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他如果沒有暗地裏揪住白狼的耳朵教訓就更好了。
白衣勝雪的劍仙,踏火光而來的巨狼,構成了極和諧的一副畫面。那妖狼通體潔白,唯有幾道赤紅妖紋纏繞,前額一痕焰色清晰無比。而執劍的劍仙,手指修長而白皙,如上好玉石,比那月華眷顧的皮毛也不遜色。
狼是最桀骜不馴的野獸,何況修真界的妖狼,那更是毋寧死,不肯屈。如今楚南澤乘狼而來,如何不引人矚目。且他胯/下妖狼氣勢十足精神奕奕,在半空中幾個狠撲便落了地,然後溫馴地挨着他,親昵地蹭那執劍的手。
萬劍谷的人頓時一噎,帶頭的胡不違,面色沉下去了。而祁連宗其他弟子由于受驚,聲勢雖大,聲音一點兒沒有。
衆目睽睽之下,炎祈搖身一變,冷清至極地站在楚南澤身後半步,卻在衆築基弟子之前。即便他身化巨狼充當楚南澤的坐騎,也沒有人可以輕視他,因為他是祁連宗築基第一人,是歲寒峰首席弟子也會是唯一弟子,更因為他是炎祈。
為楚南澤俯身,從不是屈辱。
華羽笑罵一句,“倒讓你搶了風頭。”
南域中人多有認識這位楚南澤首徒的,哪怕和楚南澤有隙之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拿晚輩出氣,且他們都覺得不過是小輩一時輕狂,卻也足見心意,可為美談。但是北域的人不同,他們沒有一個和祁連宗首位宗主一樣的人物,對妖修仍有一定的偏見。
“南澤前輩的坐騎固然神駿靈性,卻未免不知禮數。”此虛宗宗主的弟子景恒站出來,言笑晏晏。他前不久結丹,自視甚高,随意地提起金丹威壓,繞過楚南澤壓向了炎祈。
一個金丹初期就敢對楚南澤這麽說話,不過是自以為把準了宗門的意思,又自恃身份罷了。北域與南域是競争關系,此虛宗和祁連宗更是幾乎不和,不是炎祈,他們同樣會找出別的借口。每一次大會的開端,都是一場比鬥示威,比鬥的借口更是千奇百怪。這回是炎祈被找了茬。
妖修靈力不支,是會被迫變回原型的,景恒唇畔帶笑,面有得色,“坐騎就要有坐騎的樣子。”
第五十六口鍋
景恒用威壓迫向了炎祈,景恒運足了靈力用威壓迫向了炎祈,景恒……媽噠那小子怎麽一點反應沒有?
銀發白衣,劍若霜刃的男子站在楚南澤身後半步,不動不語,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風灌滿他寬大的袍袖,顯出腰身纖細身材挺拔,單是站在那裏,已經引起了不少女修對景恒的不滿,包括此虛宗的女修,即便景恒才是他們一邊的,大概是因為……看臉吧。
景恒長的不錯,比仿佛受盡月神眷顧的炎祈就差遠了。
察覺到別人的森森惡意,炎祈會無動于衷,等着人家打了左臉打右臉?呸,他最窩囊的時候都不會有這麽好的脾氣。有人挑釁,就該拿出人生贏家的氣魄,狠狠打臉!
反正一句話——不要慫就是幹!上拳……上劍!
在炎祈看來,更重要的不是他被指着鼻子罵,而是他好不容易逮着機會把媳婦兒“哄”到自己背上了,現在……搞不定這場面,師父以後妥妥不會再坐上來了好嗎!
