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們結婚吧(二)
陶喬手上拿着水盆,面容平靜,但心裏卻忐忑不已。她在走廊上站了一會才進了病房。病床上的陶母正在和宋人說些什麽,見她進來,聲音微弱道,“阿喬,你快過來。”
宋韌坐姿優雅地坐在病床旁邊,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等陶喬端着水盆過來,他便起身讓出位置給她。陶母似乎對宋韌很滿意,平素因為病情加重沒什麽精神的她氣色好了不少。
陶喬擰了毛巾,然後俯身給陶母擦臉。宋韌站在一旁,靜靜看着這對母女的互動。陶喬會答應結婚,這完全在宋韌的預料之中,陶母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陶喬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必然會想方設法滿足她的最後一個心願。
擦完臉,陶喬端着水盆去倒水,臨出病房之前她擔憂地看了宋韌一眼。那天在咖啡館她沒有立即答應,回去之後卻意外從好友席錦那兒知道了一些關于宋韌的事情,猶豫了一番,陶喬還是主動給宋韌打了電話。
雖然兩個人一開始就說好了,她會按照宋韌的要求當一個合格的宋太太,而相應的,宋韌需要在陶喬母親面前配合她,陶喬希望讓母親知道,她要嫁人了,對方對她很好。
陶喬出去之後,宋韌重新坐了下來,陶母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作為一個母親,她對宋韌無疑是
滿意的,陶喬沒有告訴她宋韌的家世背景,只是按照當初兩人相親時宋韌對自己的介紹告訴她,所以陶母唯一的擔心就是只有一個,“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呢?”
這種試探并不高明,但宋韌像是沒有察覺一樣,沒有猶豫地回答了一個日子。陶母很高興,她知道自己日子不多,希望能在離開這個世界前看到陶喬身邊有一個可以照顧她的人。
又和宋韌說了些話之後,陶母的精神狀況顯然不如他剛來那會,陶喬回來之後,就找了個借口,對她說,“媽,宋韌等會還要回公司,有什麽話以後再聊吧。”陶母雖然有些舍不得,可她也知道自己實在沒什麽精神了。
宋韌也很識趣,禮貌地道別,“阿姨,我下次再來看您。”陶母笑着應好,還讓陶喬去送他。這顯然是沒有必要的,宋韌擺擺手拒絕,可陶母堅持,陶喬只能跟在宋韌身後走了出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醫院門口,司機王建軍已經把車停在那兒等宋韌了。在宋韌上車之前,陶喬道謝的話終于說出口,“宋先生,”宋韌的手放在車門上,轉過頭,“嗯?”
“謝謝你。”陶喬真心地道謝。宋韌收斂了他的居高臨下,耐心地聽母親唠叨,母親病情愈重,呼吸間也帶着難聞的味道。可宋韌卻沒有表現出嫌惡,即使是演戲,這一點也讓她覺得很感激。
她本來只希望宋韌配合自己做做戲就好,但宋韌的表現實在超出她的期待。
宋韌微微點頭,“不用謝,你是我的未婚妻。”他淡淡點出理由,這場婚姻是他對父親宋知賢的反擊,也是他計劃中的一步,可就像他對陶喬承諾的,她會是他唯一的女人。
陶喬愣在那兒,直到已經完全看不到黑色的車之後,才終于轉身朝裏面走去。剛進病房就聽見陶母和隔壁床病友的對話,對方毫不吝啬對宋韌的誇贊,最後羨慕道,“你可真有福氣。”
陶母呵呵地笑着沒有接話,但陶喬看得出她也是高興的。陶喬走進去,坐到剛才宋韌坐過的凳子上。陶母臉上有些猶豫,最後小聲問,“阿喬,宋韌他、是不是不太樂意這樁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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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陶喬在她心裏是最好的姑娘,但她還是有些擔心。雖然宋韌對她這個未來岳母恭敬有加,可剛才兩個人的相處看起來并不像未婚夫妻,反而更像陌生人。
陶喬心裏“咯噔”一聲,不過還是很快恢複,笑道,“媽,你在想什麽呢?宋韌不是說了我們月初就結婚了嗎?”這個日子是宋韌定下的,陶喬當然沒有任何意見,對她而言越快越好。
見女兒這幅樣子,陶母把自己疑惑的地方講了出來,“剛才你把蘋果遞給他的時候,兩個人的手正好碰到了,媽看到宋韌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很奇怪。”
陶喬皺眉,母親說的沒錯,連她都感受到了對方身體的僵直,可這種情況她也不能去問為什麽,只能聯想到上次席錦的話,陶喬也能理解幾分了。
聽席錦說,她曾經在片場無意間看到過宋韌去接殷绮夢,宋韌還很貼心地幫她撐着傘。陶喬想,就像宋韌能為了保護殷绮夢找自己做擋箭牌,他為了殷绮夢“潔身自好”也不是不能理解。
雖然之前兩個人只不過是手指意外碰到了而已,果然是個奇怪的男人,陶喬得出這樣的結論。
笑着搖搖頭,陶喬道,“好了,媽,你就別多想了。”
車窗難得地被打開,外面的風打在臉上,讓人清醒不少。駕駛座上的王建軍悄悄看了一眼後視鏡,坐在後面的宋韌眉頭緊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他識趣地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
