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喜歡你
魔法彈的攻擊撞擊在光盾上産生的沖擊,加速了他們的墜勢。
尤利爾穿着一身雪色的秘紋布甲,披着淡藍的密絨披風,随着他們下墜速度的加快,那件披風同他銀色的長發一同被氣流向上兜起。
路西斐爾反手抱住尤利爾,看着對方蒼白的面色,路西斐爾拼命揮動着羽翼,可不知為何,在跌落後,自己的六翼就仿佛不存在一般,根本無法産生氣流。
關鍵時刻,還是尤利爾揮出了一條繩索一樣的東西,錨靠在身前布滿了隧孔的岩壁上。路西斐爾只覺得墜勢一緩,兩人便朝着那岩壁蕩去。
路西斐爾連忙用力轉身,将自己擋在尤利爾和岩壁之間。就在他後背撞上嶙峋岩壁的前一刻,一道光壁驟然出現,幫他緩去了那下撞擊。
尤利爾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該懷疑,你确實還能更笨。”
路西斐爾心想,我會變笨都是為了誰。可卻不敢這樣說,只敢收緊雙臂,聖靈之力再次自他體內緩緩流向尤利爾,接觸到尤利爾腹中正躁動不安的聖靈,化作一股融融的暖意。
不過片刻,他們已經滑至可以落腳的一塊平臺上,周圍仍然布滿濃稠的黑霧,可見範圍不足一臂,可路西斐爾還是看清了尤利爾手中的東西——那是一根用巨戟獸的神經連着短小骨刃做成的抛索。
如果不是路西斐爾正擔心尤利爾的身體狀況,他一定會想,收集癖真是一種實用的癖好,但是,弄一把真正的抛索難道真有那麽難?
其實,尤利爾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糟。只是剛剛出手救路西斐爾的時候,用力過猛,惹得他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兒子一陣忤逆。此刻被路西斐爾稍作安慰,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尤利爾心情複雜地看着明顯是來救他、結果又坑了一把隊友的路西斐爾,覺得情之一字,着實害人不淺。
路西斐爾被尤利爾內容豐富的眼神盯得頭腦一熱,踮起腳就在尤利爾唇上印了一吻。這個吻既沒有深入,也沒有一觸即離,就像是虔誠地吻着世代生活的土地,就像是吻着神明曳地的衣擺,不含私欲、不涉情色。
貼着尤利爾的唇,路西斐爾輕聲道:“你還好嗎?”
尤利爾被他吻得一愣。路西斐爾溫熱的呼吸就吹在他臉上,那一刻,少年的眼睛不安地閉起,長長的睫毛因為緊張一陣輕顫,就像是一對掙紮在生死之間的蝶翼。待睜開雙眼,兩汪清澈碧藍,沉在裏面的是情深如許。
尤利爾的呼吸,就這樣亂了一瞬。
然後,他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面無表情地說:“剛剛還好。但托你的福,掉進了幻境領域,有些前途未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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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近在咫尺的岩壁中,突然噴出幾股紅色的氣體,同濃黑的霧氣攪在一起,混合成一片淩亂缥缈的煙翳。
尤利爾拉起路西斐爾的胳膊瞬間向後掠去,避開煙幕的同時,兩人又開始下墜。路西斐爾連忙抱緊尤利爾,調整姿勢,後背朝下,心想,就怕這剩下的距離不夠深,可不能摔着尤利爾。
結果沒等他想完,背後一陣鈍痛,兩人已經跌落至底。
路西斐爾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機智喝彩,便聽見尤利爾咬着牙說:“這裏是以你思維為基礎形成的幻境,別亂想。”
尤利爾此刻正被他箍着趴在他身上,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正擱在他的髂棘上。路西斐爾一個激靈,趕緊松開手,又忙着去扶尤利爾。
尤利爾拂開他的手,單手撐地站起身,看向前方一點。
在茫茫黑霧中,遠遠地出現了一個光斑,中心的部位凝實刺目,周圍呈放射狀模糊到周圍漆黑的背景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傳送門。
路西斐爾剛想說“那裏看着古怪,我先去探探”,就看見尤利爾舉步走了過去。路西斐爾挫敗地趕緊跟上,同時聽見尤利爾說道:“幻境領域是基于觸發幻境者的心結産生,你最好想想你最大的心結是什麽。如果不能解開,咱們出不去。”
路西斐爾心想,我最大的心結?那必須是為什麽你不喜歡我。
尤利爾卻在此時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說過,別亂想。”
路西斐爾擡起頭,發現,遠處那本是獨一無二的光斑變成了倆。
尤利爾對路西斐爾這種極致坑隊友的屬性已經完全無語了。
瞥了一眼無論從形狀還是大小看,都沒什麽區別的兩個光點,尤利爾知道,它們中只有一個,真正通向直指路西斐爾內心的那處心結幻境。另外一個,抱歉,完全是路西斐爾想出來坑他的。
伸出手臂,尤利爾的指尖在路西斐爾下颌輕輕一挑,逼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本來就是冰藍色的雙眸寒意逼人:“你剛剛想了什麽?”
