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敢
姜知桐沒想到會在N城看見從浦。
昭川說要離開一陣子, 卻沒說去哪,第二天早晨如常送她上了學後,下午來接她的人便換成了從浦。
見是他從車子上下來, 姜知桐呆住了。
等他走近, 她仍舊懷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嗨,姜大小姐。”
“小蔥!”姜知桐驚訝極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從浦聳聳肩,攤手苦笑道:“一言難盡啊。”
昭川說會找人接替他,但姜知桐萬萬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是從浦。
她還以為他已經去他夢想中的小國家繼續環游世界去了,他怎麽會變成接替昭川的人?!
一時之間,姜知桐不知是喜比較多,還是驚更多。
從浦看出她的心思,被先發制人道:“別說我了,你怎麽又會在這裏呢?”
他摸了摸下巴, 在姜知桐臉上略作打量,接着一臉高深莫測地道:“原先我只曉得你是個白富美, 沒想到你竟然是姜家的千金小姐, 這可簡直富得超出我的想象。怪不得那麽難搞的唱片都能被你搞到,啧啧,怪我有眼不識泰山啊!”
他這話說的帶着些揶揄的成分,怔愣過後,姜知桐抿唇淺笑,“你就別笑我了。昭川沒跟你說嗎,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 我們家……”
“你還不是大小姐呢?!你瞧瞧你的同學們,哪個有這麽好的待遇,有一司機一保镖來接送你上下學啊。”從浦一邊說着, 一邊回身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
窗戶搖下來,從駕駛室探出一張陌生的面孔。
“姜小姐。”
姜知桐瞧見那個人,略有些失望似的垂下眼睫,“其實也可以不用這麽麻煩的,只是昭川他……”
“他擔心你嘛。”從浦十分懂得察言觀色,他看了看手表,建議道:“他是兩點的飛機,這會兒應該已經落地了。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姜知桐頓了頓,搖頭:“還是算了。”
他說過,離開是為了處理公事,等他有空聯系自己的時候,自然會打電話過來,她不想打擾他。
她這麽說,從浦不由地對她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姜大小姐啊,通透明白,很是懂得體諒男人的心理嘛!”
不知怎麽的,姜知桐聽見這話,臉上不由一熱,推說道:“什麽呀…不跟你說這個了,回家了回家了。”
說罷,不用從浦動手,她便迅速打開車門鑽進了後排。
從浦見狀一笑,小姑娘的心思啊。
真是可愛。
昭川在的時候,他一個人承擔了司機以及保镖等多項職責,現在他不在,未免出現什麽意外,他便安排了多個人手承擔多項職務。
除了從浦和這個司機,姜知桐的住處,他也安排了幾個人守在暗處。
姜知桐有些不解,他明明說他辭職了,怎麽還能調動這麽多人手。這其中竟然還包括從浦。
但她卻沒直接詢問。
之前只有她和昭川兩個人的時候,姜知桐在他面前自由慣了。突然換個陌生人插進來,她一路上都有些拘謹的樣子。
從浦倒仍是自來熟的個性,絲毫未将旁邊的司機大哥放在眼裏似的。
“诶對了,你怎麽突然來N城也不跟我和喵喵打聲招呼啊?喵喵跟我罵了你好些時,說你沒良心來着。”
姜家的舉家遷徙,說好聽點是轉移生活重心,說難聽點,在那種情況下,約等于是在逃難了。
姜知桐不知道自己還回不回得去H市,除了在學校裏沒辦法隐瞞轉學的事情,所以告訴了方依依之外,她再沒跟任何人說過來N城的事了。
她一時有些心虛:“喵喵她很生氣嗎?”
從浦嗯了一聲,“不過她也就氣一陣,過了那陣她就開始想你了,就差以淚洗面了。”
他說得誇張,姜知桐笑也不是,難過不也不是,“真的嗎?”
從浦從後視鏡裏見她表情悵然,又換了個話題。“她之前還想跟我一塊兒來旅游來着,要不下次來了,我安排你們見個面?”
