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聞曉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比走夜路見到鬼都害怕。跑?不跑?聞曉吓得雙腿發軟,腳踩在地上跟踩在棉花糖上似的, 完全邁不動步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血脈壓制嗎?
還有,為什麽他會在這兒?剛才的話都聽到了?聞曉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就是那只可憐弱小又無助的螳螂。
“啊哈哈哈,廉總好巧啊,你也出來散步啊?”聞曉故意打着哈哈,企圖把廉睿的話岔過去, “今晚的天氣不太好,看樣子似乎是要下雨,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兒回去吧, 別再下雨澆到了。”
聞曉忐忐忑忑的往前走, 總覺得廉睿會在後背突然捅他一刀。他忽然瞧見了自己手中刀, 心中頓時多了幾分底氣,不怕不怕, 他現在也是個有刀的人。
“站住!”廉睿的聲音如催命厲鬼那般自後面傳來。
聞曉猛地一激靈, 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裏刀, 他僵硬的回過頭來:“廉, 廉總是要一起走嗎?”
廉睿幾步走了過來, 沉着臉看了聞曉一會兒,在聞曉盤算着要不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 廉睿終于道:“走吧。”
說完,真就走了。聞曉不敢落後,生怕惹得他一個不滿,先掏出刀來捅他一刀。
這一路聞曉走得特別漫長,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終于快到了賓館, 他看看手裏的刀,決定把它拿進去。現在天熱,他穿的是短袖,不能藏在袖子裏。于是他便使勁的把刀往後腰處放,企圖用褲子和短袖遮擋住。
安全的進了賓館,到了自己房間所在的樓層,聞曉激動的都要哭了,終于安全了,這裏人多,廉睿不會在這裏動手的。
他掏出房卡,打開房門,關房門,關房門。關,關不上……
聞曉驚悚的看着廉睿走了進來,還在看動畫片的小呆瞬間變成了毛絨玩具。
聞曉急急忙忙走到沙發那,把小呆往沙發靠枕那塞了塞。
電視裏正好出現了灰太狼的那句經典臺詞——“我還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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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廉睿的眼睛冷冷的掃過,戲谑道:“品味挺獨特的啊。”
聞曉馬上把電視關上:“走的時候我忘關電視了,我走之前這個臺播的不是動畫片,我從來不看動畫片的。”不知道那個和小呆一起讨論劇情的人是誰。
“廉總你坐,你坐。”聞曉手忙腳亂,又有些手足無措,“我給你拿瓶水喝,你喝礦泉水還是飲料?”
“礦泉水。”廉睿大馬金刀的一坐,倒也沒客氣。
聞曉去拿水,又空着手回來了:“那個,沒有礦泉水了,只有飲料了,再不我下樓給你買?或者讓前臺送上來一瓶?”
“不必了。”廉睿擡擡下巴,“坐吧。”态度十分的自然從容,仿佛這裏是他的房間一樣。
聞曉不敢不從,膽戰心驚的坐在了沙發一角,離着廉睿最遠的距離。
“你是聞曉?”廉睿顯然沒打算放過這事,他這話雖說是問句,但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起伏。
“你……猜?”聞曉小心翼翼地看着廉睿,眼見着他的臉色越來越黑,聞曉忙打着哈哈笑,“哈哈哈,我和您開玩笑呢,您看您這人真是,不喜歡開玩笑呢。啊——那我是不是聞曉呢?是不是呢?”
廉睿一皺眉,聞曉馬上慫了:“我本名是叫聞曉,李真真只是藝名,藝名而已。”
廉睿沒說話,聞曉又悄悄地看他的神情,側着臉看得不那麽仔細,他連忙補救着:“我不是故意騙您的,我,我只是……我只是……”完了,編不出來了。
“只是什麽?”廉睿緩緩的轉過頭來看着他,雙眼如利刃一般,似乎要将他捅成個篩子。
“只是……”只是什麽呢?聞曉靠無恥的重複拖延時間,想着該怎麽說,忽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只是我以為,以為像您這麽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獨具慧眼的人怎麽可能沒看出是我呢。您好比孫悟空有七十二變,我這只小妖怪再怎麽變化也逃不出您火眼金睛。我還以為您喜歡玩兒cosplay,故意看破不說破呢,這樣有神秘感,才好玩兒,畢竟有很多人都喜歡這種的。”
“是嗎?”廉睿好像一個機器人,瞧不出他的神情,“你這是cosplay?”