宋韌的心情的确談不上愉悅,剛才在醫院裏,陶喬拿水果給他的時候,她的手指正好放到他的手背上了,和上次飯局時的平靜舒心感受相比,那種舒心平靜的感覺更加明顯了。這一點認知讓宋韌覺十分不愉快。
他讨厭自己居然會對一個幾乎陌生的女人産生這樣的感覺,即使這個人是即将成為他妻子的陶喬。同時又厭煩自己必須要掩藏他的這一處“軟肋”,尤其是對陶喬本人。
雖然有些惱怒,但這并不能構成讓宋韌取消婚事的理由。
宋韌接到父親宋知賢的電話時,正在回宋家老宅的路上,宋知賢的意思很明确,“我已經給你約好了,吳家也看好你。”電話那頭的宋知賢心情不錯,似乎這樁婚事已經板上釘釘了,用不容置疑地語氣給宋韌說了地址,宋知賢最後叮囑,“為了這樁婚事,你謝阿姨可是花了很大力氣的。”
“是嗎?那我得好好感謝她了。”宋韌一直都沒怎麽開口說話,聽到這句話終于忍不住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只可惜宋知賢看不到,他是想緩和宋韌和謝芸的關系,可宋韌相信謝芸肯定不希望自己知道她插手了這件事。
隔着通訊設備,宋知賢顯然沒能聽出宋韌的話外之音,滿意道,“你知道就好。”
挂了電話,宋韌忍不住想,當年母親為什麽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有着惹人憐愛的小家碧玉、和他心意的謝芸,就算如此宋知賢還是一意孤行有目的地去接近宋韌的母親。
那是一個被家裏寵着長大的驕傲女人,可婚後卻在丈夫一次有一次的欺騙之下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最後甚至在自己年幼的孩子面前跳樓自殺。
魚與熊掌,永遠都不可能兼得。宋韌用手肘支撐着頭,任迎面而來的風吹亂了額前的碎發。
作為宋家的家主,宋柏海幾年前就不再事事過問集團的事了,可這不代表他放開了對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的掌控。從前世宋韌就清楚,他的爺爺就像古時候的帝王一樣,站在高處觀察他們這些想要爬到那個位置的人,然後挑出一個他認為最合适的繼承者。
宋韌來之前和宋柏海通過話,所以他一到就被傭人領着去了宋柏海的書房,年邁但依舊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窗前,宋韌走過去,最後在離他有些距離的位置停下,“爺爺。”
宋柏海沒有回頭,宋韌從他的側面看過去,隐約可以看到花園裏的景象。宋柏海轉過身來,慢慢朝木椅走去,“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在花園裏玩,有一次還摘了一朵蘭花給我。”似乎是回憶到了有趣的地方,宋柏海難得地露出一個笑容,坐下繼續道,“那株蘭花可是我找了好久才得到的。”
宋韌露出尴尬的神色,語氣裏帶了些無奈,“爺爺。”其實爺爺說的那些事情他都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能裝出這幅樣子來。宋韌很小就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母親自殺之後,宋韌查了謝芸母子的住址,然後挑了她母親頭七的日子給她寄了一份“大禮”。
雖然沒能親眼看到謝芸打開包裹之後的場景,可從宋知賢接電話頻率來看,她被吓得不輕。這就足夠了。
“你真想和她結婚?”短暫的回憶過之後,宋柏海切入今天的主題,宋韌來之前就和他提過這事兒,那個女孩子的資料在宋韌來之前剛剛放到他書桌上,一個無依無靠、母親病重的小龍套演員,宋柏海是不太滿意的,“你真想和一個戲子結婚?”
宋家是很傳統的世家,宋韌還記得前世宋宇就是怕被爺爺厭棄,硬是一直拖着沒有和殷绮夢結婚,最後還是和宋知賢安排的人結了婚。即便那時候殷绮夢早已拿了無數個最佳女主角了。
宋韌擡頭,和宋柏海對視,“爺爺,我想要和她過一輩子。”青年的語氣嚴肅而真誠,宋柏海恍惚看到當年的自己,如果那時候的自己有他一半的勇氣,如今也是不一樣的光景。
“即使她不能對你的事業有任何幫助?”
沒有絲毫猶豫,宋韌點頭,“是的。”
這個孫子總歸還是比他父親想得更透徹些,知道取舍。宋柏海嘆了一口氣,問,“定好日子了嗎?”宋韌就有主見,那個孩子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雖然環境複雜,可卻一直潔身自好,也還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宋韌聽到這番話,便知他這是同意了。宋柏海聽了他的回答,又問他有沒有見過對方父母,宋韌很自然地點頭。
從爺爺的書房出來,宋韌心情不錯,就連到了大廳碰到剛回來的宋宇也沒影響他的好心情。和宋韌一早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住,當了十幾年私生子的宋宇卻偏偏守着這裏,時刻不放松。見到宋韌,他還是依舊恭敬,“大哥。”
宋韌眯了眯眼,前世宋宇在他面前也是如此,總是一副尊敬長兄的好弟弟樣子。他對宋宇是不屑的,知道對方在背後耍了些小花招,宋韌也不在意。
直到後來宋韌才知道,他這個一直“懦弱”的弟弟在外面有一家公司。大概是掩藏太久,這之後,宋宇故意接近一直被認定為“宋韌的情人”的殷绮夢,這時宋韌也沒有多在意,他知道,對方只是想挑釁自己而已。
只可惜宋宇找錯了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