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羅修不得不承認,毛毛蟲黃文大大的洗腦技術是非常成功的,當他離開了那朵和他一樣高的蘑菇底下的時候,腦子裏除了“血肉模糊”之外,只剩下了變奏版的“穴肉模糊”——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黃暴的人多說兩句話腦海裏果然也只剩下了一坨坨黃暴的東西,羅修打了個冷顫,然後又有了更加不好的聯想。
……古人誠不欺我。
珍愛節操,遠離小黃文寫手。
告別了毛毛蟲,羅修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他的高跟長靴在濕潤的泥土上踏上了尋找暴力熊的路途——一路上,他非常欣慰地看見鴿子的巢穴回到了樹上,魚在他經過池塘的時候立刻一甩尾巴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些渡渡鳥也回到了有水源有食物的池塘邊上,它們似乎群聚在一起閉着眼休息,然而當羅修經過的時候,它們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然後彎下自己的脖子,跟他致敬。
一只渡渡鳥說:“剛剛一批黑桃兵才從這裏路過,它們往瘋帽匠的工作坊方向去了——伯爵夫人似乎早已猜到你回到這裏之後會在第一時間尋找庇護所,加快速度,愛麗斯,我打賭,不出十分鐘下一批的巡邏塔羅兵就要來了。”
另一只渡渡鳥拍了拍翅膀:“愛麗斯,我們又能回到天使湖畔周圍休息了,多虧了有你。”
羅修站住了腳步,他伸出手蹭了蹭這只聲音顯得有些尖銳的渡渡鳥的羽毛——它讓他想起了那一天跟他在沼澤邊賽跑的那一只。
“在你們認為我做出了什麽貢獻之前,我還犯下了許多錯誤。”羅修語氣平緩,嗓音之中卻透着一絲疲憊,“很多人因此而受傷、死亡,甚至從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然而沒有人在乎他們,這都是我的錯。”
“世間一切講究等價交換,愛麗斯,當你有所付出的時候,必定将會獲得相應的彙報。”渡渡鳥說,“當你回顧以前,發現你做的好事比壞事多得多的時候,通常這就意味着你應該放下這一切,毫無心理負擔的繼續往前走了——上一篇故事的篇章已經結束,沒有人應該繼續再生存在過去的時間之中。”
羅修:“喔……”
渡渡鳥:“我說得不對?”
“不,”羅修微笑起來,“你說得很對,我以前從來沒發現過,原來渡渡鳥都是哲學家。”
羅修的話說的很真誠并且不含絲毫的嘲諷之意——當他進入浮屠羅門之後,一切似乎都變得越來越糟糕,每天都在刷新世界觀的生活并不好過,他幾乎要把自己這輩子可以遇見的最奇怪、最糟糕的事情都遇了個遍……每一天的每一天,神經都處于緊繃的狀态,就好像是世界上最脆弱的緊繃着的弦,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陣微風都能成為讓這根線徹底崩壞的原因。
然而此時此刻,渡渡鳥的話卻仿佛替他做了一個總結……
無形之中,羅修仿佛真的覺得自己放下了一些東西。
與此同時,他又覺得自己似乎重新背負起了一些別的東西擱置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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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何必給自己那麽多壓力呢?”羅修自言自語道,“現在我就走一步算一步好了——首要目标是避開塔羅兵,然後到暴力熊那裏去,喝上一個難得的下午茶,任憑變态的公爵夫人在暴力熊的房門前吼破了喉嚨我也不理他……好,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羅修一邊嘟囔着,一邊繼續沿着渡渡鳥指給他的方向繼續朝着暴力熊的方向挺進,一路上,他果不其然地遇上了一隊巡邏中的塔羅兵,那些塔羅兵的胸前畫着“紅寶劍”的标志,就如同毛毛蟲和渡渡鳥說的,這一次大概是公爵夫人動了真格,這些擁有着同樣花色的塔羅兵從“寶劍1”到“寶劍7”,整齊地排成一排整齊劃一昂首挺胸地走在泥濘的道路上。
盔甲在它們身上,伴随着它們每一次邁步都發出“嘩嘩”的聲響。