“對對對,”聞曉忙不疊的點頭,“cos女裝,現在不都流行女裝大佬嗎,我也就是趕個流行,也cos cos。您看我cos 的挺成功吧?這麽多人都沒認出我。”
廉睿聽完沒有說話,低下頭來十指翻飛,在鍵盤上按着什麽。片刻後,他又将手機收起,不過還是沒說話,雙眼看着前方。
聞曉的胸前始終提着一口氣,廉睿怎麽不說話了?他這是什麽意思?是信了還是沒信?可不管信不信,他都應該說句話吧。
那他為什麽不說話?我是不是該問一問?還是別問了,多說多錯,萬一又說錯什麽話惹他不高興了呢?這人喜怒無常,翻臉無情,性格多變,究竟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能養成這樣的性格?是不是從小受過嚴重的心靈創傷?那樣的話可太可憐了,聞曉忽然想起自己看的小說裏的那些豪門狗血大戲。
什麽父母是為了商業聯姻,根本沒有一點兒感情,婚後各玩各的,生個孩子只為延續家族企業。這樣的父母對孩子也沒有感情,生下來就扔給保姆帶。
什麽原以為別人眼中的模範丈夫,其實早已變心。偷偷在外面包養情婦,生下了私生子。後來情婦帶着孩子鬧上門來,廉媽媽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只能忍氣吞聲的接受他們。情婦是個不安分的,總想成為正宮娘娘,家裏堪比後宮,鬥得烏煙瘴氣,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估計心裏會有些問題。
這兩種是他看小說裏經常會出現的,藝術源于生活,想必廉睿的幼時經歷也差不多是這樣。想到這裏,聞曉竟然悄悄嘆口氣,都說有錢人沒煩惱,你瞧瞧,家庭生活不幸福,要那麽多的錢有什麽用?不如像他家,雖然沒什麽錢,但家庭幸福啊。
想到這裏,聞曉倒是有那麽一絲絲的同情廉睿了。唉,苦命的孩子啊。
聞曉偷偷的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了,他怎麽還不說話?還有他總那麽一個姿勢的坐着不累嗎?哎呦這後背有些癢癢,撓一撓行不行?
聞曉沒敢撓,強忍着,廉睿不動他也不敢動。時間一長,他方才的那點兒同情心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說這個人,就算是小時候受到過心靈創傷,可別人是無辜的啊。真不知道他平時在公司裏是不是也喊打喊殺的?那些員工怎麽做的下去呢,廉氏集團怎麽還愈發蒸蒸日上?員工是不是都有什麽把柄落在他的手上,被他威脅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是不是不用支付員工的工資?知道了,他把工資全都省下來,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
完了,他會不會也威脅他做什麽事?殺人放火的事可不能做,別的事情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聞曉又悄悄挪了下屁股,總怎麽坐着不動好累啊,我把背靠上沙發上會不會被他發現?應該沒事吧?廉總不能霸道成這種地步吧?于是,他一邊用眼睛偷瞄着廉睿,一邊悄悄的把背往沙發上靠。
舒服——
聞曉滿足的發出一聲喟嘆,但要是能躺一會兒就更好了。不有那麽句話嗎“坐着不如躺着,好吃不如餃子”。說到這餃子,還真有一段日子沒吃過了。以前不覺得,現在突然想到餃子還真有點兒饞了呢。
那就明天去吃頓餃子,先吃驢肉蒸餃。餡大,咬一口都是肉,再蘸點兒醋,放點兒辣椒油,真是太爽了。想到這裏,聞曉竟然咽了口口水,現在就想吃了呢。不如訂個外賣?也不知道廉總什麽時候會走,他不會不走了吧?
