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封禮給王方合仔仔細細地清理了一遍,又給他蓋了蓋被子。
王方合累壞了,睡得死沉死沉,毫無知覺。封禮手裏把玩着王方合新買給他的打火機,坐在床邊靜靜看着他。
王方合的眼角還帶着一點點淚花,封禮伸手輕輕擦了擦。
熟睡的人依舊在熟睡,似乎做着什麽美夢。封禮心中卻依舊堵着點什麽。
他走到陽臺,打開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支煙。
王方合還什麽都不知道。
在王方合的視角裏,封禮依舊是個沒有任何站得住腳的原因就一聲不吭離開了六年的人。
就是這麽一個渣到極致的形象,王方合依舊能冒着雨跑去買封禮随意捏造出來的打火機,又一身濕噠噠地把幹燥的打火機遞到封禮眼前。
封禮想把所有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他,然後祈求他的原諒。告訴他雖然自己的離開雖然有一定原因,但也的确不夠妥當。
封禮将自己放在一個宛如罪犯的位置,打算低着頭祈求法官減刑。可還沒等他将自己的罪狀一一列出,王方合就罔顧法條與規章,莽莽撞撞地給他定下了無罪釋放。
一支煙抽完,封禮又掏出一根。
“……你在幹嘛啊。”卧室裏的人裹着被子光着腳丫走了出來。
封禮立馬轉過頭,走過去扶了扶王方合:“外邊冷,快進去……屁股不疼了?”
王方合兇巴巴地裹緊小被子:“你還好意思說!”然後湊到封禮身邊,輕輕嗅了嗅:“你抽煙啊。”
封禮說:“是。”
王方合又問道:“什麽時候開始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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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禮沉默了一會兒:“大概五六年前吧,忘了。”
王方合也沉默了一下。
封禮其實變化挺大的,和最初那個白白弱弱的小少年根本不一樣。張開雙手,能直接把王方合整個人攏在懷裏。
酒醒了,兩人開始不知道說些什麽,氣氛有些尴尬。
封禮看着王方合光溜溜的腳丫,說道:“別在外邊站着了,你還沒穿鞋,當心着涼。進去吧。”
王方合不肯,非要站在外面讓封禮陪着一起吹風。
封禮有些無奈,又有些開心。鬧脾氣的王方合,六年前就很少見。今天見一見,封禮還有些喜悅。
他湊到王方合身邊,說:“那你踩我腳上。”
王方合猶猶豫豫地踩他腳上,背對着封禮,裹着被子扶着欄杆,往遠處看去。
小區有個人工湖,夜晚的時候會開一些燈,有些好看。
王方合目不轉睛地盯着湖。
封禮從後邊抱着王方合,微微低下頭,下巴抵在王方合肩膀上。
“我變化有些大。”封禮悶悶地說:“和以前有很多不一樣。”
王方合踩着封禮的腳,脖子被封禮的頭發弄得有些癢。
“我也有很多不一樣。”王方合喃喃着說:“我們變化都挺大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是以前傻逼兮兮的王方合,他會怎麽辦呢?”王方合又有些難過地說。
他現在和以前相比,其實沒再那麽自信了。做事前總會瞻前顧後地考慮後果,今天抓着新買的打火機沖過來,其實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開始變得有些畏畏縮縮,一邊擔心着封禮哪天又忽然連個背影都不留地離開,一邊又在腦子裏消極地想着兩個人磨合不來最後又分道揚镳的情況。
封禮抱緊了懷裏的王方合:“以前的王方合,什麽話都直接說出來。覺得自己犯了錯就垂頭喪氣地誠懇道歉,有誤會就都認認真真地解釋清楚。這一秒覺得喜歡,下一秒就開始大喇喇地告白。”
王方合眼睛有些發紅。
他現在真的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了。
他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晚風悠悠,封禮身上殘留的煙味飄到王方合的鼻尖。
不嗆人,還挺好聞。
“那是以前的王方合。”他有些垂頭喪氣:“現在的王方合好像沒辦法那麽……”
“沒關系,”在他身後的封禮緊緊抱着他,連同着他身上的被子一起緊緊抱着:“這次換我來。”
番外之莊鶴X封唯(上)
莊鶴再見到封唯的時候,是在他大學的一百周年慶典。
封唯穿着一身白白的短袖襯衫和普普通通的牛仔褲,還是和幾年前一樣一臉天真地和周圍的人說着話。頭發有一撮微微翹了起來,封唯時不時伸手壓一壓。
都大學畢業兩三年的人了,看起來還是那麽嫩,穿上校服搞不好還會被誤認為高中生。
一雙眼睛幹淨澄澈,一看就是從來沒吃過苦的模樣。
周圍都是人。莊鶴猶豫了一會兒,沒往前湊。
莊鶴和封唯高中的時候是同學。那時候莊鶴算是校園風雲人物吧。很多小姑娘喜歡他。他也樂得享受小姑娘的喜歡,偶爾和這個女生聊聊微信,和那個女生開開玩笑。
也有小姑娘因為太喜歡他而相互撕逼。這種情況,莊鶴一般都是事後一臉抱歉地慰問慰問,不痛不癢的,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內心沒有絲毫的波動。
直到有一天,喜歡他的人換了個性別。
是封唯。
他低着頭,滿臉通紅,雙手害臊地絞着校服下擺。
“嗯……你喜歡我?”莊鶴腦袋當機了一下,遲鈍地回放着之前拒絕女孩子的步驟。
莊鶴已經忘了當初自己是怎麽說的了。反正隐隐約約記得自己先是搬出了“以學業為重”的借口,然後封唯就亮晶晶着一雙眼睛說——
“那、那我努力努力,和你考一個大學吧!”