姜知桐聞言連連點頭,“如果可以的話,那當然好的。”
“行,那這事就包我身上了。但錢得你出。”
姜知桐被逗笑了,“好,沒問題。”
從浦接連的輕松玩笑消減了姜知桐心裏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她傾身扒住副駕駛的座椅,好奇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不是要去窮游的嘛?”
“去不了呗。”從浦一說起這事來就咬牙切齒,“那簽證官像是跟我有仇似的,不管我穿得好不好,英語流不流利,他死活就是不給我過簽。我一氣之下在簽證局門口罵了他一通,結果就上簽證局的黑名單了。”
姜知桐一愣,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雖然有些離譜,但就是因為離譜才像是從浦會幹出來的事情。
“後來呢?”
“後來我就累了呗,不想簽了,就找地方打工,正好你的保镖哥哥在招人呢,我去一問,他就成我老板了。”從浦說着轉過頭來,警惕看一眼旁邊的司機,壓低聲音對姜知桐道:“不過我有點後悔了,我旁邊這哥們兒工資比我高一倍!我懷疑昭川有坑熟人的嫌疑。”
姜知桐笑得停不下來,她拍着座椅,大聲笑得連司機都側目看向後視鏡。
“哈哈哈,那要不…我給你補回來?哈哈哈!”
從浦立刻也跟着從善如流地大笑起來:“那敢情好!”
兩人說說笑笑間,很快到了家。
高媽照舊已經準備好了茶點。
姜知桐沒直接上樓去換衣服,而是吩咐高媽将東西都端到後面的庭院裏,她要跟從浦好好聊一聊。
昭川下了飛機,打開手機收到的第一條信息就是:從與小姐下午茶中。
他看完,眉宇之間略生出一些陰影,正要給姜知桐撥過電話去,卻聽見了李志豪的大嗓門。
“川哥!這兒,我在這兒!”
昭川黑眸一沉,只得暫時收起了手機。
從浦一直在姜知桐家裏待到晚上,姜知桐留他吃了晚飯,恨不得還要留他吃個夜宵。
兩個人言談甚歡的樣子,讓高媽差點要去樓上準備客房讓他留宿。
快十一點的時候,從浦看了眼時間。
他喝完杯子裏的茶水,起身道:“好啦,我要走啦。你早點休息,明天還上學呢。”
“等等!”
姜知桐跟着站起,她也看了看鐘表,然後是茶幾上的手機。
從回來到現在,她的手機一直都沒有亮起來過。
她頓了頓,開口時有些不自然的羞澀,“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你說。”
“昭川他……”
兩人安靜地對立,從浦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但姜知桐卻已經沒有了下文。
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要問什麽了。
問昭川去了哪裏,還是問他去幹什麽,又或者問他到底有什麽事在瞞着她?
姜知桐确然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她更清楚這些問題她一個也問不出口。
她以什麽立場,什麽身份去問?
她已經不是姜家的小姐了,她親口對昭川說過她不希望他們只是工作關系,可如果不是工作關系,他們之間還能是什麽呢?
即便問了,由從浦口中說出來的答案,就真的是她想聽的答案嗎?
她沉默地看着茶幾上黑屏的手機,良久,未發一言。
從浦從她的神情中略能窺見一些端倪,他也看了看她的手機,而後寬慰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是你不也說了嗎,他有公事在身,等他忙完,他自然會給你打電話的。”
他強調:“你放心,他記挂你的心意,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姜知桐知道,可然後呢。
她重新坐回去,淡淡抿了抿唇,“嗯,我知道的。你回去吧,明天見。”
從浦見狀,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晚安。”
他走了,房子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姜知桐回到房間,飄窗外的月色正好。
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夜風仍然沾着寒涼,不停往房間裏送。
紗簾被風卷起一角,月色溫柔如水地被紗簾撥動。
明暗之間,姜知桐對着月亮站了許久,直到冷風将她吹得透體冰涼,她才伸手将窗戶關緊。
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和昭川之間有些事情在裂變,但她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麽。
也分辨不清是好還是壞。
心裏好像有些模糊的線索,但她卻不是那麽想讓它們變得清晰起來。
姜知桐試着努力地說服自己,她不應該想這麽多,昭川說過,要相信他。
那她只要這麽做就好。
她一直相信昭川。
在任何時候。
夜半,從浦到TC酒吧巡場。
巡到一半接到了昭川的電話。
他找了個安靜的位置接電話,那邊一開口就是問:“她怎麽樣?”