聞曉馬上把這個念頭從腦子裏甩出去,怎麽會不走呢,那我先找找誰家的驢肉蒸餃好吃,先确定下來,等廉總一走我就下單,也不浪費時間。嘿嘿,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聞曉偷偷摸摸的伸出爪子打開外賣軟件,一邊看一邊也不忘偷瞄廉睿。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選好了吃哪家,又把手機收回去了。
廉睿像尊雕像似的,一直是之前的那個姿勢沒動。
聞曉實在是無聊,又有些後悔剛才不關電視好了,現在還有什麽東西看。那現在怎麽辦?房間裏的這些東西他都看過很多次了,沒什麽意思,那該幹點兒什麽呢?他又偷偷摸摸的看向廉睿,不得不說,就算是看慣了帥哥美女的他,也不得不承認廉睿長得真是帥。
是他見過的男人裏第二帥的,第一自然是他自己。
在聞曉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時,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聞曉如蒙大赦,讓我來看看是哪位小天使來解救我了?等等,剛才手機一直在我手上,我為什麽沒發求助信息?
他高高興興地把門打開,又砰地一聲關上了,而後又将門打開。廉睿的助理謝紀川手拎着一大塑料袋的東西站在門口,看見聞曉,露出了一個十分标準的笑容:“你好。”
“你,你好。”聞曉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這些東西是廉總讓我買的。”謝紀川把東西塞進呆愣愣的聞曉手裏,而後走了。
聞曉只好把東西拿進來:“廉總,謝先生說這些東西是您讓他買的。”
廉睿終于不再是尊雕像:“換上,你不是喜歡cosplay嗎?”
聞曉瘋狂的把袋子翻了一遍,發現裏面都是些兔子裝,女仆裝,空姐裝……還有一些哪哪都遮不住的各種奇形怪狀的衣服。
聞曉冷靜的把袋子系上:“廉總,恕我直言,我不喜歡這種cosplay,我就喜歡那種能日常穿的出去的衣服。”
“那你說我這袋子衣服怎麽辦?”廉睿眼皮都沒擡的道。
“要我說我幫你問問看誰喜歡這些,送給她們?”聞曉絞盡腦汁的想着辦法。
“可以,”廉睿出奇的好說話,“只是這些衣服我花了錢的。”
聞曉馬上把手機掏出:“我買,我買下來。”
廉睿說了一個數,聞曉顫抖着手指輸入了金額,把錢轉給了廉睿。奸商!十足的奸商啊!這些衣服值一萬?
與廉睿達成了肮髒的金錢交易後,聞曉稍稍安了點兒心:“那個,廉總,我看時間不早了,不如您早些回去休息?像您這樣的大忙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非常珍貴的。那麽就不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你說是不是?”
廉睿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扮女裝的事兒就算過去了,可咱們總得算算之前的賬吧。”
聞曉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咱們之前還有什麽賬啊?”
“在C市裏,你藏到我房間裏。”廉睿給他提了個醒。
“那事啊,”聞曉裝作一副剛醒悟過來的樣子,“剛才您不是都聽到周軒說的了嗎,我是被他陷害的,所以這事……”
“可你聽到了,”廉睿眯眯雙眼,“聽到了就留你不得。”
“您看我這段日子也沒出去亂說,”聞曉争取着自己活下去的機會,“就證明我嘴是個嚴實的,所以您看,是不是就能放過我?”
“你現在不說,不等于你以後不說。”廉睿完全沒打算放過聞曉。
“這樣吧,”這是聞曉早就想好了的緩兵之計,“《青春校園》這部劇,已經換過女二和女三了,若是再換女主的話,這不太好吧,這可真成了這部劇克女演員了,恐怕口碑會受到影響。前面的戲還要重拍,重拍費時費力費錢,就算廉總您有錢,可也不能這麽花吧。我是這樣想的,您寬限我一段日子,等我把這部劇拍完。你想啊,若是拍着拍着女主死了,死因不明,那些娛樂記者說不定會寫成什麽樣呢,這部劇八成也涼了。但我把這部劇拍完了,然後自己寫封遺書,說是得了絕症活不下去才自殺的。您看,這關注度肯定會高,劇也肯定會大爆。您就等着收錢吧,這也是我能為您做的最後一點兒事了。”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早晚會有辦法的。
廉睿沉默了良久,終于肯從沙發上站起來,看着聞曉威脅道:“記住你今天說得話,你要是敢耍什麽花樣,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你的手段。”
“不敢不敢,”聞曉連連保證着,“那廉總您回去了?慢點兒走,注意安全啊。”
聞曉一直把廉睿送到大門口,等門關了,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小呆馬上從沙發墊後面拱出來,張開翅膀飛到聞曉懷裏:“曉曉,你被發現了?”