獸人的背,永遠是屬于他們伴侶的。
于是景恒就發現,被他直接針對的那個人,居然保持着平淡無波的面色,挺直着脊背,往前走了兩步,走出了楚南澤的保護範圍。當然,之前楚南澤似乎也沒有替人擋去壓力就是了。
如果熟悉炎祈一點的人,便能看出他平靜的面容之下,是洶湧的戰意,之前他就保持這幅表情,把很多人揍成了豬頭呢。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趙承智突然開口。
秦邵弦不解地看過去,他是認為小夥伴很淡定了,而且應該不會出事吧。
趙承智可以不理睬秦邵弦的疑惑,在淩雲都表示了好奇,認為炎祈不一定會輸之後,他也只好讪讪地開口了,“你們不覺得那個景恒……和以前的我很像?”
找了炎祈麻煩,然後被打臉——趙承智挺熟悉這個套路的。
淩雲:“……”
趙師弟覺悟真高啊。
秦邵弦:“不!你們不一樣!”
趙承智難免有些感動,他已經認識到了自己做過的事是錯誤的,如今秦邵弦居然會為他說話……
秦邵弦:“你其實是個好人。”
趙承智:“……”
其實秦邵弦說得不錯,于炎祈而言,景恒和趙承智的挑釁不是一個性質的。他在獸世時,幼年的經歷對他來說并不是沒有影響的,他是不覺得族人們有對不起他,也的确能很好地融入部族,然而,他大抵還是有點兒……不該說童年陰影,只是對喜惡有所影響——炎祈讨厭別人的輕蔑與歧視。偏偏,對面的人眼裏,兩種情緒都有,不管埋藏得多深,是有的。
每往前走一步,炎祈身上的氣勢也加強一分,不但不被景恒氣勢所迫,反而爆發出沖天的蕭殺之氣。看他步伐輕松随意,卻始終保持着一種說不出的節奏韻律,俊秀的臉上,漸漸浮現出妖紅的紋路,于是谪仙人也成了悍勇的戰神。
此強彼弱!由于炎祈的氣勢過于駭人,景恒居然一時心亂,率先出手,狂暴的火龍從他推開的掌心呼嘯而出,兩條火龍交纏而出,一上一下地直攻炎祈。
“好巧,我也是火靈根。”炎祈恍若不在意地開口,而因為和楚南澤在一起久了,他的面部表情有所柔化,竟又扯出了一個笑容,看上去總令人覺得帶着淡淡的譏諷。
然後看到的景恒來不及生氣,炎祈已經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譏諷了。他足弓繃緊,彈射而起,也看不出他怎麽閃避的,兩邊的攻擊,沒有一點挨着他的。
偏偏晃過了兩條火龍之後,炎祈一個空翻,正正地落在火光交彙之處。此刻是火勢彙聚最兇的時候,也是破招的契機所在,找出漏洞,便能夠用最少的消耗達成反擊的目的。
轟的一聲,火龍砸在炎祈身上,熊熊烈焰把他吞噬進去,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繭。
喝彩的是南域的人。誰都看得出來,到底哪個占了上風。
火龍倒是把人裹了,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那些火焰溫順着呢,難道是景恒留手了故意控制火焰不傷人?唬孩子去吧!
