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酒後
韓竟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絕對、絕對、絕對不應該讓夏炎喝酒。
喝了酒的夏少哪裏還是夏少,那簡直就是大魔王!
像夏炎這種外表永遠溫和禮貌的人,心裏往往積累了比正常人多得多的負面情緒,而這種情緒一旦潰堤,很可能釀成非常嚴重的後果:這是犯罪心理學中早就談濫了的事,社會新聞裏總是隔上一陣子就會爆出一些引人唏噓不已的慘劇,什麽“丈夫慘遭分屍,兇手竟是結發十年賢惠妻子”,什麽“老實小販因受顧客奚落侮辱,持刀怒砍16人”,什麽“女大學生被人投毒,嫌疑人系同院好好先生”——現在稍有點常識的人大都明白,一個人外表越是本分謙和,黑化之後越是恐怖。
可這事說起來輕松,真攤到自己身上簡直麻煩到了極點。現下這慘劇雖說還沒達到分屍砍人的程度,但好像也差不了多少了。韓竟總覺得,這會兒他要是稍有哪一眼沒照顧到,很可能自己剛從新聞頭條上下來,分分鐘又得上回去——
《江湖》劇組風波接連不斷,演員韓竟遭人毒打致重傷,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蔔?
——不不,這一點都不好笑。
夏炎不愧是熱心鍛煉的,身量雖然單薄,力氣實在是不小。加上喝了酒手下沒輕沒重,連韓竟都覺得棘手得很——他是有功夫,但從來對付的都是神智清醒的對手,一個人只要有正常的理性,一招一式都可預測,實戰中要克敵制勝,觀察和計算的重要性可說占了一半以上。可如今面對一個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的醉鬼,這一套就完全不頂用了。
更何況,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真的傷了夏炎啊!
處處得顧慮着下手輕重的結果就是,醉鬼确實毫發無損,韓竟自己可挂了不少彩。夏家小少爺沒練過搏擊術,又借着酒勁手腳并用,每每眼見着要被韓竟制住了,便還有一個絕招——亮出爪子,撓!要說平日見夏炎不覺得他指甲長,總是只留着那麽一兩毫米,剪得整整齊齊的,可關鍵時刻拿出來撓人,殺傷力也是毫不含糊。幾個回合下來,韓竟的手背、胳膊、甚至脖子臉頰胸口,都留下了一道道紅色的傷痕,整片整片火辣辣的,又癢又疼。
要是這人真遇到什麽群毆火拼夜路打劫之類的,跟人打起來,憑這一手撓人的功夫倒也不至于吃虧就是了——話說回來,夏總不是還給他家小炎安排了保镖麽?
韓竟悻悻地想着,又挨了兩拳一腳一爪子,才總算成功把人壓在床上四肢都死死制住。夏炎不盡興,又狠勁掙了幾下,不過兩人身量擺在那裏,到底沒能掙開。
這樣一通胡鬧下來,兩人都急速地喘着氣。韓竟是整個人壓着夏炎,兩人離得近,他甚至能感到夏炎的呼吸就落在自己喉嚨之間——其實沒什麽酒氣,就是火燒一樣,燙人得很。小少爺的臉比之前更紅了,眼睛都通紅通紅的,明明沒有淚,卻像是大哭過一場。
韓竟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人的眼睛,那人也自下而上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半晌他才忽然意識到這姿勢太過暧昧,剛想起身,不想夏炎猛地一擡頭——
朝他下唇狠狠咬了一口!!
人的嘴唇是絕對沒有辦法鍛煉的部位之一,偏偏這地方又神經密布極度敏感,平時自己不小心咬到都會疼上半天,被別人這麽來上一下,再硬的漢子都受不住。韓竟當場眼淚就下來了,他下意識地收回手去捂被咬的地方,結果剛一松手就被夏炎反客為主推到在床上。
韓竟眼中全是淚水視線一片模糊,加上疼得腦仁都發木,一時間根本顧不上應付夏炎。那人學他的樣子一個翻身壓上來,一時倒也沒了進一步的動作。
韓竟倒了幾口氣,唇上那種幾乎錐進腦髓的疼才稍微緩了緩,總算凝聚一些意識,只覺得那人火熱的呼吸仍是那樣細細密密地噴在他喉嚨上。而後一種熾熱而柔軟的觸感帶着濕氣,貼着他的下巴往上拱了拱,似乎想把他捂着嘴的手推開。
那大概是夏炎的嘴唇——韓竟大腦還在當機狀态,花了好一會才拼湊出這麽一句話。
那是夏炎的嘴唇。
夏炎并沒有對推開韓竟的手這件事太過執着,試了幾次之後,那種潮濕柔軟的觸感便向下挪到下颌的部位,先是試探性地輕輕舔了一下,而後變成小動物一般混亂不得章法的舔咬,從下颌一直蜿蜒到脖頸,最終停在喉結處,像是發現了什麽美味似的,反複啃咬起來。