聞曉聳聳肩:“是啊,被發現了。”接着,他把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
“你說廉總怎麽也會去小樹林呢?”聞曉實在想不通這是為什麽,“霸總去小樹林這不符合身份吧?”他看的小說裏可沒一個霸總去鑽小樹林的。
“那你以後要怎麽辦?”小呆擔憂的問着。
“還能怎麽辦,想辦法活下去呗。”聞曉坐到沙發上,喝了一口飲料,“我先訂個外賣。”
聞曉把剛才偷偷摸摸選的餃子那家找出來,下了單。
“你說你要是真鳥多好,”聞曉在小呆的腦袋瓜上撸了一把,“不能吃東西失去了多少快樂。”
“唉!”小呆嘆了口氣,為什麽它的主人關注點永遠都是這麽的奇葩。
“那你現在有主意了嗎?”小呆湊過去問。
聞曉搖搖頭:“完全沒有。”
“不如趁着這幾天咱們跑吧?”小呆道。
“跑?往哪裏跑?”聞曉說道,“要是以前可能還跑得了,現在可跑不了了,戲還沒拍完我跑了,到時就不止廉總一個人找我了。”
“那就等死嗎?”小呆道。
“再想辦法,”聞曉安慰它,“我都躲過一次了,怎麽會躲不過第二次?不過現在腦子有些亂,先不想了,左右還有些日子,等我慢慢想吧。”
很快,外賣就送到了。隔着包裝盒他都聞到了香味,聞曉夾了一個餃子吃下,果然好吃,他吃飽了,摸摸肚子,睡覺。
幾天過去,眼看着戲快拍完了,聞曉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也有些急了,難道說天要亡我?
還剩最後幾場戲,就是之前說的要去隔壁市拍的那幾場。
這天清晨,劇組便朝着那座城市出發了。
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不是很遠,開車最多兩個小時。
到了那裏時還沒到中午,吃過午飯後才開拍。
一晃,隔壁市的幾場戲就剩下最後一場了,聞曉是真急了,在房間裏來回轉:“你說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明天拍完那場戲可就完事了,廉總是不是就會馬上派人來取我的性命?”
小呆小心翼翼的說着:“我倒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聞曉簡直太激動了。
“不如這樣,你去找廉總自薦枕席?”小呆道,“你長得這麽好看,性格又好,廉總不會不動心的。”
“你難道忘了徐佳茹的事了嗎?”聞曉忍不住翻白眼,還指望一個機器人能出什麽好主意,“我去找廉總自薦枕席,不是會死的更快嗎?”
“那可不一定,徐佳茹是女的而你是男的,說不定廉總不喜歡女人只喜歡男人呢,”小呆完全不認為自己這是一個馊主意,“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不,”聞曉堅決不同意,“萬一廉總提上褲子不認賬,我不白那個啥了嗎。”
“那你也不虧啊,你看廉總長得多帥,”小呆繼續慫恿,“來一次你也不虧。”
“那也不,”聞曉還是不同意,“我不是那種随便的人,這種事一定要和我喜歡的人做。”
小呆道:“那我就沒辦法了。”
唉!聞曉重重的嘆了口氣,小呆也跟着嘆了口氣,一人一鳥十分的同步。
“小呆啊,如果我真活不了了,你會怎麽辦呢?”聞曉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是會永遠的守在我的墳墓前不離不棄,還是會再找個主人?”