火繭沒有裂開,而是開始慢慢地變淺變淡,從最裏面變化起來。原初之炎是最初的火,炎祈不介意喂自己的小火狼吃點什麽,雖然不是天地靈火,但是挑食不好不是麽?他就弄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的招式都喜歡弄出個龍鳳之類的形态來,哪怕在修真界也不再有龍鳳的蹤影了,沒見過的東西怎麽化出神韻來?所以炎祈鐘愛他的火狼。
鐘愛火狼的炎祈,在出招的時候,如非是需要借助狼的氣勢或精神,也不會總弄出拉風的火狼來。他團了個火球,丢向了對手,一個又一個,現在他能夠一口氣團很多個火球,至于形态,嗯,挺圓的。
驚異于炎祈的應對,景恒有些心驚,這個妖修的天賦是火?還是擁有了什麽天地靈火?然而瞧見那麽些火球,他仍放不下心中的輕視,築基和金丹,差得太……
火球炸了。
好招不怕老,炎祈玩兒火的時候,頭一個想到的便是火藥。他是不記得火藥配方,但是在自己就能冒火玩的世界,談什麽科學?反正這麽多年了,招式硬是被想出來且完善過多次了,炎祈用得很純熟。
別說潇灑地躲閃開了,景恒差點被沖擊力迫得後退了兩步,且周圍的地面被炸得坑坑窪窪,碎石沙土迎面而來。
這還不夠。金丹期比築基期要強,身體的防禦能力和恢複能力也更好,靈火火球炸開能讓人受傷,卻不能穩贏。但是誰說炎祈要以這種方式贏呢?那樣的話他只需要不去控制地釋放靈火就足夠了。
楚南澤是一個劍修,楚南澤的徒弟也是一個劍修。
和淩雲戰鬥的時候,劍一方才悟出來,而不斷的戰鬥磨砺才是劍一完善的契機。炎祈揮劍了,他料定傷在靈火球下的景恒速度會受影響,躲不過這招,何況他炸了大片的地方是玩兒嗎?撩起的塵沙足夠迷蒙一會兒對手的視線了。
恍惚間,渡過結丹天劫的景恒居然感到了熟悉的壓迫感,天威如獄!這樣的認知使他無法細細分辨,勉力躲過兩道劍光,身上終于還是被劃出長長的血痕,要不是躲得快,還有一劍會斬斷他的手臂。最後火光彙成一只巨狼,活靈活現的,擅長捕獵的狼,直直撲了過去。
景恒吐了口血,癱在地上。
皮肉傷雖然附着劍氣,倒也不算很重,只是最後那只詭異的火狼,令他受了內傷,奇經八脈裏淤了火毒,怕要養上三兩月,且一年半載內修為不得寸進,這還虧了他同樣是火屬性的天靈根,能自我化解。哦,若他無法釋懷入了執,別說一年半載,他五年十年都別想有進境。
淩雲站在擂臺上,莫問都能上去幫她擋招,現在還只是未明文記下的慣例的揚威比鬥而已,有人要仗着修為強插一手,應當不算什麽,至少此虛宗的人可以講出這麽一番道理來。
然而,楚南澤是吃素的嗎?
楚南澤環抱着寒霄劍,身上冷氣森森,誰動一動,他的目光就落在誰身上,“小輩們打鬥,此虛宗的長老們也躍躍欲試?”
用了躍躍欲試這個詞,真是把年紀很不小的許長老、金長老氣個倒仰。
等炎祈大發神威自己把臉掙回來了,不僅打了景恒的臉,還揍得人重傷了,楚南澤施施然地走過去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順帶給徒弟輸了一道靈力過去,“尚可。”
然後師徒倆跟約好了似的——
“你倒還有些分寸。”
“我有分寸。”
重傷的景恒:“……”
說實在的,雖然此虛宗的人不認為炎祈是有分寸,但景恒只是重傷真是便宜他了,他一句話招惹了不少妖修,最記仇的就是似笑非笑斜睨着此虛宗長老的華羽。
景恒做事不妥當,但他是宗主弟子,許長老怎麽也不肯這麽罷休,一甩袖子,恨恨地罵道:“野性難馴!”
劍光一閃,削去許長老半邊發髻,楚南澤冷厲地看過去,目光中殺氣騰騰,“炎祈是我的徒弟,我楚南澤的徒弟,容不得他人置喙!”
