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池宴把那日來龍去脈繪聲繪色的同狄旎說了之後,還未等狄旎反應過來,自己便溜走了。
怕是再被狄旎逼着詢問,或是見着她不信的目光。
等到狄旎回過神來,看着早就跑遠了的池宴,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可面上卻帶了笑意。
好像,這回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這麽糟。
既然想知道的事已經聽到了,狄旎心情舒暢的往外邊走。
塔娜在門口等着她,有些焦急。
畢竟她着實已經去了挺久的了。
“公主。”塔娜脫口而出,等自己反應過來後,吐了吐舌頭再喚一句:“娘娘。”
狄旎面上半分笑意半分愁,她朝着塔娜點了頭:“回去吧”
只是等回到了銅雀殿,狄旎喚了紫鳶進來,還讓她将門帶上了。
紫鳶有些心驚膽戰的,怕自己經常給池宴彙報她的消息的事被狄旎發現了。
“娘娘...”她咽了一口唾沫,打算坦白從寬:“奴婢...”
還未等紫鳶說什麽,狄旎看着她。問道:“你之前是在乾清宮做女官的?”
紫鳶一愣,點了點頭。更多好文盡在舊時光
狄旎“哦”了一聲:“那你同本宮說說,陛下的事吧。”
她頓了一下,補充道:“你知道的,全部同本宮說,事無巨細。”
紫鳶下意識松了一口氣:“陛下愛吃甜不愛吃辣;冬日怕冷,夏日怕熱,身子金貴的很。”
狄旎面上神色有些僵硬,她輕聲咳嗽了一聲:“停。”
紫鳶擡起頭來,目光有些疑惑,不是娘娘讓她說關于陛下的事嗎?
難道她有哪裏說錯了的?
狄旎嘆了一口氣:“本宮不是讓你說這些...”
“那娘娘,是想知道殿下小時候的事嗎?”她大着膽子猜測。
狄旎一愣,點了頭。
紫鳶微微抿着嘴,先開口說着池宴的父皇母後。
康帝和梁後。
他們二人是青梅竹馬,又門當戶對。
于是及笄後,便順理成章的成為夫妻,這大啓最尊貴的夫妻。
康帝不愛女色,雖有幾個嫔妃,可進後宮大多都宿在皇後宮裏。
于是池宴,康帝唯一的兒子,也是從梁後的肚子裏生出來的。
只是池宴與從小處理政務便手到擒來的康帝不同,他的功課作業只算爾爾,就算有康帝親自教導,也不過是太學的平均水準。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
這一下,整個朝堂熱議紛紛,甚至有上書,想讓康帝多納妃嫔,再生個小皇子出來的。
畢竟梁後先前因為生了池宴,傷了身子,太醫診斷,說是再難有孕。
康帝雷厲風行,懲戒了上書的言官,并愈發寵着梁後和池宴。
在康帝面前,沒人再敢說池宴的壞話了,可孩子與朝臣不同。
那些個世家大族送進來的伴讀,一個個自恃聰慧,看不起這個“徒有虛名”的太子殿下。
去先生那告狀,将他做完的作業毀壞幾面,在宮人離着遠遠的時候,還小聲罵他傻子。
都是常有的事。
池宴的童年生活,遠遠沒有外邊一般光鮮亮麗。
狄旎呼吸一顫,她打斷了紫鳶的話:“那先帝,難道不知道嗎?”
紫鳶有些猶豫:“奴婢也不确定。”
她頓了頓:“陛下那時也曾同先帝說過,可是...”
那時候的池宴,只是個八九歲的稚子,在普通人家裏,還是摸魚打混的年紀。
可宮裏不同,他生來背負的命運也叫他與別人不同。
那日,池宴從小跟着的小侍被那些人欺負的摔斷了腿。
是池宴親眼所見的,就在他眼前十多步的距離。
平時不愛說話,可每次有事都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小侍,被一個大臣的兒子踩着手指。
十指連心。
痛苦讓他面上神色僵硬而猙獰。
小侍身子發着抖,看向池宴時,卻輕聲說着:“殿下,快走。”
這話毫無疑問的,惹怒了那伴讀,他趾高氣揚的指使着人。
于是小侍便被人當作破布袋子一般,随意扔了下去。
這臺階雖然不高,可人的肉身又哪能這般被糟蹋。
于是他便看見了血淋淋的小侍,平躺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這是他唯一一次向康帝“告狀”。
只是結果,卻是康帝責罵了池宴。
因為受傷的只是一個小侍,而那“劊子手”卻是當時權臣的兒子。
狄旎喉嚨有些發澀:“那為何,陛下不将那些人平日裏所作所為告訴先帝呢?”
紫鳶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曉。”她抿了抿嘴:“更不敢妄測君心。”
狄旎覺得自己有些頭暈目眩的,在她印象裏,池宴一直像一個小太陽一樣,風風火火,做什麽事都來勁。
可如今,卻有人告訴她。
他的童年并不如她想的這麽“幸福”,甚至是灰暗的。
她垂了垂眸子:“那那些人,如今怎麽樣了?”
狄旎緊緊攥着手,若是紫鳶說了他們依舊富貴安康的話,她怕是會氣的肝疼。
紫鳶:“許是老天報應吧,那些人先後都遇上了倒黴事。”
“有的當街縱馬卻被馬甩了下來,躺在啵啵床上一年半載的,動都動不了。”
“還有上花樓遇上了仇家,大庭廣衆之下直接被扔了下來。”
“更有幾個,府裏查出貪污受賄,全家都入了賤籍。”
狄旎不是善人,她聽見這些人的結局只有兩個字:活該。
只是...
她擡頭看向紫鳶,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紫鳶擡頭,眼裏有些淚光。
她喉嚨有些發堵,聲音也帶了些顫抖:“因為陛下幼時身旁的那個小侍,就是奴婢的兄長,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狄旎有些慌:“抱歉。”
她不知道這竟然和紫鳶并不美好的記憶有關,所以才會刨根問底的。
狄旎有些愧疚,她不知道紫鳶是怎麽在自己早已結了痂的傷口上再劃一刀,露出鮮血淋淋的傷口給她看的。
她垂着腦袋,有些不敢直視紫鳶了。
縱使這與她無關,可狄旎還是覺得她自己錯了。
她起身,走上前去,握住了紫鳶的手。
紫鳶搖了搖頭:“娘娘,這些都過去了。”
手心滿是溫熱,叫她縮了縮鼻子。
“況且兄長如今,只是腿腳有些不利索而已,人還是好着的。”
紫鳶擡頭看向她,眼神真摯:“陛下,是奴婢一家子的大恩人。”
她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最後的結局與池宴是否有關,可她依舊感謝他。
無論是這些年來從未斷過的接濟,還是特意将她調到乾清宮,或是上告先帝,想替兄長出頭。
兄長一輩子都治愈不了的腿疾并不是他的錯,他身為一國皇帝,沒必要如此的。
狄旎眼神有些放空,她慢慢嘆了一口氣:“對啊,他是個好人。”
也是個好皇帝啊。
在銅雀殿傷春悲秋的同時,乾清宮內,池宴正冷着面色下着旨意。
“本來不想這麽早收拾你們的,可誰讓你們多嘴多舌呢。”
池宴吹了吹上面的墨,放在一旁晾着。
是兩個罷免朝臣的聖旨。
他想起剛才,那兩個不長眼的,用着污穢的言語肆意冒犯着狄旎。
他的仙女姐姐,只有他池宴一人可以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