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黎明之前》
留給吳漾破解“10 月 5 日，今水胡同 29 號”的時間還有不到四天。
從楊洲出租屋現場來看，掉落在地的臺歷上标注的這條信息是他故意留下的唯一線索，而線索明确地指出了時間和地點，很可能是在暗示他們，10 月 5 日當天，在一個叫做今水胡同 29 號的地方，将會發生什麽。
再結合此前關于那個神秘同居人的推測，吳漾隐約覺得，這條線索或許就與此人有關。
那麽，最叫人頭疼的問題來了—— “今水胡同” 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吳漾查了許多資料，網上的、紙質的、圖書館數據庫，甚至是南平地方志，可都沒有找到答案。
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推斷方向是否錯誤——這或許根本不是個地址。
輾轉大半天，回到茶樓，吳漾疲憊之餘還難免有點氣餒：“很多的公司會議室、餐廳包間之類的也都會用這種方式命名吧？或者……這幾個字本身就是個字謎？暗號？”
言下之意，這可是要大海撈針了。
可他們時間有限，一旦過了日歷上圈定的五號時限，就算找到這個“今水胡同”，也于事無補了。
卧室牆角的吳一周睜開眼，開始若無其事地洗臉，絲毫沒有要替“一家之主”分憂的意思。
過了一會，才悠悠地問她：“你覺得，楊洲了解江楓嗎？”
吳漾看過兩人的聊天記錄，楊洲心思細膩，善解人意，應當算是挺了解江楓的。否則，也不會臨別前還記挂着那碗豆腐腦早餐，貼心到讓吳漾覺得他是不是對江楓別有心思——當然是在她發現那個神秘同居人之前。
相比之下，江楓簡直就是另一個極端，話不走心，過目即忘，活脫脫一個快樂的二傻。
“你是說……”吳漾突然明白吳一周的意思了，“如果這真的是楊洲留下的線索，那他會考慮江楓的……”
“智力水平。”
“……你也太損了。”
但話糙理不糙。
按常理，如果楊洲把線索留給江楓，那他應該認為，江楓不必太花力氣即可找到這個地方。
可那日在出租屋，江楓明明也對這個地址毫無頭緒……
吳漾腦子一閃……那張游戲光碟！
一小時後。
江楓家住南平市中的一片高檔別墅區，吳漾趕到時差不多下午三點。小區附近植被覆蓋率很高，此時正是金黃一片，偶爾一兩輛私家車經過，幾無行人。
她按照地址找到江楓家，按下門鈴。
很快，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跑來開了門，是江楓剛剛電話裏提到的表妹江語晨。
江語晨熱情招呼：“姐姐快進來，我哥已經在樓上玩兒上了。”
一邊說着，一邊不住地往吳漾的帆布袋裏看。
吳漾看出她喜歡，就直接把袋子遞給她。
江姑娘将吳一周抱出來，果然喜歡的不行：“哎呀姐姐，你的貓好可愛，它叫什麽呀？”
“吳一周。”
吳漾話音剛落，就見吳一周乖巧地喵了一聲，接着，就朝着它的“金主姑姑”開始了它影帝級的谄媚表演。
別墅二樓有個專門的影音室，放着一臺超大的電視屏幕和游戲主機。江楓才開始游戲不久，進度條大概走了百分之二。
“是款動作類角色扮演，諜戰的，背景就是 1943 年的南平。”江楓拿着手柄，按了暫停，給吳漾解釋，“‘我’是個古董店的老板，剛才一個來店裏買東西的客人在我面前被暗殺了，我正在被警察問話……”
江楓又随手将游戲光盤的盒子拿給吳漾，示意她看後面的介紹，說：“我在游戲裏應該是個地下黨，但是歸哪個組織還不知道，我對這段歷史不太熟……”
這時，江語晨抱着吳一周也進來了。
只聽吳一周喵了一聲：“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肯定是‘我黨’……就算現在不是，早晚也會被策反……”
吳漾白了它一眼，意思是：你陪好姑娘就行了。
江楓繼續開始游戲，畫面裏正在播放劇情——
兩名來到店裏勘察的警察眉目兇厲地詢問店老板——也就是江楓扮演的角色：“他死前，都跟你說了什麽？”
“什麽也沒說，”店老板吓得發抖，“才剛進來，我說‘您随便看看’，然後，‘砰’的一聲，他就……就倒下了。”
地上的屍體已經被人拉走，只留下血印還未來得及清理。
警察半信半疑，走到死者留下的位置附近，開始四下打量這家不算寬敞的店鋪，最終，将目光落到不遠處的一座立櫃上。
金絲楠木的立櫃做工精致，鑲嵌着水晶玻璃門，裏頭整齊地擺放着些看不出價值的古董，門上挂着鎖。
“把這門打開。”警察命令說。
店老板連忙找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櫃門，一臉堆笑，“這裏頭都是些拿不上臺面的玩意兒，您要是喜歡，我後頭還有些值錢的寶貝……”
警察沒有理會，而是開始挨件排查裏頭的瓶瓶罐罐，手沒輕沒重地，瓷器間磕碰地叮當作響。
“這些都是你的？”警察問。
“有的是鄙人私藏，有的是客人拿來寄賣的。”老板如實回答。
警察掂了掂手裏的一件青花瓷瓶，“這件呢？”
老板：“這件是寄賣的。”
警察又看了眼櫃子裏的其他物件，問道：“這些都是真品？”
老板發誓承諾：“小店絕對保真！”
警察忽地一松手，只見手中花瓶“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稀碎，“哎呀，手滑了……老板真對不住。”
