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論女偵探的自我修養

第70章 ☆、Farewell

這個夜晚，Hotch接起了那個電話，就聽見那頭傳來一個詭異的聲音，“Hotchner探員，你願意與我訂下約定嗎？就像十年那樣，我和Shaunesy的那個約定，你放棄追捕我，我也就放棄殺人。”

“不，我不會與你約定，我們将會抓住你。”Hotch知道電話的那一頭，就是十年前逃過抓捕的波士頓屠夫。自己絕不會用一個約定換得一時的和平，抓住他才是自己的責任，才能讓那些被害人死而瞑目。

“Hotchner探員，你确定嗎！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被拒絕後，那個聲音夾雜着一種即将噴發的怒火，咬牙切齒的再問了一遍。

“無論你說幾遍，我的答案都是，不會。”Hotch堅定的回答。

“很好，Hotch探員，你會後悔的。嘟嘟——”電話被屠夫挂斷了。

Hotch看着被挂斷的電話，心中泛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他放下電話，看向鋪滿了整個床的卷宗，照片的上面受害人的慘狀，無不提醒着他，他們遲到了十年，他們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抓住這個屠夫的。

Hotch拿起了衣服，打算回到警局，看看還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就在他開門的瞬間，又是一陣鈴聲響起，這次是手機。

Hotch看來來電顯示，居然是Achlys，他有點詫異，想起有過的合作，難道Achlys也介入了這個案子？

“Achlys，有什麽事情嗎？”

看到波士頓屠夫再次出現的新聞時，Achlys心中劃過了一種感覺，就是這次了，最後的改變節點。波士頓屠夫，就是Derrick最後在尋找的一個連環殺手，這個世界的重要節點之一。

也許在既定的命運裏，波士頓屠夫做出了讓人無比憤怒的事情，某個人被傷害至深，某些人永遠的離開了，因為屠夫的存在，悲慘的故事接連上演。

只是，這一切終将被改變。Derrick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去終結這個屠夫的生命，撬動最後一個連接點，從此命運轉彎，那些刻骨的遺憾将被避免，那些至深的傷痛将不再上演。

但是，也是在這一刻，Derrick将與這個世界永別。

Achlys在對于資料的幾番調查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存在Foyet，唯一的幸存者。這個世界上面有很多巧合，但是她在這個巧合裏聞到了陰謀的味道，而為什麽BAU沒有現先行一步呢？因為他們對于人多了一絲憐憫，有時候惡魔正是利用了人類美好的感情，才能躲過一劫。

可惜，Achlys的同情從不給于陌生人。

“Hotch，我知道你們在調查波士頓屠夫，不是像電視上說的是一個模仿者，他就是那個真正的兇手，十年前整個波士頓的惡夢。”Achlys肯定地對Hotch說。

Hotch嘆了一口氣，沒有否認這個猜測，他知道在Achlys找到了他們忽視的線索。“所以你能夠告訴我什麽呢？”

“十年前，波士頓警方的某人與屠夫做了一個交易，在密歇根郵報上，有一個私人廣告。同時，十年前，有一個幸運兒從屠夫的刀下活了下來，但是他的女朋友卻被捅了67刀。”

Achlys頓了頓，看着手中屠夫傳記中關于Foyet的描寫，“那個幸運兒的女友也來自密歇根，大學學生。而幸存者Foyet是當時女孩學校中的助教。在他們認識了不到一個月的時候，Foyet就要向她求婚。Hotch，你知道這意味什麽。”

Hotch聽了這些，馬上翻找出了關于Foyet的案卷，“Foyet當時身中數刀，而屠夫打電話給警局聲稱，他在此地殺了人。當救護車趕到的時候，Foyet已經幾近休克。但在這個案件後，屠夫就改變了殺完人後打電話給警方的習慣，只是因為他的一個電話讓Foyet活了下來。”

Hotch恍然大悟的苦笑了一下，“Foyet就是屠夫本身，他早就算好了時間，他知道那些刀傷雖然很重，但只要及時醫治就可以保住一命，而這在之後沒有人會懷疑一個從死亡邊緣回來的所謂被害人。同樣他就能完全跟進警方的調查，知道調查的進度，因為警方會安排人員保護他的安全。十年了，Foyet就這樣嘲諷地看着我們做出這些傻事。”

“Hotch，這不是你們的錯，再給你們一點時間，你們就會發現他的異常。他只是利用了你們對于人的同情而已。”Achlys不希望Hotch過于自責，有時候這個BAU的負責人過于負責了，“現在，Hotch我幫了你一個幫，也請你幫我一次。”

