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一回喂魚,沒有絲毫體驗感。
狄旎有些喪氣,雖不知曉原因,可她也曉得今日這喂魚的活動恐怕是難以進行下去了。
只是她有些疑惑,哪裏有見着魚食就跑的魚?
難道是紫鳶給錯了魚食?還是這些魚太金貴了,學會了挑食?
狄旎百思不得其解,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有些沮喪。
池宴偏過頭去,便看見她這一張苦瓜臉了。
他垂着頭一笑,又開口:“都這樣了,那走走嗎?”
狄旎有些詫異的擡了頭,看着面上帶着笑意的清俊臉蛋,想拒絕的話一下卡在了喉嚨裏。
她抿了抿唇,點頭:“好。”
只是和她預想中的不同,狄旎沒感覺到什麽溫馨,甜蜜,小心動。
只有滿腦子的。
好冷。
春日的夜晚有些返潮,周圍植物也多,濕答答的。
一陣寒風吹過,濃重的水汽撲面而來。
刺的狄旎一激靈。
她出門沒換衣裳,還是穿的白天那套。
好看,精致,但是不保暖。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往裏邊縮了縮,又壓住了想要吸鼻子的欲/望。
整只手臂往身子外側蹭了蹭,池宴轉過頭來,就看見了一只正在扭動着的蛆。
池宴:...
他有些懊惱的拍了拍頭,将自己的外裳給她搭上。
“穿着吧。”
一股暖氣籠罩着狄旎,她手腳放輕松了,絲毫不客氣的往身上攏了攏。
沒過一會兒,許是身子暖了,狄旎的腦袋也靈光了。
她轉過頭來看向池宴:“你,不冷嗎?”
池宴搖頭:“沒事。”
他裏邊穿的厚重,是不冷的。
狄旎見池宴這幅樣子不似作假,便稍稍降了心裏的負罪感,提着步子往前走。
只是她才剛走一步,就踩到了一個軟軟的地方。
狄旎頓時瞪圓了眼,頭皮有些發麻。
“陛陛陛陛下,你幫我看看,我腳底下有什麽。”
她咽了口唾沫,不會是蟲子吧?!
池宴有些疑惑的看向地面,光線有些微弱,他一時間竟沒看清。
等他拿過宮燈時,卻又頓時沉默了。
“你...你自己看看吧。”
狄旎這下聽不懂池宴話裏的情緒,她便也只能硬着頭皮的低頭去看。
只是...
狄旎:?
泛着暗光的緞衣尾部靜悄悄的躺在她的腳下,狄旎猶豫着挪了挪腳,便看見她方才踩的地方留下了一個小巧的腳印。
這下,狄旎和池宴雙雙沉默了。
她咬着唇瓣躊躇了一會兒:“抱歉...”
“不必道歉。”他蹲下身子來:“擡腳。”
狄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池宴這是要做什麽。
卻還是乖乖的聽他的話,擡起了腳,小心翼翼的踏在外邊。
池宴将長了一截的衣裳握在了手心上,他猛地一用力。
“刺啦。”
就将它撕了下來。
狄旎瞪圓了眼,有些目瞪口呆:“你?”
池宴将手裏攥緊的那一部分放了下來,正好及地,不會再絆到狄旎。
“好了,你走走看。”
狄旎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你不必這樣的。”
池宴手裏拿着碎布,擡頭一笑:“朕心甘情願。”
狄旎長睫微微顫抖了下,她擡了腳走了幾步。
披風剛及她的腳踝,暖意從四周攏了過來。
二人慢慢的走,一路上雖一句話都沒講,周身卻有着異常的親近感。
等到了有光亮的地方,狄旎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池宴轉過身來看着他,眸子清亮:“朕會替你讨回公道的。”
他抿了抿嘴:“無論是誰,無論多久。”
這是他給狄旎的交代。
狄旎擡頭看他。
池宴是真心的,她能感受得出。
她舌尖滑過牙尖,輕輕的點了下頭:“好。”
狄旎牽起笑意,溫溫柔柔的:“我相信你。”
這一下,池宴感覺到自己身體內仿佛有一團火,在胸口前亂竄。
他覺得喉嚨有些發澀,連聲音都帶了些啞:“那朕就送你回去吧。”
狄旎垂着腦袋,慢慢往前走。
周圍陸陸續續的過了許多宮女侍從,請安的聲音此起彼伏。
狄旎也不知道如今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她也有些想不通,那敏嫔邀自己去太液池是不是想看見她和池宴和解。
腦海裏各種想法轉瞬即逝。
狄旎步子突然停了,她轉過身來微微俯身:“銅雀殿到了,陛下就先回去吧。”
沒被狄旎請進去,池宴是有些失落的。不過這情緒一下便被他抛之腦後。
池宴點頭:“好。”
他囑咐塔娜:“照顧好你家娘娘。”
塔娜脆聲應下,扶着狄旎進殿裏。
她沒回過頭,卻清清楚楚的知道有一束目光跟着她。
等到進了轉角,那束目光才不見了蹤跡。
狄旎松了口氣,連身子都有些軟了。
塔娜有些擔憂:“娘娘。”
狄旎搖頭:“沒事。”
池宴在殿外,一動不動的,眼神跟在狄旎的身後。
等到看不見狄旎後,他才低了頭,往回走。
身側侍從有些膽戰心驚,怕自己觸及到這帝王的黴頭上。
等到池宴回到乾清宮後,他揉了揉眉心,萬般無奈。
他曾去了棠梨宮問過蔣妃,這回的事。
這事不是她幹的,他知道。
可蔣妃面上閃過一絲猶豫,卻讓他不得不起了疑。
棠梨宮的宮女,除了她自己,可還有其他人能夠使喚?