韓竟從下巴到脖子都被舔得濕漉漉的,被夏炎微有些濁重的呼吸掃過,皮膚上泛起一陣陣發麻的涼意。雖說都是咬,夏炎這會的動作可跟剛才完全不同,柔軟的舌尖在他喉嚨反複舔着,配上牙齒的輕咬刺激,不僅不是傷人的,還明顯帶了種別的意味。
到了這種程度,要是還沒反應就不是男人了。韓竟幾乎是剛從疼痛中緩過神,就覺得一種溫和綿密的甜美沿着脊椎一路蔓延,下腹部有股小火猛地往上蹿。
“……真是胡鬧。”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右手拎着夏炎後脖領子把人拽了起來。夏炎玩得高興防備心大減,韓竟這次倒沒遭遇太多抵抗,成功把人拽到浴室按進浴缸裏,用蓮蓬頭調了微涼的水,朝夏炎頭上沖去。
醉鬼這回掙了幾下,總算是老實了。
“真是胡鬧。”韓竟低聲重複了一次,扯了條浴巾蓋在夏炎頭上,“自己擦。”
他又把人拽回屋裏,在床上安頓好,而後找來指甲鉗和锉刀,開始給夏炎剪指甲。誰也不能保證今晚不用再戰三百回合,為了他自己的安全着想,還是先繳了械為好。
夏炎的手在男性之中算是比較小的,手的形狀卻很好看,棱角分明骨節修長,又跟女性那種柔軟幼嫩大不相同。韓竟這次專門給他剪指甲,才注意到夏炎不僅長了張團子樣的娃娃臉,連指甲都是孩子氣的圓形。通常而言男孩子大多不會特別注重指甲的修剪,夏炎顯然不在此列,他的指甲原本已經剪得很整齊,嵌在微微泛白的指尖,顯得非常整潔幹淨。
韓竟畢竟被那兇器撓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再整潔幹淨此時也沒了好感。他貼着指甲根上剪了個徹底,又用锉刀把一切細小的棱角都锉掉。這樣弄好了最後一根手指,韓竟輕輕吹掉锉下來的白色粉末,心裏隐約有種報複得逞的暗爽。
他擡起頭,見夏炎靠在床頭,低垂着視線眼皮連連打架,大約是之前喝了酒又大鬧了一場,如今終于累了。夏炎那頭棕褐色的小卷毛讓韓竟用涼水淋了個透,雖說扔了條浴巾給他,他也沒顧得上擦,此時正濕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已經把睡衣的領子打濕了一小片。
一滴水順着發絲流進眼睛裏,激得夏炎猛縮了下脖子,擡起手揉了揉眼睛。之前臉上脖子上那種通紅已經消下去不少,只剩下臉頰上兩抹淡淡的緋紅,就像剛成熟的桃子尖上那種顏色。因為涼水的刺激,他的嘴唇一直微有些發抖,那兩片微啓的薄唇像有着某種神奇的誘惑力,讓韓竟直起身來,湊得離夏炎近了一點,又更近了一點。近到視線之中那人的臉已經看不清了,才終于停下。
困勁上來了的小少爺對外界的感知度是0,全然沒意識到面前有個人存在。大概是眼睛還不舒服,他又擡起手想去揉,被韓竟一把抓住手腕。
兩人的嘴唇相距不到一寸,好像馬上就要吻在一起那樣。
然而韓竟最終也沒有真的吻上去。他只是這樣停留了一會,而後轉手幫夏炎撥開了眼睛旁邊作怪的頭發。
“我今晚要是就這麽吃了你……到底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韓竟有些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按着蓋在那一頭小卷毛上的浴巾狠狠揉了起來,擦過之後又找來吹風機徹底吹幹。困了的夏炎極乖,全程無條件配合,只有偶爾被熱風燙到,喉嚨中會發出些細小的嗚咽作為抗議。
等把夏炎安頓好打發睡覺,韓竟這才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乏得要命。實話實說,這可以算是他兩輩子以來打得最艱難的一場架。
屋裏一片狼藉,他也沒心思收拾,想着回頭交給客房服務罷了。白天睡得太多現在時間又不晚,關了燈之後,他倒是躺在床上又輾轉了很久才終于睡着。
這件事到這還沒算完。第二天韓竟頂着一臉大小傷痕還間或有些貓撓式的道子去拍戲,可為難壞了化妝師李姐,一邊往他臉上塗遮瑕膏,一邊嘴上還連連說着什麽這世道公安都橫着走,好好的人明明沒犯事,配合個調查也被糟踐成這樣。
韓竟抓抓頭發,想起前一天晚上沒見着李姐,對方不知道他是全須全尾地回來的。
“您別誤會,公安他們還真怎麽沒為難我。我這傷是昨天晚上……”他頓了頓,瞄了旁邊的夏炎一眼。
“房間裏進了一只貓,被它撓的。”
“貓?”李姐知道韓竟跟夏炎同屋,便又去看夏炎,“酒店怎麽會有貓呢?得跟經理說一聲。夏少你有沒有被撓?今天收隊之後你們趕緊去醫院打狂犬疫苗吧。”
一邊夏少臉已經紅到了耳朵尖,猛點了好幾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