從浦照實彙報:“挺好的呗,照你的吩咐,我陪她說說笑笑,玩玩樂樂,前不久才剛從她家出來呢。”
“這麽晚?”話落,電話那頭停頓半晌,又沉聲開口:“照顧好她。”
“怎麽照顧?”從浦笑了,“我是可以陪她說笑,開解開解她的郁悶,可難不成你想讓我一直扮演這樣的角色,當你倆的潤滑劑?拜托大哥,你難道不知道感情裏最忌諱出現第三者了。”
“什麽意思。”
“還什麽意思,你難道不怕你不在的時候你的大小姐看上我了,我一個不小心上了位,在不久的将來徹底取代了你的位置?”
對方又頓半晌,“你說了,她是我的。”
“那又怎麽樣?”從浦不以為意的撇撇嘴,“感情可從來不分什麽你的我的,只分願不願意。你能掌控得了姜知桐的意願?”
說實在的,從浦不是不知道昭川這時候把他弄過來是什麽意思。
一方面他确然有公事纏身,再做不到像之前那樣時時都在姜知桐身邊守着;另一方面他也是心疼姜知桐的孤獨,N城繁華,但姜知桐在這人生地不熟,她本身就有點心理障礙,萬一到時候憋出個好歹,那可了不得。
最關鍵的,也是昭川目前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姜知桐已經在懷疑他了。
他今天和姜知桐聊了一下午,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那都是些沒什麽營養的對話,但實際上姜知桐一直在試探,試探他關于昭川的事情。
從浦不敢說姜知桐已經完全發現了昭川的隐瞞,但她絕對已經是有所察覺。
昭川也是因為感知到了這件事,才會匆匆忙忙地逃走。
是的,逃走。
從浦覺得有些好笑,別看昭川在身份地位上是個大佬,但實際在感情問題上,或許還沒姜知桐一個小姑娘看的通透。
可逃能解決什麽問題,除非他們今後永不再見,否則遲早是要面對這一切的。
從浦正想着從哪裏開始勸他早點坦白,昭川卻将他剛才的話當了真。
電話那頭的男人陰沉下來的聲音簡直堪比魔鬼的詛咒,從浦仿佛聽見了自己的靈魂被昭川的後槽牙磨蹭的聲響。
“你敢。
“我就殺了你。”
從浦打了個冷戰,沒想到他這麽開不起玩笑,連忙打住:“我不敢不敢。但是說真的,你得早點想辦法坦白,不然就算我再能扯淡,估計也瞞不了多久了。”
聞言,電話那頭再度陷入了沉默。
這時領班過來喊從浦有事,從浦應了一聲“就來。”電話便被那頭的人挂斷了。
從浦一愣,撇撇嘴。
轉身出去了。
昭川說的離開一陣子,不知不覺就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裏,兩個人只有三次通話,兩次視頻。
且每次一說到關鍵的部分,昭川便說有事,迅速挂斷了。
一次兩次,姜知桐可以體諒他的确有事要忙,可次數多了,傻子也能看出他逃避的态度了。
如此以往,就算姜知桐再假裝坐得住,也有些坐不住了。
三月底,ZC有次春季舞會。
這裏的舞會可有意思,學校裏只負責提供場地,其餘燈光布置、服裝音樂等設備都由學生們自備。
一時間,平靜的校園裏立刻不平靜了起來。
眼見身旁的同學們各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展神通,據說他們各自家中也是備足了力氣,全力以赴。
姜知桐不懂,一個舞會而已,為什麽大家各個都這麽興奮異常,甚至是嚴陣以待。
喬莎解釋道:“你還不知道呢,ZC是春季舞會堪比選美比賽,最終是要決選出新一年度的校園女神的,而且各家贊助多少直接影響到下一個學年的家長會排名次序。”
姜知桐愣了,還有這個說法呢?