但是好在這些塔羅兵看上去跟羅修之前遇見的一樣傻,所以當羅修聽到它們的腳步聲就第一時間躲到了草叢裏去的時候,那些塔羅兵甚至完全沒有發現周圍有任何動靜,它們昂首闊步地踢着正步拎着武器從羅修的眼前經過,甚至沒有哪一名塔羅兵低下頭給他一個餘光——
盡管就連羅修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驚天動地,和雷公打雷似的。
這群塔羅兵呀……
它們要麽就都是傻子,要麽就都是一群沒有靈魂的傀儡。
目送紅方塊同花順的離去,等它們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了,羅修這才抓抓腦袋從草叢之中爬了出來,拍了拍屁股,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暴力熊屋子的方向往前走——
然而此時此刻的黑發年輕人并不知道的是,直到他背對着那些塔羅兵的方向幾乎是走得很遠了,那些麻木僵硬地重複着整齊劃一動作的塔羅兵隊伍之中,走在最後面的那個塔羅兵實際上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樣,當黑發年輕人悄悄溜走的時候,這個盔甲上畫着一把鐮刀的塔羅兵卻忽然有了不一樣的動作——
它放緩了前進的腳步,掀了掀腦袋上盔甲蓋着眼睛的部分——黑洞洞的盔甲之中露出了一雙金色與紅色混合搭配的漂亮異色瞳眸,他回過頭,沉默地看了黑發年輕人離去的方向一眼。
鐮刀,象征着大阿卡那牌中的“死神”。
……
羅修走呀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這爛泥巴路上究竟走了多久——直到他覺得自己的高跟鞋上已經沾滿了泥土幾乎要變成了平跟鞋,他這才看見了暴力熊的房子——不要問他為什麽會知道那是暴力熊的家,因為首先這兒再也沒有別的建築了,其次,正常人不會把自己的房子的煙囪也做成是熊耳朵的模樣,而且那房頂看上去毛茸茸的,看上去像是熊的毛。
“…………”
這熊居然用自己的毛當房頂。
這世界上還能不能有一只邏輯正常點兒的熊了?
“……如果這暴力熊還算好一點的話,那瘋帽匠病情得嚴重到什麽程度啊!”黑發年輕人嘆息地搖了搖頭。
這一次,鴿子邦尼先生已經不再,所以羅修不需要再站在屋子外面等待什麽人進去給他通報一聲——來到了暴力熊的房子跟前,黑發年輕人很自覺地伸手推開了對方屋子前面小圓子的那扇栅欄,他走進了房子的後院,在開滿了有他腦袋那麽大的野薔薇的後院裏,羅修看見了放在樹蔭下的一張精致的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擺滿了五顏六色看上去就感覺十分不錯的糕點以及冒着蒸蒸熱氣的茶和奶,而一只熊正坐在桌子邊,飛快地動着它的大熊嘴,咀嚼着他盤子裏的食物。
這只熊的肚皮已經鼓鼓地撐了起來,它看上去就要把自己的肚皮撐成了一張薄紙。
而當它瘋狂地吃着東西的時候,羅修注意到,桌子邊上還奔跑着十幾只穿着燕尾服的松鼠,它們叽叽喳喳地互相交談着,與粗同時飛快地邁着它們小爪子在桌子上奔跑,它們的頭上高高地舉着餐盤就好像是頂着它們喜歡的栗子,那些松鼠們有一些正忙着将空下來的餐盤運走,有一些則忙着把裝滿了食物的餐盤放到桌子上去——
它們像是最靈活、最能幹的爬樹匠,順着桌腿和桌布一溜煙就消失了,因為它們穿着一樣長得也差不多,想要分辨出來它們誰是誰有些困難,羅修看了一會兒就看得有些眼花,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坐在桌子邊一直埋頭苦吃的熊卻開口說話了——
“哎呀呀,看看這是誰呀,愛麗斯呀。”看見站在桌子邊的黑發年輕人,那只暴力熊嚷嚷了起來,“快過來坐,不請自來的愛麗斯,我還以為你會到瘋帽匠那裏去,說起打架,他倒是比我厲害一點兒——”
暴力熊一邊說着,一邊捂着那圓滾滾的肚皮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們熊都是戰鬥力負五的渣!嘿嘿嘿嘿嘿嘿嘿!”
羅修:“…………”
暴力熊:“要喝點兒酒嗎,愛麗斯?”
羅修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具:“哪有酒?”
暴力熊:“本來就沒有酒。”
羅修:“…………”
暴力熊興高采烈地嚷嚷:“上當受騙啦——你要生氣了嗎——嘿嘿嘿嘿嘿嘿嘿!”
羅修:“…………”
暴力熊笑夠了又問:“要喝湯嗎?”
羅修:“不喝!”
