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走到盡頭處
望了一眼桌上那兩張支票,夢雅的視線立即被那有如小孩般粘貼的手工吸引住眼球,完全忽略了支票上的數額,甚至忘記了發問支票的來源。
坐在對面的兩個女人臉色就跟守在包廂外的保镖一樣難看,雖然在決定和鄭希婕見面的時候內心已經穿上全副軍裝,但身處在這氣氛沉重的箱子裏,不安的感覺首先打下了從容淡定的頭盔,集體湧上來的困惑奪走了自信的寶劍,夢雅突然有種想臨陣逃脫的感覺。
情緒一旦失控的時候什麽難聽的話都能說,什麽瘋狂的事都能做,鄭希婕看着桌上兩張接合得比科學怪人縫針線的臉還要醜的支票,她不知道該遮住夢雅的視線還是遮住自己的臉好,這種感覺就好比出席某個募捐活動時,到了上臺捐獻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沒帶上支票,非常尴尬!
“這兩張支票其實是恩妍讓我轉交給你的。”
一提起這個人的名字夢雅就感覺到有一把刀又開始在切割她的心,舊傷痕仍未複原,新傷痕又出現,遍體鱗傷的痛楚把她折騰得已經分不清楚是夢裏還是現實,從未感覺到活着是如此的辛苦,只能借着酒精來麻醉一天過一天。
“恩妍?她為什麽要給我支票?”
平時只要一見到媒體或在大衆面前,言語和詞彙就像肥皂水的泡沫般擠滿了整個腦海,總是能順暢的表達自己的意見與想法,經過了這麽多年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表達有些吃力,勉強把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湊合,總算給她組織了一段句子。
“她已經知道你現在所面臨的困境,所以在她離去之前匆促的把畫廊轉讓了,又接受了某個無良公司提出的交易,最後才托我将全部的錢轉交到你手裏。”
“你說什麽?什麽無良公司?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一點!”
當心裏萬分焦急的時候偏偏理解能力就出現了障礙,聽不懂的心情讓夢雅恨不得找來一把刀子将鄭希婕的頭部剖開,好讓她能直接将對方的記憶取出後置入自己的腦袋裏。
“哪,無良公司的代表人,這件事由你自己去告訴夢雅!”
鄭希婕的耐性本來就沒有品質保證,被這心浮氣躁的感覺搓摩了幾回後,火爆的脾氣就湧上來了,一氣之下她幹脆将手中的燙手芋頭抛向周瑜兒去,讓這個把芋頭煮熟的人來感受一下被熱度逼瘋的心情。
“事情是這樣子的…”
不善言辭的周瑜兒拼命擠出了勇氣來幫臉皮墊底,好讓薄薄的面皮能增加一點厚度,而鄭希婕凜冽的目光也激發了她唇舌的潛能,一字不漏的将整件事情的經過詳細的敘述,聽着的人仿佛也親眼目睹了一幕幕生動的畫面,可惜故事結尾卻令人感到難過悲傷。
“恩妍現在在哪裏?”
仿佛有一萬支針插在心頭,夢雅的心感覺到又痛又脹,像是崩得緊緊的,讓她連呼吸也覺得有些困難,缺氧的頭部又開始感到有些暈眩,她趕緊往後躺下肩膀靠着椅背,撐着不讓身體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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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她都不願意透露,你知道她唉……”
一向來沒有難題可以打倒的鄭希婕也有無奈的時候,恩妍心意已決後十八條牛也拉不回的硬脾氣,夢雅也不是沒有領教過。
負能量的情緒透過貼着椅背的身體不斷在蒸發,一股又悔又懊惱的感覺湧上來,夢雅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麽對這段感情的信心不能堅定一點?為什麽會願意相信一段謊言?為什麽會因着別人耍幾個手段就把她們拆散?為什麽她沒有能力去改變這樣的結局?
所有播放過的世界末日電影情節都比不上這事實來得恐怖,夢雅又感覺到一陣天昏地暗,最近血壓跟體重一樣不斷往下,只要碰到一點點刺激心髒的事情,她即感覺到大量鈣質從身上流失似的,手腳立刻發軟,只能靠着強大的意志力來把軟弱的身體繼續撐住。
“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一而再的打擊讓生病的心幾乎奄奄一息,夢雅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但她意志堅定的眼神卻比特蕾莎修女執行使命的意念還要頑固,同樣是十八條牛拉不回的女漢子,看來也是誰都勸不了她。
整個世界那麽大,兩條腿又長在恩妍的身上,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不知去向的人相等于海底撈針,這比買一張彩票就中頭獎的機率還來得低,鄭希婕雖不忍心潑冷水,但也不想虛僞的表現出她支持這想法。
“請讓我也協助你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不只是夢雅覺得她聽錯,鄭希婕的神情比夢雅更不敢相信。
“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你肯接受我的建議的話,我會過得比較心安一點。”
這一次兩人都沒有聽錯,周瑜兒說得非常清楚。
人不是聖賢,會犯錯的同時也會有怨氣,坦白說夢雅是很生氣周瑜兒把她們拆散,她的修養容忍還可以抑制住她不站起身來掴對方一記耳光,但卻做不到完全不恨這個人,君子可以不動手但不能不動怒火。
“既然良心會過不去,那你又何必當初呢?”