他立在那裏,劍意如終年不化的歲寒積雪,然而歲寒峰上不是也還有熔岩洞的麽,楚南澤看向炎祈的時候,就從沒有那麽冷,“我為你驕傲。”
打敗了金丹期的對手,獲得了一場完勝;不為他人言語所動,心性堅定;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挺直脊梁,這樣的徒弟……楚南澤當然以他的徒弟為驕傲。
“炎祈,你……你欺人太甚!”景恒目光怨毒,他倒知道楚南澤不能忍,話語裏只好抓着炎祈不放。哪怕服過了靈藥,他略一動彈,仍觸動了傷口疼得不行,不免想到方才的對戰,忍不住辯解,“我結丹時傷勢未愈,如今……”
“哦~”華羽先笑了出來,他慢吞吞地,極有風儀地走到此虛宗衆人面前,看向被長老護着的景恒,拖長了聲音道,“也是,炎祈雖修為不差,也不過是個築基,到底是有人結了丹仍舊廢物的緣故。”
少有人肯自降身份和一個小輩計較,但是華羽樂意怎麽做就怎麽做,他想笑便笑,順帶把人嘲諷一通,然後轉身就帶人走,“散了。”
祁連宗率先離開。
“輸家,就要有輸家的樣子。”
記仇實在是一件費心力的事,所以像這樣,炎祈有仇當場就報了。
第五十七口鍋
炎祈沒吃虧,還狠狠地揚了一次名。越級挑戰的人不是沒有,但是敢直接和跨越一個大境界的人比試,且贏了的,真是少之又少。任誰都看得出,炎祈甚至算不上險勝。
北域對妖修的态度有些古怪,炎祈還在大庭廣衆之下顯露了妖身,不過修真界畢竟是以實力論上下的,至少沒有人敢當着炎祈的面說什麽了。然而當面不說,私底下肯定有人嫉恨,不知要傳得多難聽。
別人說什麽,有何妨礙呢?楚南澤往來都是這麽想的,他作為一個野路子的劍修,也是有人背後說嘴的。那又如何?不過手下敗将罷了。可當事情将要發生在徒弟身上時,他又心中不愉。他的徒弟是最好的徒弟,怎容得旁人诋毀?
“師父,你生氣了。”炎祈一直跟在楚南澤的身後,走了許久都沒等到自家師父說話。
已經到了北域提供的住宿之處,楚南澤這等身份,自然住的還是一整座山峰。炎祈不願去自己的地方,那裏是離楚南澤的洞府很近,又怎及得上同屋而宿。
左右瞧瞧已經沒外人在了,炎祈一狠心,又變成了白狼,張嘴就要叼起楚南澤往背上放,然後一鼓作氣地往山上跑。
之前他能得逞,是因為楚南澤對他從無防備,這一回……楚南澤怒氣沖沖地抓住他後頸,避開狼嘴就是一掀,把白狼挑飛出去。
楚南澤氣得狠了,握着劍來來回回地踱了兩圈,終于忍不住恨聲道:“比起當我的徒弟,你倒是更喜歡當個坐騎啊!你、你……”
簡直怒摔劍……不,寒霄劍是本命劍,不能摔。旁邊那只又蠢又不聽話的狼是他徒弟,摔倒能摔,但是揍了也不聽話,往死裏揍他不舍得。楚南澤默默地忍了,默默地平複心境,默默地發現因為心境松動又鞏固,修為往上竄了一小截。
楚南澤:“……”
“嗷嗚~嗚嗚~”炎祈很懂得趨利避害,這時候不好直言反駁,把師父點爆了可不好玩。師父生氣的時候,由于怒火而越發好看。可炎祈沒見過楚南澤生這麽大的氣,氣大傷身,再好看也不能讓師父再氣下去。
于是炎祈不僅還保持着狼形,連人話都不說了,一切為了更好的賣萌!
非獸人們都喜歡這個,家暴的時候變成獸形,打着打着就變成摸了,摸着摸着就能上炕了——來自于獸世小夥伴們的良心忠告。
以前炎祈對楚南澤都是這麽做的,效果也還不錯,這次卻栽了。
楚南澤為什麽生氣?因為炎祈變狼載他引發的事兒,半是真怒半是遷怒。看着白狼就想到以後可能有人念叨他徒弟,越看越生氣,擡手就想揍,聽見像是犬類嗚咽的聲音,他又心軟又是好笑,找塊石頭坐下來,準備和徒弟談談心,“說人話。”
“師父你別生氣。”炎祈挪過去,下巴擱在楚南澤大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蹭。
楚南澤嘆了口氣,“為師為何生氣,你不知道?何必……做到這種地步?”