路西斐爾被尤利爾看得心一陣亂跳。舔了舔嘴唇,他老實說道:“我在想,你怎樣才會喜歡我。”
尤利爾的表情沒有因為他的話産生任何變化,卻雙唇輕啓,一字一字地說道:“我喜歡你。”
路西斐爾被他的語氣凍得一個哆嗦,心想,你還能說得更沒誠意一些嗎。
尤利爾似乎也覺得氣氛不對,放柔聲音,重新說了一遍:“我喜歡你。”
輕飄綿軟的幾個字,落在路西斐爾腦海中,立即炸開。路西斐爾心裏明白,這是尤利爾為了排除前路的困擾,故意說的。可他仍忍不住去想,也許,裏面也摻着幾分連尤利爾也沒有覺察到的真心,不然,他怎麽能将這句話,說得讓人感到如此心動、卻又如此心痛。
尤利爾眼中的冰寒,在那一刻完全融開,就像是春水上的浮冰,融成一汪清澈和溫柔的暖意。回味後,卻讓人覺得,那冰其實只是在保護下面更深的水,可它就這樣化掉,再也不見,将水全部的柔情都暴露在陽光裏,被陽光的熱度蒸騰而起,再也身不由己。
路西斐爾覺得自己已經沉溺在尤利爾的目光中,無論心中如何澎湃震動,卻無法發出任何言語。
遠方的光斑就在此刻合二為一。
尤利爾收回手,長睫微垂遮住了雙眸。轉回身去,他輕聲說:“走吧。”
路西斐爾對那處光源可能通往的場景,已經大致心中有數。
在邁入那道傳送門一樣的光源前,他停住腳步,看了一眼尤利爾就要消失在光源中的背影,扯住了尤利爾身後的披風。
尤利爾停住腳步,回頭靜靜地看着他,目光中已經沒有絲毫的波瀾喜惡。
用一種近似固執的認真,路西斐爾說:“尤利爾,你能告訴我,将我們困住的是什麽人,你又為什麽沒能及時回去天國嗎?”
尤利爾似乎沒想到他喊住自己是為了問這個。沉默了一瞬,他開口說:“你聽說過阿加雷斯吧。”
路西斐爾想了想,說道:“是上古時代,作為魔王撒旦左右手的那個阿加雷斯?他不是在一萬年前的神跡後不知所蹤了?”
尤利爾點了下頭,說:“他不是失蹤,是遵照契約之力的安排,監視第七獄的情況。但是第七獄裏,他應該看顧的東西卻在咱們去過後消失了。他來找我問個明白,還帶來了幾個難纏的高等魔族。我不想與他正面沖突,就多耽擱了幾天。”
路西斐爾心想,你說的輕描淡寫,這幾天指不定遭了多大的罪。再轉念一想,這些魔族能瞞住那麽多能天使,将尤利爾困在這裏,只怕出了目前的幻境,也很難脫身。想到這裏,他說道:“拉貴爾和卡麥爾跟我一起來的,還帶來了一隊能天使。咱們先不忙出去,正好等拉貴爾他們來支援。”
在聽到拉貴爾的名字後,尤利爾的目光閃了一閃。
這時,路西斐爾又突然想到什麽一般,問道:“你說第七獄在咱們去過後,丢失了東西。之前你也說我吸納了什麽魔核,我沒當回事,就一直沒想起來問你。魔核是撒旦的那個能量殘餘嗎?撒旦的東西,怎麽可能被我吸收了?”
這個問題,對尤利爾來講,無疑是有些尖銳的。
他總不能說,因為你是魔王撒旦的轉生,所以基于靈魂傳承,他所有的東西你都有份,包括魔神的遺贈。
但如此大是大非的問題,一個不注意,可能就會對路西斐爾日後的人生帶來無可預知的影響。所以,尤利爾十分淡定地說:“魔核應該是被你吸收了,但既然沒有留下黑暗力量的痕跡,也貌似沒有什麽後遺症,你就當不知道。”
路西斐爾看着尤利爾不以為然的表情,忍不住心想,這是可以當不知道的事情嗎!
尤利爾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彎唇一笑,說道:“你是能把魔核吐出來還給阿加雷斯呢,還是能去找主神自首,說自己沾染了邪惡的黑暗之力?”
路西斐爾承認,這兩件事都不太可能。
就在他低頭沉思該怎麽辦的時候,尤利爾的手指突然又挑上了他的下颌。路西斐爾愕然擡頭,就看見尤利爾噙着一絲玩味的笑容,在打量他的臉。
雖然覺得尤利爾壞笑起來,簡直不能更迷人。但當壞笑的對象是他的時候,路西斐爾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汗毛正在根根豎起。
接下來,尤利爾又在他腦中丢了一顆重磅炸彈,他說:“你長得挺像阿加雷斯數萬年前的情人。他那個情人是被我砍死的,他看見咱們倆站一起難免會勾起一些不美好的回憶。你說,是讓你去色誘他比較好,還是改變一下你這張臉比較好?”
路西斐爾聽完的第一個想法是,幸虧剛剛那陣霧夠濃,沒讓那個幻術師看見臉。接下來二話沒說,直接凝聚神聖之力在臉上一抹,将臉換了個模樣。
然後,看着尤利爾頗為遺憾的目光,路西斐爾覺得自己這個決定真是太正确了。他毫不懷疑,以尤利爾的喪病程度,會真的讓自己去色誘阿加雷斯。
尤利爾對面目全非的路西斐爾微微一笑,收回手,轉過身,笑容自他臉上緩緩褪去,換上一絲自嘲。
真累啊,尤利爾想道。
以前從不覺得,對一個人演戲會這麽累。
好在這種日子,是有盡頭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尤利爾表白了,要不要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