莊鶴又頓了好久,才艱難地回答:“……那你加油。”
封唯雀躍地說:“你答應我的告白了,對嗎!”
莊鶴簡直想撬開封唯的腦殼看看裏面是不是空的。
封唯的那句話并不是疑問句。不等莊鶴反應,封唯就興高采烈地湊上去,紅着一張臉抱了抱莊鶴,然後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蹿走了。
莊鶴:“……”
莊鶴知道封家不好得罪。于是他半推半就稀裏糊塗地和封唯談起了戀愛。
他兇巴巴地警告封唯:“我們的事情不許讓別人知道,聽見沒?”
封唯懵懵地點了點頭。
憋了一會兒,封唯又問:“我告訴我弟弟行嗎?”
莊鶴皺眉,不耐煩道:“誰都不行。”
封唯委屈道:“可是他也是gay啊!”
莊鶴:“……”
封唯:“他還有個男朋友,就是藏着掖着不讓我看。”
莊鶴:“……”
封唯:“我就不一樣了,我男朋友那麽好,我巴不得在全世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炫耀一邊,大家随便看。”
莊鶴在心裏嘆了口氣,有些發愁,又有些被誇獎過後,莫名其妙的喜悅。
莊鶴沒想到他和封唯磕磕碰碰的能談那麽久,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畢業。
莊鶴也沒想到自己後來真的動了心。
莊鶴更沒想到,在他遞出求婚戒指後,封唯忽然消失了兩個多月。所有的通訊方式都聯絡不了他。
他覺得自己被耍了。
這段感情一開始漫不經心的明明是他,封唯才是那個唯一動了心的傻瓜。
怎麽到最後,傻瓜變成了他?
莊鶴遠遠看着封唯,沒說話。
晚上,莊鶴開着車,跟蹤狂似的,跟着封唯去到一家西餐廳。
他在車上坐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下了車。
莊鶴看見封唯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封禮。封家名下的産業現在基本都由他一手掌管。
還看到了同父異母的弟弟的對象,叫王什麽什麽的一位,好像是個律師。
座位上一共坐了四個人。
另一個男的是誰?為什麽坐在封唯對面?
莊鶴握着菜單的手冒出青筋。
“……是啊,大家變化都大。誰能想到陶亮亮居然開起了餐廳,哎一起坐一起坐啊,剛好湊一桌,陶亮亮這一餐你是不是起碼得給我們打個兩三折或者直接免個單……”王方合興高采烈地點着單。
最近餐飲業做得不太順利的陶亮亮:“?”
莊鶴遠遠的看着四個人談天說笑的模樣,越看越覺得礙眼。
這個場景,怎麽看怎麽像相親!
封唯離了座,打算去個洗手間。
……落單了。莊鶴心想。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從容自然地也進了洗手間。
封唯正低頭給自己洗着手,瞥了眼鏡子,被吓了一跳。
他轉過身:“莊、莊、莊……”
莊鶴欺身向前,雙手撐在封唯背後兩側的洗手臺上,幾乎将封唯圈在懷裏,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
封唯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小聲地說:“洗手臺好像不太幹淨,你手撐上邊,怪髒的。”
莊鶴:“……”
莊鶴洗完了手,轉過頭看着封唯。
“快三個月不見了吧。”莊鶴說:“這三個月你都做什麽了?今天來這兒又做什麽了?”
封唯皺着眉,看起來有些無措,但還是沒開口。
莊鶴冷笑一聲:“拒絕我的求婚,沒多久就又要開始新生活?”
封唯沒說話。
莊鶴咬牙切齒道:“封唯,你可真渣。”
“不是的。”封唯終于開口了:“沒、沒有拒絕你的求婚也沒有開始新生活……”
莊鶴臉色緩了緩,然後靜靜看着封唯,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封唯舌頭打了結似的,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反反複複就是“沒有拒絕你”、“我很喜歡你”。
莊鶴做了個深呼吸,砰的一聲将廁所大門關上。
然後将封唯圈在懷裏,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一邊吻着懷裏的人一邊心想,待會兒要好好問問這個小混蛋,這三個多月去了哪兒。
國內沒辦法領證,出國領證的話,要不要順便在國外辦場婚禮?
思緒是被封唯打斷的。
封唯猛地推開他,然後沖進廁所隔間。
莊鶴面色難看地站在洗手臺邊,聽着廁所隔間傳來……封唯的幹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