“你是我的徒弟,唯一的徒弟,日後還……”楚南澤咽下自己對徒弟的心思,輕聲道:“人言可畏。”
最是直爽不畏人言的楚南澤,居然也會說這種話,無非是關心則亂。他的徒弟不知來自何處,單純得可怕。直覺,只靠一個直覺,能防住多少惡意呢?
炎祈擡起頭,看向楚南澤沉得吓人的面色,便知他大抵在某些方面有心結。暫時不能強求師父去解,只好不讓師父擔心,不去碰那個結。
楚南澤被帶到修真界的時候十歲,十歲之前都是生活在凡俗界的,而他經歷過什麽,誰也不知道。他不是生來的直爽豁達,不是生來就本事高強睥睨八方。
即便決定不惹楚南澤生氣,炎祈仍舊沒變成人,他是狼的時候便是狼王,站直了身體攀上巨岩,狼嘯聲裏盡是意氣風發,“不棄在手,我就仍是劍客;圖騰加身,我便永是戰士。”
楚南澤微微地翹起嘴角,沒能教訓了徒弟,但可以窺見徒弟的心志無需他多擔心,不也是件好事?到底未枉費他生了好大一場氣。
“那你倒是拔個頭籌來看。”
這樣的話,誰還沒腦子地胡言,就輪到師父給徒弟做主了。
危機解除。
炎祈猛地撲過去,前爪搭在楚南澤肩上,“獎勵呢?”
內門大比得了玉冠,法衣他自己有皮毛化的,那是不是可以要……嗯,裏衣?應該不會被揍吧。
“獎勵?為師先問你,答應好的不随意顯露狼形呢?”楚南澤拎着徒弟的耳朵,慢條斯理地開始翻舊賬。
炎祈:“……”
哦,就說忘了點東西,他确實答應過這話。
“在我的族群裏,獸……的背上,只能搭載自己的伴侶。”炎祈機智地轉移了話題,努力瞪了瞪眼,讓一雙眸子看起來水汪汪、閃亮亮的,非常非常真摯地對着楚南澤的眼睛,問,“要不要,我載師父跑一跑?很穩當的。”
楚南澤挑起一邊的眉毛,“嗯?”
看着特別的有威懾力,但是師父心裏是有點慌的——作為一位霸道師尊,居然是徒弟先表明心意!
難道之前代入有誤?不是霸道師尊乖徒弟,而是高冷師尊然後徒弟倒追?靈根果然很重要,他是冰靈根,徒弟是火靈根,這麽一想就對了。
好了,忽略掉之前看過的虐身虐心,現在他應該接受還是猶豫一下再接受?
楚南澤猶豫了不到一秒,他……沒跨上去。
炎祈:“qaq”
楚南澤:“你先抖抖毛。”
炎祈:“……”
潔癖簡直毀氣氛!雖然剛才被掀翻在地上的時候,皮毛沾了點土,但是他又不是普通的狼,他是炎狼,還是僅有一只的白噠!因為白,沾了一點灰就更明顯了→_→
好吧好吧,不就是抖個毛。炎祈在心裏嘆氣,特別嘚瑟地想到,誰讓他們獸人都是耙耳朵呢。
楚南澤被抖完毛的巨狼拱了一下,雙腿分開坐在炎祈的背上,隔着布料都能感覺到大腿內側被什麽磨蹭着。而火屬性的妖狼,身上也溫熱得很,熱量直接透到了楚南澤的皮膚上,讓他也不知為何,心裏無端生出燥熱之感。
幸而楚南澤是個冰靈根,他甚至不需要刻意控制,稍稍運轉靈力,熱意便消退了去,只是心頭還是像被什麽撓了一下,有點癢。
呼嘯的風聲在耳畔掠過,白狼柔順而蓬松的毛發此刻服帖地挨着身子,俱是往後飄着,隐在風聲裏的,是含着極度欣悅的話音,“就算是坐騎,我也只是師父的坐騎,只有師父一個人可以讓我俯首,可以騎♂在我身上!”
