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禍水 就是本宮!
姜照月一直想要離開金陵, 去親眼見證天高海闊。
她更想去試一試,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是花拳繡腿,只能在宮裏仗着身份耀武揚威, 脫離這層身份就一無是處。
如今, 機會終于來了!
而且,哪怕是關于名義上的目的, 她也不排斥。
貴妃娘娘天天催她的婚事, 她正可以去邊疆, 親自在年輕将領之中物色一位。
若實在沒有合心意的,那也不要緊,不過就是應付一時, 挑個身份低的,待将來戰局穩定, 她又實在忍不了了, 和離也使得!
反正要的不過是名義和誠意,等這次難關過去,武将們得了封賞, 知道太子殿下确實不會疑他們功高震主從而打壓之後,內宅事根本就無關緊要了。
于是, 明明是要用自己的婚姻去做籌碼穩定朝堂,可姜照月卻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灼華第一次在這位公主眼中, 看到了明媚而不産雜質的眸光。
這可是在平行世界,那位和穿書者,一起成就了許多事業時,都沒有的神采飛揚——
她們選擇的路太苦了。
灼華這人胸無大志,更希望自己的摯友, 不會逼自己去走上過于辛苦的路,不至于在得償所願時,已經人到中年,很難再去享受什麽了。
到了晚上,姜濯川從軍營回來,聽說這件事,反而是最不開心的那個。
他皺眉教訓了姜照月好半天,大意就是他不想用犧牲自己妹子下半生幸福的方式來穩固社稷。
姜照月反唇相譏:“怎麽,就許你大苦大難一肩挑?我跟你都是母後肚子裏出來的,我比你差在哪兒了,就不能為國效力了?”
姜濯川這些天本就已經身心俱疲,受不起姜照月鬧,最終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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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事兒就定了下來。
啓程時間定在五日後。
前一夜,灼華說第二天一早去送行,送姜濯川到城門外。
姜濯川笑着答應說好。
結果第二天一早,灼華一睜眼睛,身邊沒人,枕頭都是冷的,而窗外天光大亮。
再一問,好麽,殿下竟然偷偷開溜了!
灼華氣不打一處來。
她知道姜濯川對她的關愛,從來都跟老父親一般妥帖,想要讓她多睡一會兒,也不用在一天裏最冷的淩晨出去吹半日的風。
可她好歹是太子妃,送行都不露面,就顯得太過恃寵而驕了,而她明明就沒有!
她氣的丢出去個枕頭,包裹了好多層綢緞的木頭撞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後灼華就看到了飄飄悠悠的一張紙。
不知什麽時候壓在她枕頭下邊的。
灼華一把抓住,看到了熟悉的,屬于姜濯川的字跡:不必送行,恐會按捺不住,改變主意帶你同行。
她瞬間老臉一紅。
啧,說好的不懂得甜言蜜語呢……
自從姜濯川走了之後,來自于前線的戰報,就很少往東宮裏送了——
從前那也不是送給她太子妃,而是送給姜濯川的,只是她完全不需要避諱而已。
但留在宮裏也不輕松。
前腳剛一收到姜濯川那邊送來,說已經平安抵達邊關的書信,轉頭宮內就出了一樁大事:太後薨了。
宮內沒有皇後,這樁事自然是貴妃娘娘跟作為太子妃的灼華共同處理。
灼華跟邱太後關系不融洽,這事人盡皆知。平常在外接了任務,轉頭都丢給“管家”趙回,如今無人可以支使,灼華只覺着一個頭兩個大。
少不得就要去找貴妃娘娘請示。
可貴妃還得去照看皇上的病症,同樣分身乏術,于是就派了個人來輔佐灼華主持葬禮相關事宜。
這人不派還好,一見到灼華,就露出個看似可親,實則暗藏禍心的笑容。
闫道蘊啊……
他确實是巴結着貴妃娘娘,才會上位如此快的,包括在皇帝身邊,能如此得信任,也少不了貴妃娘娘的枕邊風。
如今灼華倒是不再同從前一樣,見到闫道蘊就從生理上範慫了。
一則她如今身份夠高,壓得住場面;
二則她原來是很畏懼平行世界的畫面中,闫道蘊使出來的那些手段,可她現在是見過屍……咳咳,見過世面的人了。闫道蘊的手段,在她看來,也不過爾爾。
也就是內廷正常的手段而已,主弱他就嚣張些,若是後宮井然有序,沒那麽多烏煙瘴氣,他也就沒太大發揮空間。
于是态度坦然,支使起闫道蘊格外順手,将所有的麻煩活,都交給了他來辦。
闫道蘊一點怨言都沒有,面上笑容和煦如春風。
只是到了私下,就問灼華,需不需要他來幫忙排憂解難。
灼華奇道:“你幫我跑前跑後,這不就已經是排憂解難了?你從前那麽熱衷于撮合我跟殿下,這功勞我會記得的。”
闫道蘊肆無忌憚的挺直腰板,幾乎是以俯視的角度看着灼華:“您不知道如今宮內外謠言紛紛,若是不用些手段處理掉,只怕是難以收場。”
“謠言?”