若是蔣妃自己清楚,又為何不同狄旎和自己說。
池宴覺得自己腦袋瓜子疼得很,可他既然已經答應了要還狄旎一個公道,那自然要将這事查得水落石出的。
“下來吧。”
他淡淡的開了口,朝着寂靜的宮殿說道。
池宴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便從上邊跳下來一個黑衣人。
“主子。”
池宴以前很少喚他出來,可自那北狄公主進宮,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池宴擡頭看他:“去查清楚今天的事。”他眸子幽暗:“無論背後是誰,都給朕查下去。”
池宴話裏帶着怒氣,黑衣人聽得一清二楚。
他颔首領命:“是。”
不一會兒,宮殿裏又恢複了往常的寧靜,小窗開了一角,洩了一絲寒風進來。
池宴摩擦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着桌上擺着的那一個碎布。
“想害她的,是你嗎?”
“朕的,老師。”
雖經了這事,狄旎與蔣妃心裏起了疙瘩,可選秀的事依舊還是要繼續安排下去。
等到蔣妃再次同狄旎彙報完進度以後,殿內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狄旎不好開口趕人,蔣妃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等到坐得狄旎都有些不耐煩想要讓侍女送客時。
蔣妃卻開口了:“抱歉。”
這話一出,狄旎頓時一噎,心裏蹭蹭的竄上火氣來:“抱歉?替誰抱歉?替你自己,還是宮女。”
她頓了頓,聲線都壓低了:“還是那罪魁禍首。”
蔣妃頭壓的低極了,像一個做錯事等着夫子責罰的小姑娘。
狄旎氣不打一處來,連話都帶了些沖:“如果是後者,那就算了,還不如告訴我這究竟是誰。”
她舒了口氣緩了緩繼續說道:“本宮只想知道誰要害我,就這麽難嗎?”
她擡頭,看向蔣妃。
蔣妃聽見這話,身子一僵,緩緩擡頭對上她的眼睛。
她張了張嘴:“對不起。”
這一下,狄旎也失去再同她說話的興致了,她揉了揉眉心:“紫鳶,送客吧。”
狄旎還是給她留了體面的,沒讓塔娜送她。
畢竟塔娜這個暴脾氣,知道狄旎糟了這事定不會給她好眼色的。
蔣妃也清楚,她擡頭看了看狄旎,又垂下頭來:“小心敏嫔。”
狄旎眉頭一皺,她剛想問為什麽,就見蔣妃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敏嫔?
等到紫鳶送完人回來之後,狄旎問道:“她還和你說了什麽嗎?”
紫鳶搖了搖頭:“回娘娘,沒有了。”
她面上有些猶豫:“可是娘娘,您說,蔣妃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狄旎沒回話,反而問她:“你同本宮說手敏嫔吧。”
紫鳶點頭:“敏嫔是宣威大将軍族中之女,姓方名懷玉。奴婢聽說她從小在邊塞長大。”
“邊塞?”
“是的,不過與娘娘不同,您是在北狄,而她是臨南蠻之地。”
狄旎點了點頭,同是邊塞,南蠻與北狄還是相差甚大的。
紫鳶繼續說道:“先帝時期,下令給陛下選秀,其中便選了四名大家女子進太子府。”
“太傅家蔣妃娘娘,大将軍家敏嫔娘娘,閣老娘家女兒徐嫔娘娘,還有先前被貶出宮去的大理寺卿家謹貴人。先帝思路周到,想以後宮牽制朝堂。”
狄旎聽的迷迷瞪瞪的,她聽懂了大半,卻也有些不解。
“那陛下為何不曾立後?”
紫鳶輕聲說:“分權制衡之道。若是一家獨大,對整個啓國弊大于利。”
狄旎又指了指自己:“那為何,本宮是貴妃。”
紫鳶有些無奈:“您是北狄送來和親的公主,若不給您高位怕難以服衆。”
狄旎“哦”了一聲,又皺了眉。
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紫鳶見她沒再刨根究底,也下意識的松了口氣。
畢竟去邊塞接親之前,曾洩露過一絲要将那異域來的公主架在高位的原因——一個好靶子。
紫鳶擡頭看着狄旎如玉的側臉,又低下頭來。
不知陛下如今,會不會後悔當初草率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