如果說眼神可以按心裏的想法去傷害一個人的話,周瑜兒現在可能已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即使是這樣也無法消除夢雅的心頭之恨,她甚至想剝掉對方身上的皮,接着再塗上一層厚厚的鹽,讓這個人感受一下痛不欲生的感覺。
“對不起。”
望着這狹長美麗卻充滿了怒氣的眼睛,周瑜兒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冷顫,她趕緊避開對方的視線,低垂着頭的時候,滿滿的歉意卻湧上來,這時候除了說這三個字以外,大概說什麽都會讓對方覺得厭惡。
“為什麽你們要耍這種小人手段?人家說演藝圈那麽黑暗,果然都是你們這種卑鄙小人!”
怒氣飙升到最頂點的時候,夢雅有點恨自己修養太好,面對着應該用惡劣言語來砸死的罪人,她才發現可派上用場的詞彙很有限,最狠的程度也不過如此而已。
“唉,這回連我也被牽連了。”
一根區分的棍子就這樣把鄭希婕也從船上打下掉入污河中,怪只怪這污染的程度太嚴重了,在沒有清水可沖洗的情況下,無辜落在同一條河的人也是有口難辯。
“黃小姐,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請求你原諒我,但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我一定能夠打探出金小姐的下落。”
反正都已經被貼上了卑鄙小人的标簽,厚顏無恥又算什麽,這一回就算人家不答應,周瑜兒也要說服對方為止。
“夢雅,雖然我還是做不到大方祝福你們在一起,不過這次是我們做錯了,就讓瑜兒來協助好嗎?”
最終花落誰手這件事暫時還是擱在一邊,鄭希婕認為找到人才是她們共同的心願。
夢雅深知道眼前這兩人的影響力和財力都在她之上,相信透過她們肯定會事半功倍,理智的那一面是已經接受了這番建議,但是倔強的那一面依然不大願意妥協,頑強的自尊心也緊緊地封住了她的口,不讓心裏的那句“好的”就這樣輕易的從口中溜出來。
猶如一層厚厚的雪遮蓋着的面貌,冷冷的表情讓人看不清她心裏的想法,周瑜兒不玩心思猜測游戲,她更喜歡當面直問。
“黃小姐,要不你說你要我們怎麽做才好?”
本來有點掙紮的心情突然變得像脾氣任性的富家小姐般傲嬌,望着這兩個人的臉時候,心裏堆積的怨氣就像烏雲密集的天空,恨不得能來一場刮風暴雨,推翻桌子或打爛什麽的,不過常年修養出來的優雅形象還是有辦法鎮壓住壞脾氣,夢雅最終只有冷冷的丢下一句。
“我要你們帶着這兩張支票立刻從我的眼前消失!”
總不能一直用自己的熱臉頰去敷人家的冷屁股,要不是因為自己理虧在先,鄭希婕是不會像聽話的小學生那樣乖乖起身離開,從成名之後已經沒有人敢給她臉色看,除了恩妍,沒想到另一個人會是夢雅,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都不反抗。
“這也是恩妍讓我轉交給你的,我想你應該不會也拒絕這份東西吧。”
不用到記憶庫裏面翻找,夢雅一眼就認出了這東西,跟恩妍就像連體嬰那樣分不開的四四方方畫本,如今卻被殘酷的結局把它分割,像美麗童話但卻不真實的遺憾,夢雅突然覺得她對突發的每一件事情都感到無能為力。
手指觸摸着畫本,這觸感越真實就越覺得心痛,人走了卻把最珍貴的都舍得留下不帶走,夢雅拿起畫本握在手裏,心裏空蕩蕩但傷感卻滿滿的,事到如今,她卻只能對着沒有生命的畫本在感嘆。
眼看夢雅像個靈魂出竅的櫥窗娃娃靜坐着不動,沒有冷嘲熱諷的言語攻擊,反而讓鄭希婕感覺到良心更加嚴厲的譴責,她轉身不忍再直視這畫面,擡起腳大步走離開了包廂。
尾随着鄭希婕身後的周瑜兒,前腳才踏出包廂外,心裏的愧疚感又拖住了她的後腳,她總覺得不留幾句人性的話恐怕走出街會被掉下來的花盤砸中,不管對方願不願意,她就是死也要搶着買單,轉過身正巧又對上了那道足以把一個人凝固的冷冽目光,她鼓起最大勇氣說了幾句。
“這一周內一有金小姐的消息,我會立刻聯系你。”
望着包廂的門慢慢的關上,夢雅仿佛看到上帝關閉了這一扇門,但卻不知是否會為她打開另一扇門,她感覺到沉重的心像被一塊巨石捆綁在一起丢下海中,不安的感覺拉着她往下沉,希望的光離她越來越遠,只有黑暗的絕望在逼近她,心裏無限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