Hotch不太明白Achlys的意思，他有能夠幫助她的地方嗎？

突然Hotch想到了剛剛屠夫打來的電話，而自己拒絕了他的交易。他就聽見Achlys說，“Hotch，屠夫與你交易了，但是你拒絕了。所以，馬上我們就會受到他的報複。告訴我一點關于你們在Foyet那裏得到的線索，我必須找到他！”

Achlys知道時間真的不多了，心中的聲音在不停地催促着她。就是今夜，與那些有過的感情與怨恨，道一聲離別。

Hotch沉默了片刻，這不符合規定，但是他聽懂了Achlys的急迫，此刻，他感同身受了這種急迫的心情。區別在于，自己需要找到馬上會進行殘酷報複的Foyet，而Achlys要找到的是背後的某人。

他迫使自己鎮定下來，回想與Foyet進行過的對話。那個屠夫說過，他愛他的女朋友，說她被捅了67刀。對了，還有那個。

“公交車，Foyet說過自從在那之後，他只坐公交車出門！”Hotch明白不安來自于哪裏了，Foyet要用公交車上很多人的性命，做出自己的拒絕約定進行報複。

“很好，就是這個。Hotch，我想你們可以根據Foyet給的住址所在地，找到經過的公交沿線，進行全程的布控，我想你們會找到他的。所以，也給我他的地址吧。”Achlys給出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建議，Foyet一定已經離開了家，帶着槍走向某個公交車了。

Hotch把住址告訴了Achlys，還想多問一句，那麽你呢？但是還等不及，電話就被挂斷了。他也來不及想別的，馬上打電話，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其他人，并動身前往警局。

在波士頓警局裏，大家根據Hotch提供的側寫，劃定了幾條線路，他們都經過Foyet住的地方，至于到底Foyet會選擇哪一輛車，在哪一個站臺動手，他們也不知道，能做的就是立即撒網式布控。

BAU衆人馬上分頭行動，就在離開前，Reid叫住了Hotch。

“Hotch，那些是Achlys說的嗎？你們交換了信息。”

Hotch頓了一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是的，但是她沒有告訴我，她要怎麽做。”

Reid卻表情複雜的搖頭，“這個時候，當所有的邏輯不起作用時，能做的是憑借直覺。”

*****

Achlys在挂斷了Hotch的電話後，馬上前往了Foyet的住所，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樣，根本沒有人。Foyet已經出發，去某個車站，等待某輛公交的入站，然後走上車，将裏面的人，全部屠殺。

此時，Achlys來到了車站前，站牌上面有好幾輛公交，每個停靠着十幾個站臺，她不知道應該選擇哪裏一輛坐上去，又在哪一站下來。

而心中的聲音卻不斷催促着Achlys快點做出選擇，要趕在這一切沒有發生的時候，找到Foyet。

Achlys半張着嘴，看着川流不息的車流，不斷地搖頭。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在她的生命中很少有僅憑着直覺去做事的時候，但是眼前別無選擇，她只能憑借感覺賭一次。

在這一刻，Achlys的腦中閃過了很多事，它們其實早就遙遠的已經模糊不清，但是這個夜晚，在這個命運的支點上，它們又歷歷在目的浮現出來。

前世，她與Derrick的初見，然後的相知，短暫的快樂，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那人決絕的離開，被獨自留下的自己，永無止境的一個人拼搏。

今生，她與Derrick從相互隔閡，到再次确認了靈魂的相似，經歷并肩作戰，還有相互共勉，到了最後的決裂，說了永不再見。

Derrick，我從來沒有把選擇權，完全交給過運氣，但是在今夜希望上蒼讓我們再見一面吧，最後一面。

一輛公交進站了，Achlys看着它，最終挪動了腳步，乘了上去。

公交在這個寒冷的夜裏，穿過了一條條的街道。窗外的景象無不說明着，這個波士頓的夜晚，與它以往的每一夜一樣，有着疾步回家的人群，有着還在玩耍的少年們，有着依依惜別的情侶，有着開始夜間生活的玩家。

看着窗外的一往如昔的場景，Achlys的思緒慢慢放空，事已至此，只能選擇相信，相信她能及時找到Foyet，也能找到Derrick。

“叮——”車輛進站了，Achlys看着面前的車門緩緩打開，就像那裏藏着無盡的黑暗，她走了下去，一腳跨入了黑暗中。

公車發動起來，“哧——哧——”的開走了。Achlys看向面前的街道，稀稀疏疏的人流，她向前方紅燈的轉彎角走去，那個地方似乎沒有燈光，也沒有任何人影的出沒。

“踏！踏！踏！”Achlys每走一步，都仿佛聽見了命運規則的聲音。

“啪！”就在Achlys轉過拐角的那一刻，一個帶着面具的男子出現在她的面前。兩人相隔不過兩米的距離，Achlys看見了他手中的手槍。一共兩支槍，左右兩手，各有一支。