“是,他們都傳,您是蠱惑人心的紅顏禍水。”
嗐,還當多大事呢!
“本宮這如花似玉的,當個紅顏禍水也使得。”
又不是第一個人這樣說,灼華如今習慣了,甚至還隐隐有些驕傲。
闫道蘊眯起眸子。
這個女人,如今已經不似從前那樣畏縮,可她的張揚,跟幻夢裏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不是銷魂蝕骨,而是明豔熱烈的。
就如同日夜的區別。
明明之前的一切都很順利,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這株幼苗才沒按他的規劃,完全長去了相反的方向呢?
他冷笑:“您說的輕松,可這謠言若是坐實了,您可擔當不起。并非只是說您狐媚惑主,還說您是妖星轉世,禍亂朝綱。您看,被劫掠數次又毫發無傷,若非有不可告人的力量,怎會如此?”
灼華無言。
好特麽有道理!
她是真的有金手指!
“而您跟太子殿下一定親,太後娘娘就重病,金陵城素來風調雨順,卻遭遇十年難得一遇的霜災;等到大婚之後,陛下也跟着龍體欠安,接下來便是北疆戰亂不斷,如今太後娘娘又薨了,您說,這宮內宮外,文武百官,販夫走卒,都會如何猜測,嗯?”
好家夥,這麽一聽,比蘇妲己能耐還大呢……
但還真是個難搞的問題。
這年頭連皇帝都一邊封着和尚當國師,一邊養着八風臺的方士扶乩問卦,找個唯物主義者比五條腿的□□都難。
“那你說你能幫我,怎麽幫,有把握嗎?”
闫道蘊好似已經将獵物虛虛環住的蛇:“宮外暫且不用急,他們也沒本事逼宮,而讓朝堂上,以及宮內的人閉嘴,我有的是辦法,端看您……能給我什麽好處了。”
談條件?那好辦。
灼華最會畫餅了。
“既如此,那待戰事平定之後,我會跟殿下谏言,給你安排個外派的官職。”
闫道蘊不解,這套路好像不太對。
“宦官自古權位再大,都是以內廷為根基的,但是你的本事,不該憋屈在這宮牆之內弄權,所以本宮可以給你個大展拳腳,封侯拜相的機會。”
閹人殘缺的,歷來不光是身體,還有精神。
闫道蘊沉吟不語,太子妃開的條件着實令他心動,可他不是很相信,一個剛剛嶄露頭角,尚且自身難保的女人能做得到。
“讓我,考慮一下。”
灼華欣然同意。
反正大不了就是沒有這幫手,闫道蘊又不想要她的命。
只要不推波助瀾,她覺着她就還挺得住。
到了晚間,灼華在給太後守夜,守到一半不想扛着,溜到耳室去休息的時候,就見闫道蘊也跟了進來,将門在背後關上了。
再清閑也還是累,而且令堂裏為了防止屍體發臭,沒生地龍冷得很,乍一到溫暖的耳室裏,昏昏欲睡,眼睛都睜不大了。
在昏暗的燭光下,看起來就好似……睡着了。
灼華倒是也樂得裝睡,倒是想看看闫道蘊要耍什麽花樣。
就見闫道蘊輕笑一聲,湊近灼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她袖中抽走了一樣東西,然後悄無聲息的轉頭走了。
灼華立刻就不困了。
有這妙手空空的功夫,您不去做賊,反而是當太監,可真是屈才了啊!
然後她将袖子裏的小物都倒出來,發現要緊的東西一件沒少,丢的是一方帕子。
明白了,這是偷了她一件随身的物件,轉頭就可以制造她難耐獨守空閨的寂寞,所以跟別人暗通款曲的冤假錯案。
這案子在闫道蘊手裏,必然會做的很巧妙,讓人認為就是真的,卻只差臨門一腳的關鍵性證據,定不了罪,必然會成為一根紮進心裏的刺。
在平行世界裏頭的那位閻羅王,做這種事可謂是駕輕就熟,一想到那畫面……
灼華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闫道蘊偷什麽不好,偏偏偷了她的……不,準确來說,是姜濯川的手帕!
闫道蘊做夢也想不到,這樣頗有民間風味的東西,不是她這個鄉下長大的丫頭喜歡用的,而是太子殿下的常備物件。
只是很遺憾,這場烏龍戲她大概是看不到了。
闫道蘊偷這東西,是給自己多一份籌碼,在要等灼華不能兌換承諾之後才用的手段。
但灼華很有把握,她的承諾一定能兌現。
于是,合作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