小呆道:“你都死了還操心這事幹什麽。”
“我就是問問,”聞曉摸摸它頭上的毛,“雖然咱們倆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只有短短的幾個月,但我還挺喜歡你的。如果我真沒躲過這一劫,你就去再找個主人,隔三差五的來看看我就行。再不你去我爸媽那吧,陪他們說說話,讓他們也好有個伴。”
“再說吧,”小呆說道,“你不是還沒死呢嗎。”
“我這不得為以後做打算,”聞曉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如果我真死了,你就把那張銀行卡交到我爸媽手上,告訴他們用那個錢多買幾套房子。留一套住,剩下都租出去。”
小呆悶悶的:“知道了。”
“好了,說起來也沒什麽遺憾的了,”聞曉伸了個懶腰,“我就算走了,也不用太擔心我爸媽了。時間不早了,我睡覺了。”
這一夜,聞曉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睡得倒很安穩。
天一亮,聞曉就起來了。今天的戲要在一個小山上拍,講的是女主和男主相互暧昧時期,約好一起出去游玩。二人到郊外爬山,誰知天公不作美,下山的時候竟下起了雨,女主腳下一滑,正好從臺階上滾落,距離地面還有十幾個臺階,索性沒受什麽嚴重的傷,只是腳崴了。這時就體現出男主的作用了,男主将女主背下了山,然後兩人一來二去的就成了。
這本是《青春校園》中期的劇情,但拍戲并不是從頭往後拍,所以這場戲就放到了最後。
這場雨劇組已經等了好幾天,雨不是很大,打不打傘都可以的那種,但路面有些濕滑,正符合劇中的情景。
十幾個臺階聽起來不多,站在臺階處看向地面時也有些發憷。孫導曾問過聞曉要不要替身,被他拒絕了。他是個男人,不怕的。
聞曉從臺階上滾的戲一次就過,看回放時,孫導和副導研究,這些戲應該能再滾得更好些,便與聞曉商量,不如再滾一次,看看這次的效果和之前的效果哪個好,到時候哪個好就留哪個。
聞曉自然是同意的,意外也在這時發生了。
聞曉第一次往下滾時,是裝作腳下濕滑的樣子往下滾的。所以他心裏有個譜,知道怎麽滾不會讓自己受傷。可這次卻真是腳下濕滑,聞曉一個沒踩穩,腳下打滑,真從臺階上滾下來了。
滾下來的聞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撞到哪了,反正頭疼,前面後面都疼,他躺在地上下意識的去摸後腦勺,出血了。
這點兒傷在他眼裏并不算什麽,小時候出去瘋玩兒什麽傷沒受過,連包紮都不包紮,就又蹦蹦跳跳的出去玩兒了。他剛要站起來,忽然腦子裏閃現出一個絕佳的念頭,真是天助我也,這次真是可以逃脫廉睿的魔爪了。
這樣想着,聞曉馬上閉上眼,裝作昏過去的樣子。
“真真!真真!”劇組的人吓得臉色都變了,七手八腳的往這裏趕。
聞曉的額頭擦破些皮,和着血和泥。
劇組的人圍着他焦急的喊着,有人在打電話叫救護車。有的人想把他抱起送到車上,又怕再出意外沒敢動。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呼嘯着将聞曉送到了醫院。
一直到所有檢查都結束後,聞曉才悠悠轉“醒”,他摸着後腦勺:“嘶——疼。”
孫導,鐘書鳴和童顏見他醒了忙圍過來:“真真,你感覺怎麽樣了?哪裏不舒服?”
“我這是在哪?”聞曉茫然的看着病房,眼睛裏流露出十分害怕的神情,“你們又是誰?”
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驚訝。
童顏最着急:“真真,你怎麽了真真,你不要吓我。”
“你們是誰?”聞曉又問着。
“你不認識我們了嗎?”鐘書鳴焦急的問道。
聞曉茫然的搖搖頭:“不認識了。”
“那你還能記起什麽?”孫導說道。
聞曉皺着眉仔細想了半天:“什麽都不記得了。”
童顏突然哭得很大聲。
鐘書鳴有些不相信:“大夫不是說沒什麽事嗎?只是有些輕微腦震蕩。”
童顏馬上擦擦眼淚:“我去叫大夫。”
她飛奔着出去找大夫,又一頓操作後,大夫也有些不可思議:“李小姐的腦袋裏并沒有什麽血塊,理論上不會出現失憶。可有些病例确實不好說,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就是少。”
“那該怎麽辦?”童顏問道。
“多帶她去熟悉的地方看看,多給她講些過去的事,也許能恢複記憶。”大夫道。
“也許?”鐘書鳴道。
“失憶确實不好說,”大夫繼續道,“有可能第二天就恢複記憶了,有可能一輩子也恢複不了。”
“這可怎麽辦啊。”童顏看向聞曉,聞曉還對她笑笑。
大夫又囑咐了幾句後便走了,三個人都有些難受,尤其是孫導最自責:“都是我,要不是我非要拍第二遍,真真也不會這樣。”
聞曉有些過意不去,這老頭對他挺好的,不管他是群演還是女主,他想了想安慰道:“老先生,您是我什麽人哪?”