面具人的腳步一下停在了原地，沒有想到會迎面撞上一個人，不過沒有關系，誰也阻止不了他的殺戮。

“Foyet。”Achlys無比确定的喊着了他的名字，這讓面具人要開槍的手，停頓了下來。“我知道你就是Foyet，還是你更喜歡波士頓屠夫這個名字。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終于在這裏找到你了。”

Foyet有點疑惑的看着Achlys，他不認識這個人，她不是BAU的人。一時之間，他沒有動手。

“你殺了很多人，用一句話來說，罪不可恕，死有餘辜。所以，我就不對你說一聲感謝了。”Achlys平靜地說完這句讓Foyet捉摸不透的話，“所以，你可以動手了。”

Foyet還沒有弄明白，剛想要在舉起槍，射向前方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劇烈的疼痛起來，體內有一種東西被點燃了，像是一把無名的大火，在瞬間燒盡了自己的靈魂。

“啊——”他發出了一陣撕心離肺的叫喊聲，但是立即他就叫喊不動了，‘砰！砰！’手中的槍落在了地上。而他也倒在了地上，翻滾起來，臉上的面具掉了下來，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臉頰滾了下來。

也就是二三分鐘的樣子，Foyet抽搐的身體，停止了滾動，波士頓屠夫死了。

隔着Foyet的屍體，一個高瘦的男子站在了Achlys面前。他的頭發是璀璨的金色，眼珠是神秘的紫色，周身是冷漠的氣質。像是歷經了千山萬水的長途跋涉，男子微微喘着氣。在寒風中，在他單薄的外套下的身體，似乎有點微微發抖。而蒼白的臉色，說明這個人的健康狀況令人擔憂。

“Derrick，好久不見了。”Achlys百味呈雜地看着距離他不過兩米的男子，他還是那樣的堅毅，即便是法則施加在靈魂上的懲罰，也絲毫不能撼動他的心智。 “你瘦了很多。”盡管他依舊神色堅毅，但是四年來擅自挑戰法則，改變他人的因果，承擔所有的規則懲戒，讓這個男人看上去近乎瘦骨嶙峋，疾病纏身。

“是嗎？我沒有覺得。”Derrick的語氣還是那樣平淡，只是他眼神中的波動透露了他起伏的心情。四年了，每當想起眼前的這個人，他的心緒就不能平靜。

書桌邊的共同探讨的畫面，兇案現場一起查探的畫面，藍天下聊天談心的畫面，天鵝堡畔散步的畫面，一幅幅交錯呈現。最終，卻是停格在前世分別的那一幕。

在北平的街頭，梧桐樹下，她希望他可以留下來，他卻選擇轉身而去，在那個剎那女孩奪眶而出的淚水。在他的身後，最後一次女孩叫着自己的名字，自己沒有能夠停止的腳步，從那一刻起，再也不能回頭的感情。

“Hesper，我……”我想你了，只是這句話已經毫無意義。一切早就為時已晚，現在我就要走了，這次我們将是永別。

一時之間，兩人沉默無語。Achlys看見了他眼中深藏的那些情緒，只是它們太過于複雜，而自己早就不想再去讀懂，事到如今，懂與不懂，已經不再重要。

Achlys只是凝視着Derrick，她知道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這個面容早就留在了心底最深處，但是卻不會再被記起。

Achlys深吸了一口氣，打破了他們的靜默，緩緩開口，“我應該說恭喜你對嗎？就像以前每一次，你狩獵回家時候的時候，我總會恭喜你完成了任務。而這次你也完成了最後一個節點的改動。”

“那我就接受了。”Derrick像是以前許多次回答的那樣，接受了Achlys的話，穩了穩心緒說道，“同樣，和以前一樣謝謝你的幫助。你要知道，這次我不是感覺到了兇手，而是感覺到了你。Hesper，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完，我沒有做完的事情。”

Derrick因為承擔了太多的法則懲戒，已經臨近界限，這次他真的是沒有力氣再去詳細側寫了，但是他知道他的朋友，對的，就是朋友，Achlys一定可以做到。

“是嗎？那我必須也為自己驕傲。”Achlys就像是曾經多次的對話那般，接了這句話，只是這樣的對話過了今夜，就再也不會有了。下一刻她就咬住了嘴唇，強忍住淚水，她知道對于這個人，自己不會再流眼淚。