老板雖然自謙說這櫃子裏的東西并不值錢，可好歹都是些收藏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一摔，可是摔掉了老板心頭的一塊肉。
卻只能咬着牙說：“哎喲，不打緊不打緊，我這就叫人把碎片收了，別傷着您。”
然而，正當他目光轉向地上的一攤碎片時，卻登時變了臉色——
瓷瓶內側的碎片上竟依稀刻着些小字。
警察眯起眼，看着那碎片，轉頭問老板：“我這眼神不太好，你替我看看，這上頭寫的是什麽啊？”
這時，屏幕上彈出兩個選項：第一，偷襲警察并逃跑；第二，将碎片拼好。
江楓看向吳漾：“選哪個？”
“拼吧，”吳漾說，“在人家地盤上，你往哪跑？”
“行吧。”江楓熟練地操作了幾下手柄，很快拼好了有字的幾塊碎片，上面的信息清晰完整地顯現出來：晚八點，新仁書店。
江楓失笑，“我以為會是今水胡同。”
吳漾也笑了，“可能楊洲沒打算那麽容易放過你。”
屏幕裏，店老板顫顫巍巍地将拼好的碎片遞給警察，“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還請兩位警官明察……”
共黨接頭人被暗殺，行動地點暴露。吳漾猜測，兩名國黨警察的當務之急大概是要向上頭彙報，盡快安排今晚八點去新仁書店抓人。
至于江楓扮演的這位古董店老板，唯唯諾諾，全然一副小生意人模樣，只要對方沒有證據，不能把他怎樣。
更何況，游戲才剛開始，好歹也得有點主角光環庇佑才是。
果然，兩名警察詢問幾句無果，很快就在接受老板的一點“小意思”後，離開了店鋪。
“‘我’的下個任務是将碰頭地點暴露的消息傳出去，及時阻止這場集會。”江楓看着新的任務提示說，“看來我是共黨。”
吳漾餘光瞥見吳一周，見這貨果然一副“我早說什麽來着”的得意表情。
“糟了，找不到人。”江楓按照游戲提示，在舊時的南平城裏兜兜轉轉，似乎是在尋找一個關鍵人物通風報信，但接連跑了幾個地方，都沒有找到此人。
“本來就是這麽設定的吧。”吳漾沒有操作主角，代入感自然沒有江楓那麽強，一副全然不在意地欣賞着高精度的逼真畫面，不禁感嘆，“那時候南平城真的就這樣嗎？比我想象的要現代一點哎。”
此時的“江楓”正站在一片集市中央，四周叫賣吆喝聲不斷，場面十分熱鬧。
“那邊那條是古街嗎？”一旁沉默觀摩了半天的江語晨也開口了，她指着屏幕上的一角說，“我好像看見我常去的那家美甲店了。”
“你們要不要這麽出戲，那時候有美甲嗎？！”江楓幾近無語，“都認真點，我這還拖着幾十條革命黨人的身家性命呢……”
然而，游戲裏的時間遠比現實中跑得快，夜幕很快降臨，距離晚上八點也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
“直接去新仁書店吧。”江楓憑直覺判斷，“看看能不能想辦法阻止集會。”
古董店老板會用槍，去新仁書店的路上，江楓點開工具包，挑了一把勃朗寧 M1900，上滿子彈，試了下瞄準。
晚上七點二十，“江楓”來到了新仁書店附近。隔着一條馬路，隐約可以看到燈光暗黃的書店裏，有三五個客人。
“要進去嗎？”江楓有些猶疑，詢問吳漾的意見。
還沒等她回答，被江語晨抱在懷裏的吳一周就喵了一聲：“別進……”
江姑娘不明所以：“它怎麽了？”
“不用管它，”吳漾看了一眼吳一周，把它的話接了下來，“別進吧，集會地點是在你店裏發現的。現在書店裏頭萬一有國黨的人，你身份就暴露了。”
江語晨問：“游戲裏沒提示你該做什麽嗎？”
“沒有，只交代了任務目标，是阻止集會。但不會提示那麽細，不然就沒得玩了。”江楓說着，悄悄跑到書店旁邊一家貌似餐廳的地方，從餐廳側面試了幾下——可以爬上房頂。
視野頓時開闊不少，透過書店的玻璃窗，幾乎能夠看到其中全貌，除了二層的一扇窗子窗簾緊閉。
差五分八點，書店裏共有三位客人，此時，又有兩位走了進來。
“我覺得那倆人是來參加集會的，”江楓說，“現在怎麽辦？”
“能開搶嗎？”吳漾說，“從玻璃打進去，小心別傷到人。”
“我試試。”江楓來不及多想，拿出手槍，朝着書店一層的一面落地玻璃，“砰”地打了過去！
巨大的槍響聲從環繞聲音響裏傳出來，逼真還原，就算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吳漾也不禁吓了一跳
“啊——”書店裏傳來客人尖叫，當即亂作一團，有人當即抱頭蹲下，有人則迅速向門外跑去。
也正是在這慌亂之中，書店二樓的那扇原本密不透光的窗被人打開，一個男人掀開窗簾，朝江楓看了一眼……
“完了，被發現了。”江楓說，“我好像該裝消音器的。”
說着，就翻開工具包，卻發現并沒有消音器道具。
吳漾覺得不對：“你開槍是為了制造混亂，讓同黨察覺危險，好趁機逃跑，又不是殺人，你裝消音器幹什麽？除非本來的設計就不是讓你開槍。”
對面窗裏的那個男人最後留給江楓一個很深的眼神，然後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逃跑了。
“警察來了，哥你快跑！”江語晨忽然提醒他。
“晚了，我被抓了。”江楓放下手柄，因為畫面已經進入到了自動播放的劇情，再沒辦法操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