“哦,那我要做什麽嗎?”
想一想,她家裏現在沒什麽贊助的資本,選美什麽的跟她似乎也沾不上邊,那她是不是只用站在旁邊看就好了?
喬莎覺得她有些過于自謙了,但想想她也确實什麽都不用幹,“你想多啦,像你長得這麽好看,想不去選美都不行的。不過贊助什麽的,也确實不用你來操心。”
“為什麽?”
“因為你有……”
喬莎話到一半,及時剎車。
她捂着嘴,朝姜知桐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反正你就等着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入場就好啦。”
說完,喬莎又突然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姜知桐眨眨眼:“什麽?”
舞會規定,參加校園女神選舉的女孩子們需要自帶舞伴。
舞伴不限身份,可以是學校裏的同學,也可以是任何人。
喬莎已經定好是她哥哥了。
姜知桐想了想,如果姜知年在,她或許也能找他來當自己的舞伴,可現在……
放學回家,從浦見姜知桐今天一直悶悶地不講話,主動問她:“怎麽啦,是在學校裏碰上啥事讓你不開心了?”
姜知桐愣愣回過神,搖搖頭,問:“沒什麽。對了,昭川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這已經是這一周她第三次這麽問了。
從浦頓了頓,第三次回答:“還不确定。”
沒多少意外的神情,姜知桐點點頭說知道了。
回了家,姜知桐回房換衣服便沒再下樓了。
高媽上去叫她吃飯,她也說不餓。
從浦看出她今天心情不佳,讓高媽不要上去打擾她,等她餓了再說。
高媽嘆了口氣,只能答好。
入了夜,姜知桐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十點多,估摸着昭川要結束工作了,她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視頻過去。
視頻響了很久,末了是被人挂斷的。
聲音停止的時候,姜知桐反應不及,沒分清是被挂斷還是無響應。
正要仔細看的時候,昭川打過來了。
姜知桐忙不疊接起。
“昭川……”她以為打過來的是視頻,但卻是語音通話,看着漆黑的界面,她愣了一會兒才将手機貼近耳邊。
“還沒睡?”
聽筒裏傳來男人熟悉而低沉的嗓音,他的聲音之外,再沒有半點嚣雜,安靜得有些過分。
姜知桐無暇顧忌這些外在因素,昭川的聲音一響,她立刻坐起身來,聲音帶着些小心,“你忙完了嗎,現在可以說話嗎?”
“沒事。”昭川聽出她的探尋,聲音更柔了些許:“是不是睡不着?”
姜知桐下意識地搖頭,又想到他看不見,道:“不是。”
“我……就是想問問,嗯……我們學校月底有個春季舞會,需要帶男伴……”姜知桐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吞吞吐吐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不知道為什麽,面對昭川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變得有些謹慎、小心翼翼。
或許是因為抱着期待,所以她才會變得有些害怕期望落空。
她越說聲音越小,小到最後幹脆沒了聲響。
但不用她将話說完,昭川已然了解了她的意思。
似乎是有些意外,電話那頭頓了頓,昭川的聲音再響起的時候,竟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我可以麽?”
姜知桐一愣,忙不疊點頭:“當然!”
“我就是想問…你能……”
“我可以。”
姜知桐聽見他語氣中的急切,半分鐘之前的那些不安和忐忑好像全都消失不見了,唇角不自覺地翹起,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她此刻的笑容有多甜蜜。
“我會趕回來,在舞會之前。”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