孫導忙将他的職業和他們幾個重新給他介紹一遍。
聞曉“得知”了自己失憶的原因:“原來我是這樣失憶的啊,說起來這是我自己不小心。孫導您不必自責,身為演員,應該為自己演出的劇負責。如果我早知道會這樣,我想我還是會選擇再重新說一次。”
“真真——”孫導重重嘆了口氣,“你這樣說我更內疚了。”
“別啊,別,孫導,”聞曉忙道,“我說的都是心裏話,并不是安慰你,您千萬千萬別內疚,您要是內疚我這心裏也不舒服,我要是不舒服,這病情恢複的更慢了。”
“真真,你人真是太好了。”孫導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聞曉心中更加不舒服,以後再向孫導道歉吧,如今只求把自己的小命保住,他趕緊轉移着話題:“那咱們的戲都拍完了嗎?”
鐘書鳴忙道:“拍完了,那是最後一場戲。”
聞曉點點頭:“那就好,不會耽誤進度了。”
又說了幾句話,童顏便道:“大夫說要讓真真好好休息,那咱們先出去吧,讓真真睡一覺。”
“說的對,”鐘書鳴道,“真真你睡一覺,我們就在外面等你。”
“你們先回去吧,”聞曉道,“我現在也沒什麽事情,不用有人陪我的,我又不是不能走不能動,有什麽事就自己去找大夫。”
孫導道:“真真你連個助理都沒有,我們怎麽能放心。”
“不如我讓小王留下來照顧你。”小王是童顏的助理。
“不用了不用了,”聞曉連連拒絕,“我自己能行的,真的,我不和你們客氣,如果不行的話,我再打電話叫你們。”
聞曉又推辭了一番,可算是将三個人勸走了。
他住的是VIP病房,裏面就他一個人。他們一走,聞曉的臉上頓時有掩飾不住的喜意。不遠處櫃子上的雙肩背包忽然鼓起個小包,緊接着拉鏈開了,小呆從裏面鑽出來,毛都不順滑了,跌跌撞撞的就往聞曉懷裏飛:“曉曉,你失憶了?那你還認識我嗎?”
小呆雖然做不出表情,但能感覺出它很着急也很擔心,聞曉幫它捋了一下毛,食指放在嘴中間,小聲道:“我是裝的。”
“裝的?”小呆一時沒明白。
“是啊,就是裝的,”聞曉十分得意,“這樣的話廉總還怎麽找我的麻煩,畢竟我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我知道他的商業機密自然也不記得了。失憶後的我對他再沒有威脅了,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小呆一聽也很高興,馬上捧着臭腳:“曉曉真聰明,居然想到這麽好的辦法。”
聞曉更得意了:“那是自然。”
真好啊,他就說天無絕人之路,看看吧,這不就找到辦法了。
聞曉有些困了,伸了個懶腰:“我想睡會兒,你自己玩兒吧,想看動畫片就自己去找。”這些日子,聞曉已經教會了小呆怎麽去找動畫片看。
小呆見聞曉真沒有事,十分高興的在他枕邊找了個位置趴下了。
。。。
另一間無人的房裏。
小呆把小腳丫往茶幾邊上挪了挪,又挪了挪,直到再不能挪了,才戰戰兢兢地站住。
對面的那個男人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小呆吓得瑟瑟發抖。
“7474,曉曉真的失憶了嗎?”廉睿的聲音很是冰冷,似乎要把一切都凍結住。
小呆輕輕的點了點小腦瓜:“主,主人,是的。曉曉什麽都不記得了,把我給忘了,把他爸媽都給忘了。”
廉睿雙眼如鈎子一般盯着小呆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是,就是那麽回事呀,您不是已經都知道了嗎?”小呆吓得又往茶幾邊挪了挪,兩只小腳丫交疊在了一起,“曉曉拍戲從臺階上滾了下來,不小心撞傷了腦袋,所以就失憶了。”
趁着廉睿還沒有說話,小呆馬上又道:“我覺得這可能和您有關,您總是吓唬他,他心裏裝着事,有些害怕,拍戲時神情恍惚的,一腳踩了空。而且這事總在他心裏放着,像根刺一樣,人心事多了就會生病,他總想着這事總想着,人可能早就憋出毛病來了,只是這次撞傷把病引出來了,這就爆發了。”
廉睿捏捏鼻梁:“是我不好。”
小呆還想再說什麽,就見他擡起頭來:“你來時沒有被曉曉發覺吧?”