“你不喝我喝。”在黑發年輕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這只熊挪動了下他那肥得連尾巴都快擠在屁股縫裏的肥屁股——果不其然,這一次在它的身體一側出現了一口鍋,裏面大概煮着肉湯,此時正散發着一股誘人的香味兒,暴力熊陶醉地閉起眼嗅了嗅自己的小鼻子,“你不喝可是會後悔的,愛麗斯,這湯特別棒,喝上一口就停不下來——是我的好朋友松鼠們特別為我煮的,而且無論我怎麽喝、怎麽喝,這鍋湯都喝不完,它永遠那麽滿、那麽滿,就好像我與松鼠朋友們源源不斷的友誼——我決定天天守在這鍋湯的旁邊,和我的松鼠朋友們一塊兒!”
“……”
羅修看了一眼桌子上面奔跑着的松鼠,當暴力熊說到“松鼠朋友們”的時候,它們似乎有停頓下奔跑的腳步,裂開長着大板牙的嘴,小腦袋在盤子底下跟暴力熊微微颔首示意——然後它們就轉過頭,繼續奔跑了起來——羅修看了一會兒,覺得這情景實在太詭異,于是當他在桌子一旁(遠離暴力熊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正想要問問這會兒仙境是不是在懶病之後又流行起了瘋病,這個時候,一只松鼠跑過了他的面前——
松鼠一號:“I told another lie today(我今天又撒了一個謊)。”
羅修一愣:“什麽?”
松鼠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将一套餐具擺在了他的面前,然後這只松鼠就跑開了,緊接着跟上來的是另外一只松鼠——
松鼠二號:“And I got through this day(而且這天我蒙混過關)!”
羅修傻眼:“什麽蒙混過關?”
松鼠翹了翹尾巴,将一只茶杯掏出來放在羅修的面前,然後它拖過了距離它最近的那把大茶壺,整個身體都趴了上去,它傾斜那把茶壺,然後渾身顫顫悠悠地羅修倒了一杯冒着香濃氣味的甜美果茶,然而,在羅修說謝謝之前,它再一次毫不留戀地跑開了,然後松鼠三號舉着一塊大概是藍莓蛋糕的東西放到了羅修面前的餐盤裏——
松鼠三號:“No one saw through my games(沒有人看穿我的把戲)。”
羅修徹底搞不懂了:“你們在說什麽?”
松鼠三號依舊沒有回答羅修的問題,事實上他就像是之前的幾只松鼠一樣轉身跑走了,然後就跟剛才一樣,第四只松鼠取代了它的位置——然而這一次,這只松鼠卻沒有拿來任何的東西,它停在了羅修的面前,跳上了茶壺,站在茶壺蓋子上誇張地跟黑發年輕人鞠躬敬禮,然後它擡起頭,用那雙紅色的眼睛盯着羅修,用尖銳的嗓音說:“I know the right words to say(我知道我該說什麽)——Like ”I don't feel well,”((例如“我不舒服”)——先生,別問那麽多,我們的好朋友暴力熊邀請您進行下午茶呢,現在,張開你的嘴——Let's begin to eat(讓我們開始吃吧)!”
羅修茫然地轉過頭,看着暴力熊,後者将一整塊提拉米蘇蛋糕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一邊揉着自己圓滾滾眼看着就要被撐破的肚皮一邊含糊不清地說:“Let's begin to eat(讓我們開始吃吧)!”
羅修:“……”
這一餐桌的瘋子。
正當他開始猶豫要不要吃這些看上去很不錯也沒什麽問題就是制作者看上去有些讓人不放心的食物時,那只跟他鞠躬的四號松鼠卻跳上了他的肩膀,它抖開一張對于他來說過于巨大的餐巾,然後将它圍繞在了黑發年輕人的脖子上——
“注意禮儀。”松鼠四號說,“暴力熊先生的朋友必須都是尊貴的文雅人。”
羅修轉過頭看了一眼暴力熊肚皮那被崩開了兩顆扣子的襯衫,有點兒不懂這話的邏輯——但是多虧了這個轉頭的動作,羅修居然發現了一點兒不同——是眼前這只站在他肩膀上的四號松鼠,在它的小爪子上,似乎帶着一枚銀光閃閃的戒指。
“這是什麽?”羅修伸出手,輕輕地戳了戳松鼠四號的手腕,禮貌地問。
“是結婚戒指,尊貴的先生。”松鼠四號咯咯笑了起來,将那個戒指翻過來,給羅修看上面一個似乎是印着兔爪印的痕跡,“我上個月剛結婚,我的妻子也即将給我生下第一窩小寶寶!——暴力熊先生送給我的這枚戒指,上面有他的爪印兒,兔爪象征着無比的幸運,先生!”