真單純的楚南澤沒察覺到徒弟的話多污,而掉光節操的炎祈污慣了,沒覺得自己最後一語雙關有什麽不對。當然,正是因為炎祈說得太過正直,楚南澤才沒有任何懷疑。
“只有為師。”楚南澤的心也一下子滿足起來,他心底那塊藏得極深的堅冰,似乎被狠撞了兩下,裂開了許多道縫隙,然後硬是擠了一只小白狼進去,還是只會噴火的狼,左突右撞的不肯安寧。
難得的,楚南澤不想參考任何書裏的東西了,他就是不擅長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又聽了一陣風聲,他雙腿用力,整個人往後一仰,背抵着狼身,一只手墊在腦後,灑脫無比地開口,“回宗就召開結契大典,還是等你結丹?”
“結契?”驚喜來得太快,炎祈整只狼都要飛起來了~
楚南澤提高聲調,“你不願意?”
他果然還是更喜歡霸道師尊的代入。
是炎狼而不是翼狼,且修為沒到可以憑空飛行的地步,炎祈飛不起來,這不妨礙他蹦蹦跳跳,“不不不,我成年就結契!”
楚南澤:“……別鬧了,什麽時候算成年?”
#每天徒弟都在提醒我有多麽禽/獸#
還說楚南澤的潔癖毀氣氛,炎祈這麽一句話也不遑多讓好嗎!楚南澤只要一想他打算和徒弟更親密一點,結果嘴唇一碰,徒弟表示——等一下,我掉了個牙。畫面太美,完全不想看。
炎祈沒意識到師父內心的吐槽,依舊歡樂極了——至少相較于之前的面癱算歡樂極了——的樣子,“恒牙換好就成年,是我部落的習俗,其實……嗯,着急的話,現在也……”
果然他活了兩輩子也還是人生贏家!
“到時候我馱着師父,一起對獸神宣誓,就是結契了。其實現在也可以,我們……”炎祈興致勃勃地回想小夥伴們的結契禮,其實并不複雜,很多步驟都是為了熱鬧隆重,實際上重要的只有一步——在獸神面前互訴愛意,結下誓言,就會得到獸神的承認保護。
楚南澤木着臉,“不着急,你先換牙。”
不錯,不着急,容為師撿撿掉落的下限。
在修真界,越強大的妖獸越難成年,而人修修行可以停滞身上的時間,生長也較慢,但是獸人不同。為了更好地适應險惡的環境,更好地活下去,獸人幼崽會選擇盡快長大,所有的能量都用來生長,直至成年,能量越充裕長得越快,這也是為什麽炎祈築個基,人長高了那麽多的原因。
獸人大概可以活近二百歲,但成年卻不晚,十三四歲換乳牙,營養充足二十五就能換好鋒利的恒牙。上輩子炎祈長得晚,三十換牙,這輩子……他決定好好修煉,争取早早成年。
修煉是要修的,也不能忽略了休息啊。再一次想起徒弟年紀的楚南澤沒讓炎祈滾到床上來,把人安排在隔壁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炎祈大概一直記挂着師父小時候發生了什麽有什麽心結,晚上忍不住就夢見了小團子一樣的師父,軟軟糯糯的,臉上帶着淚痕,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作為節操被自己吃掉的獸人,炎祈立刻化身為狼——嗯,真·化身為狼。大白狼叼着小團子,一下一下地舔……
哼,第二天起來說不定他就要發現自己流口水了。
至于楚南澤,他又夢見了什麽呢?他夢見了結契。
不是修真界的那種,而是在曠野中,燃着許多篝火,和徒弟一樣穿獸皮裙,穿皮毛衣服的人聚在一起跳舞吼叫。然後突然化為巨狼,叼着旁邊的人就飛也似地奔跑,一人一狼到達中心篝火,那裏離楚南澤遠了點,或許是在夢中的緣故,以他的目力竟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麽,應該是在唱歌。雙雙對對的人與狼跑過去,回來時也歡聲笑語,而楚南澤的目光落在了一個角落——他的徒弟坐在角落裏烤肉。
“炎祈,過來。”楚南澤聽見自己這麽喊道。
于是炎祈眼裏亮起來,唯一的白狼出現了,像是白天那樣背着楚南澤,風掠過側臉,楚南澤也看見了格外像原初之炎的篝火……
然後大白狼就壓着他舔了,楚南澤忿忿地從夢中醒轉,睜眼便瞧見徒弟湊得辣麽近的,舔了舔唇……等等,徒弟舔了舔唇。孽徒!