“沒有沒有,”小呆連忙道,“曉曉睡着了。”
廉睿點點頭:“那你回去吧。”
小呆如臨大赦,忙不疊的往窗外飛,生怕廉睿反悔了又把它抓住了似的。
它回去的時候聞曉還沒醒,它重新在聞曉的枕頭上找了個地方趴了下來。
聞曉這一覺睡的神清氣爽,腦袋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繃帶繞着他的腦袋纏得一圈一圈的,看起來很嚴重。
聞曉在床上溜溜達達的走着,打算再住兩天就出院。其實他這種情況完全不用住院,但介于“失憶”了,總是要觀察幾天。
忽然,響起了敲門聲。聞曉以為是劇組裏的人來看他,當他打開門,萬萬沒想到廉睿竟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難道是夢!
很快,聞曉就發現這不是夢,他定定心神,露出一個微笑:“您好,請問您是?不好意思,我失憶了,以前的事全都想不起來了,所以您別見怪。”其實還是很害怕,腿肚子直哆嗦。
廉睿走了進來,仔仔細細打量了聞曉幾眼,發現他的臉色還好,才放下心來:“我是廉睿。”
聞曉皺着眉好像是在想,“抱歉,我真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廉睿并沒說什麽,手擡到聞曉的額間又放下:“頭還疼嗎?”
聞曉:“???”他竟然問我頭疼不疼?怎麽感覺他今天奇奇怪怪的。
聞曉淡定道:“還好,已經上過藥了。吃水果,就是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他把水果盤推到廉睿面前。
聞曉瞧廉睿這副樣子應該是真信了,心中十分得意,十分暢快。瞧,我把廉總都騙過了。他嘚嘚瑟瑟地從廉睿面前走過:“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連名字都忘了的那種。”
“我聽說我是個演員,你來看我,那你也是個演員嗎?”聞曉故意問道。
廉睿的神情此刻異常的溫柔:“我是你老公啊。”
聞曉:“???”是我聽錯了還是廉總說錯了,他說的是什麽玩意?是我老公?老公是什麽東西?是我想的那兩個詞嗎?我是不是還在睡覺?眼前的這一切是在做夢?抽自己一巴掌讓自己醒來行不行?
聞曉沒敢當着廉睿的面抽自己一巴掌,只用手偷偷的在後腰上掐了一把,疼,竟然不是在做夢!!!
如果不是夢的話,那就是廉總也摔壞了腦子!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他怎麽說胡話?
聞曉的表情有一絲僵硬:“你說你是我的什麽?老公?”他小心翼翼的問着,生怕廉睿看出破綻。
廉睿沒有反駁:“是啊。”
完了完了完了,廉總是真瘋了,徹底瘋了,這種瘋話都說得出來。
“抱歉,我真是一點兒都不記得了。”聞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帶有一絲絲的歉意。他好歹是學習表演的,什麽場合沒見過,千萬要穩住,千萬要穩住。
“不記得了沒關系,”此時的廉睿太溫柔了,溫柔的讓聞曉更害怕,這個廉睿還不如以前那個對他喊打喊殺的廉睿,“咱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腦子有些亂,”聞曉敲敲頭,“抱歉,真是沒想到我會有一個,呃,老公。我以為自己是單身,畢竟當演員的很少有這麽早就有伴侶的。”
“你沒想到也是人之常情,”廉睿一邊說着,一邊把被子掀開,“再躺一會兒。”
廉總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善解人意了?聞曉不敢不去躺着,只好順着廉睿的意思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