此時，對面的Derrick嘴角滲出了一絲血跡來，鮮紅的血映着蒼白的臉色，格外明顯。Derrick抹去了血跡，試着微笑，盡力平靜的說，“Hesper，這次我們怕是要真的再見了。”

一陣警笛的鳴叫聲由遠及近，在轉彎口停了下來，Reid與Hotch走了下來。

他們就看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Foyet，與個着他相對而立的兩人。

“咳咳——”Derrick在控住不住的猛烈咳嗽中，看向來人，Reid走到他們的身邊。

“你好，Spencer Reid，我是Derrick Edwin，初次見面。”Derrick忍住身中的劇烈疼痛，向他打了招呼。

Reid看着Derrick已經不住抖動的身體，又瞥見Achlys強力克制的表情，只能說一句，“你好。”

Derrick難得地笑了，“Spencer，請允許我這樣叫你，你是一個好人，而在此之上，最重要的是，你是一個對的人。人應該珍惜對的人。Hesper，你說對嗎？”

Achlys聽着他已經不能克制顫抖的聲音，似乎感到自己靈魂中的某些東西，正在流失，并且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是的，人要選擇一個對的人。”而不是像我們之間，永遠都是錯誤。

聽到這個回答，Derrick緩緩點頭，但也終于克制不住崩潰的身體了，他慢慢蹲了下來。Achlys也緩緩蹲下了身體，與他平視。

鮮血再也止不住地從Derrick的嘴中流出，他盡了最後的力氣擡頭看向Achlys，勉強說道，“Hesper，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對你說兩件事情。”

Achlys用右手捂住了臉，又放開，“是的，我知道，有兩件。”

“第一，我恨你，真的恨你。”Derrick無比複雜地說着，也許他對于Achlys的感情太複雜了，但是其中他唯一也能夠确認的，就是他對于她的恨意，還有對于自己更甚的恨意。 “第二，你知道的那個婚訊不是我的謊言。”

Achlys幾乎哽咽着說到，“是的，我知道，那是你的希望，最深的希望。在将來，娶一個平凡的女子，她不需要漂亮的外表，不需要優渥的家世，不需要豐富的學識，不需要懂得太多，不需要想的太多，不需要背負太多，不需要與你心心相惜。”

Derrick露出了一個恍惚的微笑，像是看向了很遠的地方，在那裏一切的悲哀還沒有開始，一切的黑暗也不曾降臨，“你總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Hesper，你應該知道我最後的願望，我們再也不要遇見了，永遠不要再見了。”

對不起，Achlys，我們曾經也是莫逆于心。但是現在，我累了，你也累了，我們在前世今生的折磨裏，在命運法則的重負下，已經永遠回不到最開始的地方了。

我錯了也好，你走了也罷，就讓一切在此結束吧，至此以後，碧落黃泉，永不相見。

Achlys用盡全力點了頭，向他承諾，“我們就此別過，兩不相欠。”

Achlys拿出了那個徽章放到了Derrick的手中，兩人的手指在這個瞬間，在分別了那麽多年後，又一次相接。

Derrick感覺到Achlys微熱的指尖，還帶有她的溫度的徽章，向她露出了最後一絲笑容，留下最後一句話，“Hesper，你一定要幸福。還有告訴Samuel與Vincent，二哥是祝福他們的。”

Derrick最終倒在了地上，閉上了眼睛，血流過他的嘴唇，一滴一滴掉在了地上，彙成一灘詭異的圖形，而他的手中還握着那個徽章。

Achlys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她穩定了心神，勉強站了起來，緊接着身形不穩踉跄了一下，後退了一步。Reid馬上上前抱住了她，就感覺到懷中人的顫抖無力。

Achlys只是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屍體，在心中說道，Derrick你對Edwin說過，那個徽章，如果真心祈禱，就會有奇跡出現。那麽我願意為你最後一次真心祈禱，希望你的靈魂能夠擁有來生，實現你的夢想。

而遠在德國，暈迷中的Edwin留下了一行眼淚，他的靈魂聽見了二哥的聲音，但是卻是在與他永別。他再也留不住二哥了，這個最好的哥哥了。最後，他能做的是期望Derrick擁有來生，而來生他不要在有那麽多的無奈與重負，就做一個普通人吧。

此時，一陣微不可覺的光亮，從徽章中滲出，夾雜着什麽，穿向了天際。

所有的改變，即使是最令人期待的，也有令人惆悵的一面；我們抛在腦後的一切，仍如影随形。只有終結此生，我們才得以進入下一個輪回。——Anatole Fr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