但是臉頰上并沒有濡濕的感覺,楚南澤神游天外——他把夢與現實搞混了?
“師父,我口渴。”炎祈的聲音略微嘶啞。
誤會徒弟了……他徒弟辣麽單純,怎麽能讓徒弟知道當師父的做了那樣的夢呢?
楚南澤都沒想為何口渴了自己不去找水,順手丢了個冰錐過去。
炎祈咔吧咔吧給嚼了,牙口特別好,心情也特別好——師父的嘴唇真是特別特別的甜,可惜才舔了兩下……
第五十八口鍋
炎祈平日本就從不曾放松過修行,最近卻修煉得更勤快了。
不過楚南澤這個當師父的并不感到稀奇,他看得出,徒弟是受了那麽一點兒刺激,大概過完北南大會,就該去找進階金丹的契機了。即便如此,他不為之欣喜,反而更準備着給北域的人一些教訓了——讓那群家夥刺激徒弟!
明明說開了之後,應該黏在一起甜甜蜜蜜才對啊。
當然,楚南澤不是說要炎祈來個什麽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都是大男人,太膩歪了多奇怪。書裏說的把臂同游,共飲共栖,不是很好?閉關……他有點感覺到了炎祈被踢出去做任務的時候的郁悶不解了。
書上說,嗯,這次楚南澤看的話本問題倒不大,依舊只是角色代入錯誤罷了。才表明心意的戀人,哪怕性情再冷清,也是希望能靠的近一點,再近一點的,何況炎祈是個冷清的人?楚南澤嗤笑一聲,看着冷清,心裏野得能跑馬呢。
所以炎祈的确是受刺激了,不是北域的人刺激了他,讓他埋頭苦修的,恰恰是楚南澤。楚南澤說了,回宗門要結契的,前提是他成年換完了牙。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炎祈流氓耍多了,這回打算正經一次。
北南大會召開前的幾日,實在是平靜極了,沒有宗門沖突,沒有挑釁。不僅僅是炎祈和楚南澤住在一起未被打擾,整個祁連宗,都沒有感受到任何怠慢。
人的名,樹的影。
南域北域之間要傳消息依舊有些滞後,但只要關注,想知道的還是能知道的。比如說楚南澤在兩域橋前一劍破元嬰,誅滅十餘金丹的事;比如說華羽上一回晃到北域的時候,打劫了數位元嬰大能寶庫,如今亦無人與他算賬的事。
“華羽和楚南澤都來了……莫非祁連宗知道了什麽?”
“慌甚,兩個元嬰,還好與小輩搶東西嗎?”
“可那是秘境傳承!”
“各憑手段就是,只有百歲以下,才能得到傳承。”
“楚南澤的徒弟……”
“也要有命拿才是啊,哈哈,那小畜生。”
山雨欲來風滿樓,而無風無波之下隐藏的危機,才最駭人。
小閉關和悟道時閉長關不一樣,炎祈在比試抽簽前一日醒轉,滿意地感受了一下爪牙的鋒利堅硬程度,回宗前大概不行,但回宗後再閉一次關,出關就迎娶師父!
