又帶我換了房子。之後，我爸就一邊學習，一邊打工養我，日子一直過得很辛苦。直到近幾年才慢慢好了起來。”

顧栩給夏梓宸添了熱茶，“夏叔叔辛苦養大了你，他自然是你的爸爸。誰生的你并不重要，養你的那個人才有資格讓你喊爸爸。”

夏梓宸點點頭，“其實你最早提到雷家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太好。不過，想着這麽多年過去了，雷信也應該不會那麽厚臉皮來找我，所以也沒太上心。沒想到倒是低估他了。他前陣子跑到我爸爸那邊，要把我要回去。我也一直想和你說，但沒找到合适的機會開口。”

“難怪你這兩天總有點心不在蔫的，我還以為是我太忙了忽略了你，讓你不高興了。”顧栩微笑道。

“怎麽會……”夏梓宸根本不會為這種事生氣。

“其實這些事你不必擔心。”顧栩看着夏梓宸，“那些人想借你接近我是什麽目的我并不在乎，對于我來說重要只有你而已。別人想利用你、抛棄你……都沒關系。我會對你好，彌補所有你感受到的不好，所以你也沒必要在意那些。”

“我每天晚上看着你入睡，都在想，我今天對你夠不夠好。如果覺得夠好，那就繼續努力；如果做得不夠，明天就要加倍補回來。這對我來說是在遇到你之後體會到的新的對于生活的意義。對此我很滿足，也享受這些。”

“那些人的存在并不會給我帶來什麽影響，你也不需要擔心。你不看重的我也不會理會，所以只要你每天高高興興地在我身邊就足夠了。”顧栩一番話說得很認真，似乎每個字都要印進夏梓宸心裏，讓他明白他的想法和心情。

夏梓宸擡眼看着顧栩，顧栩的話的确讓他非常感動，同時也安心許多，原本顧慮的事也放下了，至少雷信的事不會影響到他們，顧栩也有自己的原則。

伸手握住顧栩的手，夏梓宸露出淺淺的笑意，“其實和你在一起的每天一，我都覺得很幸福，也很滿足。你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也帶給我很多。現在我有你，有我爸爸，你的家人對我很好，我的朋友也理解和祝福我們，這是我以前想都沒想過的。”

“現在對我來說，你和我爸是最重要的兩個人。我爸把我養大，這種重要是理所當然的。但你在我心裏的分量卻是我始料未及的。突然有一個人，一舉一動開始牽動我的情緒，走進我的生活，短短的時間裏，成為我不能放手的人，這種重要來得太突然，分量很重，但并不覺得是負擔。漸漸地，你的想法對我來說也變得非常重要，我會想對你好，讓你高興。”夏梓宸的手指輕輕劃着顧栩的手背，“愛情是相互的，并不是一味自私地享受對方的付出，所以我們是一樣的，一樣地在意今天自己做的是不是夠好。”

顧栩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托起夏梓宸的手，在他指尖輕吻了一下。夏梓宸笑着想收回手，卻被顧栩握得更緊了。

無奈只能維持這樣的姿勢繼續道：“你對我好的同時，也要接受我對你情緒和想法的敏感，以及我對自己的檢讨。這不是自卑，而是我對我們愛情的尊重。我尊重并珍惜你給我的一切，這是我經營愛情的方式，也是我對你愛我的感謝和回報，就像你會總結對我夠不夠好一樣。”

“我懂。”顧栩站起身，隔着桌子吻上夏梓宸。

夏梓宸咬着顧栩的下唇，回應着他的吻。不是“我知道”，而是“我懂”，這個比知道更深沉的詞彙讓夏梓宸無比舒心。這個世界上，能遇到一個懂得自己的人太難了，而他卻遇到了……

直到夏梓宸有些透不過氣地拍了拍顧栩，顧栩才放開他，笑道：“表白完了，現在有心情好好吃飯了吧？”

夏梓宸皺了下鼻子，“誰和你表白了……”

顧栩也不和他争，重新将火調高，開始和夏梓宸一起解決晚餐。

另一邊，夏禦澤和顧焰面對面地坐在一家高檔的西餐廳內，氣氛不比夏梓宸和顧栩這邊差，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