“喔,”羅修點點頭,直接忽略了後面那一大串關于兔爪的話,除了這些他有點兒高興地自己居然還能聽到一點正常的正能量,于是他對松鼠先生真誠地說,“那要恭喜你了。”
“謝謝,事實上無法避免的是,我們每個人都是要做爸爸的。”松鼠四號一邊說着,一邊抓着羅修的領子往下攀爬,然後它敏捷地跳到了桌面上,大聲地宣布,“我的兒子們将來長大了,也會掌握最優秀的廚技,然後為我們的朋友暴力熊先生服務!”
四號松鼠語落,桌子上的松鼠們都歡呼了起來。
桌子那邊的暴力熊舉起了手中的牛奶杯,然後将它們一飲而盡。
然後羅修剛剛感受到一點兒正能量的高興勁兒就被這群不折不扣的瘋子打消得一幹二淨。
幾分鐘後。
黑發年輕人呵欠連天,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邊上,他開始認真地懷念起會寫小黃書的大手毛毛蟲,至少那家夥除了一把煙杆之外不會咋咋呼呼地懂不懂就跟別人歡呼“友誼萬萬歲友誼天長地久”——恐怕多少雞皮疙瘩都不夠在這兒坐上一天掉的。
這個時候,剛剛結婚要當爸爸的四號松鼠先生在跳下餐桌之前,它對羅修說了“永別”——
“應該是’一會兒見‘。”羅修糾正它。
“我知道,但是我知道這一次,我覺得我應該說的是’永別‘。”四號松鼠揮了揮手,“其實我的身體并不那麽舒服,恐怕是要休假了——暴力熊先生,你聽見了嗎?我身體不舒服,要休假了!”
“哦,聽見了。”暴力熊頭也不擡地吃着它的草莓餡餅說,“等你身體好了,我們還能再見的。”
“是的,但願如此。”四號松鼠先生點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跳下了餐桌。
四號松鼠先生的話讓羅修撐着下巴坐在餐桌邊上發了一會兒呆,他用手中精致的銀質甜點勺子将藍莓蛋糕上的果醬在餐盤上心不在焉地畫着圈圈,就這樣過去的十分鐘左右,忽然,餐桌那邊的暴力熊在解決了一個草莓餡餅之後,終于想起了餐桌的這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它放下手中的餐具:“要不要來點兒肉湯,愛麗斯?”
羅修:“什麽?”
暴力熊将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邊——并且當它這麽說的時候,還用那種很期待羅修點頭的目光看着他——于是比喻無奈的,他真的點了頭。
暴力熊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它吧唧着嘴,親手拿過一個空盤子和一把長長的大勺,掀開那冒着蒸汽的湯鍋,它攪了攪那湯,然後盛了一大碟到手中的空盤子裏,然後它又翻了翻鍋底翻上來了一些被煮爛的碎骨頭和肉渣。
羅修看着那奶白色的湯,那湯汁散發着濃重的胡椒味兒,不知道為什麽,這味道讓他有些反胃。
暴力熊将那碟湯擺在羅修的面前,後者道謝,然後禮貌地拿起湯勺舀了舀——
奇怪的是,在攪動這盤湯的時候,羅修卻聽見自己的耳邊,似乎響起了“叮鈴”“叮鈴”仿佛是什麽金屬物件撞擊在陶瓷碗底的聲音,黑發年輕人“咦”了一聲,然後加快了攪動的速度,最後,當他感覺到自己舀到了什麽後,立刻将手中的湯勺從湯裏拿了出來——
在一堆被煮的發軟發爛的骨頭裏,羅修看見了一個金屬的環狀物體。
他微微眯起眼,用兩根手指,捏起那環狀物。
他将那還帶着湯水溫度的環狀物翻了過來。
然後,他看見了在環狀物的內側,清晰地印着一個熊爪子的痕跡。
……
我今天又撒了一個謊,
而且這天我蒙混過關,
沒有人看穿我的把戲。
我知道我該說什麽——
例如,今天我身體不舒服,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
雖然下章也會說明……但是,還是提前下……
簡單的來說,就是,友誼萬歲的松鼠大大們自己跳進鍋裏了ORZ
三月兔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掉了他的朋友(。
對不起我不也不知道這麽黑暗的腦洞是怎麽構成的總之……還挺貼合歌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