旁邊一有動靜,楚南澤立刻發現了,他剛站起身,就被人迎面撲過來親了一口。
獸人的原身對其肯定是有影響的,炎祈在面對自己喜歡的楚南澤時,習慣性地用出了飛撲的動作,習慣性地親……哦,這個是故意的,連舌頭都伸進去攪了一圈。
楚南澤抿了抿唇,面色緋紅:“……成何體統!”
炎祈可委屈地低頭,“我們都要結契了。”
“擡頭。”楚南澤冷哼一聲,他就知道,徒弟的冰山臉還不足以支持他做出委屈的表情,一擡頭就被看穿了,“為師讓你親了嗎?”
炎祈順勢就在楚南澤頸窩蹭了兩下,“哦,師父我好想你,想親你!”
簡直是命中克星!
楚南澤默默地想——其實他也想繼續,徒弟雖然親親舔舔像只小狗,舌頭還亂動,但是那麽近距離的接觸,舒服得他的心都要暖化了。
“過來。”楚南澤做事向來不會扭扭捏捏,他希望得到的東西,會自己取來。
微涼而柔軟的薄唇印在炎祈的唇畔,然後一點一點移正了位置,炎祈完全壓抑不住心中的渴望,用力吸吮起來,而楚南澤微微張開嘴巴,縱容着自己徒弟的長驅而入。
沒走兩步路,炎祈又是眼睛亮閃閃地看向自家師父,“報告,師父我還想親你!”
楚南澤:“……”
突然發現讓徒弟說出這樣的話來好恥啊,難道每次都這樣?簡直太詭異了。
“以後想……”楚南澤對上更加亮閃閃的眼睛,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複又說道:“以後為師想怎麽樣,自然會和你說,老實點。”
炎祈:“哦。”
然後他們又親了一次~╭(╯3╰)╮
依舊覺得很舒服,依舊只能任徒弟主導的楚南澤忍不住問道:“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些?”
炎祈:“看到的。”
楚南澤下意識地摩挲了兩下儲物戒,裏面也有大量的書籍話本,但他特別理直氣壯地訓斥道:“以後不要看點亂七八糟的書了。”
“沒看書。”炎祈真挺委屈了,他雖然還認字,但并不耐煩花很多時間看書,太久沒看過那麽多字,累得慌。
“那你……”
炎祈也特別理直氣壯,“看別人做兩次就會了。”
楚南澤:“……”
他怎麽也想不到獸世裏有人幕天席地就……親一下抱一下更是一點不奇怪,還以為是炎祈小時候被排擠,太沒存在感以至于一些人壓根不避開小孩子就親熱了,也是心疼。徒弟辣麽厚臉皮不是徒弟的鍋,都是他不負責任的長輩做的好事,妖修就是這樣不走心!
等到秦邵弦再次見到小夥伴的時候,目光有些微妙。他以為炎祈受了欺負,都賴到南澤師叔那去了,紅的會是眼睛,結果一看,小夥伴嘴唇特別紅,“你——避開我們去吃燒烤了!太過分了!”
差點想對的趙承智被一句話帶歪了,雙手環胸開嘲諷道:“就知道烤肉,沒追求!”
“炎祈烤的東西特別好吃!沒品味!”秦邵弦先炸了,他覺得自己被嘲諷波及到了。
炎祈低頭——沒錯,長得快就有這個好處,他考慮了一下特意跟秦邵弦解釋,然後傳遍全宗的後果,決定随他們去了。年輕人,談一場純純的戀愛就好了,不要知道太多。
秦邵弦:“……”
趙承智:“……”
被看小輩的眼光弄得發毛,秦邵弦瞪了炎祈一眼,“炎小祈,再看我跟你急,小爺這兩天為你奔波忙碌,值頓烤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