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許岚哭倒在地,感覺天一下子就塌了下來，她也沒想到有一天富農的身份會拖累丈夫和女兒。
她以為離島是個世外桃源或許不會受到波及，但是架不住有人邀功去舉報，她在雲市的大堂姐比她更可憐,丈夫堅定的跟大堂姐離婚劃清界限,兒女跟她斷絕關系。
她怎麽辦？
許岚左思右想,家裏現在這情況,只有離婚才能保住另外一半,老宋不是那沒良心的人,他絕對不會提出來。
她咬了咬牙，“老宋，咱們離婚吧,你跟我劃清界線,我沒別的要求,只求你好好給我們閨女養大，就算你以後再娶，也別委屈了我閨女。”
宋小玉剛剛一腳踏進家門,聞言抱着她媽哭。
宋廉岑又氣又惱，氣的是誰沒事找事去舉報他媳婦？許岚這些年在服務社人緣極好,誰能想到還會有人去舉報呢。
惱的是這麽多年夫妻,他絕對不會在妻子有難的時候抛下她，妻子怎麽能說出離婚的話“離什麽婚？你胡說什麽。”
宋廉岑扶起妻子,“我這些年在部隊東奔西走，我爹媽都是你在老家養老送終,跟着我來離島還沒過幾年好日子，又攤上這個事，我想好了,我跟你一塊下放，我一把子力氣還能護着你幫你多攤派點活。”
他爹去世的時候就說了，糟糠之妻不下堂，許岚在病床前伺候公婆三年，以後不管什麽事兒都不能抛棄妻子。
就算沒有他爹的話，宋廉岑也不會離婚的，大不了就兩口子死一塊兒。
許岚哭的更狠了，丈夫這樣說她更加堅定了離婚的決心，甚至以死相逼要丈夫跟她劃清界限，好保住女兒不受牽連。
顧北川給姜晚喊到外面，“晚晚，我看宋政委是不同意離婚的，雖然十年後能平反，這兩口子代價也太大了。”而且除了他和姜晚，沒有人知道十年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改革開放會越來越好。
姜晚嘆氣，“再大的代價也比不上一條命重要，許主任下放後在戈壁灘熬壞了身子，沒熬到摘帽子，離不離婚我不能替她拿主意，我去勸勸許主任，你去勸勸宋政委，隐晦的跟他們提一下，幾年以後還有機會回來，看看他們自己怎麽選吧。“許岚和姜晚，顧北川和宋政委，各自在一個房間裏談了一個多小時。
姜晚這才知道，舉報許主任的不是別人，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曹秀娥……
無冤無仇的，這女人吃飽了撐的舉報許主任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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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主任哭了一場，被姜晚勸了一通腦子清醒了一點，罵道：“那個曹秀娥，吵着鬧着要換房子，給她換了之後她又要工作，幹啥啥不行，不是嫌累就是嫌苦，後來居然要去學前班當老師。”
姜晚冷笑，上回謝小安和顧小風兩個小朋友鬧了點小矛盾，就她那一套歪理邪說別給全班的小朋友都帶的三觀不正。
“她好像才小學三年級畢業的吧，她憑什麽去當老師？”
許岚氣道：“我說話直，我也是這樣回她的，她說學前班不就是帶孩子玩嗎？玩誰不會啊，被我罵回去後恰巧幼兒園缺個老師，她又要幼兒園老師的工作，我吵不過她直接找了謝營長讓他勸勸自己媳婦，也是我處理不當，不知道怎麽謝營長回去跟她打了一架，曹秀娥就放過話了，早晚有一天要我倒黴。”
“整我我都認了，現在連累到老宋和我閨女，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姜晚火氣就上來了，這個曹秀娥就是個雷子，這十年裏還不知道她會在哪些地方添亂呢。
“許主任，你要相信現在的困難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能過的去這個坎，你家小玉才上初中，你得撐口氣活到小玉長大。”
該勸的都勸過了，顧北川也給宋政委分析過形式，隐晦的提了一下，可能十年八年一切就都好了，離不離婚看他們倆自己決定。
許岚和丈夫感情深厚，她的意思還是離婚，宋政委不同意，說前幾十年都是許岚在照顧家給老人們養老送終，現在換他照顧許岚，他怕許岚一個人去農場熬不住，心氣兒滅了人就沒盼頭，他要陪着一起熬。
姜晚暗暗松了一口氣，或許這樣是目前最好的安排，有宋政委陪着許岚這輩子應該能撐過去，宋政委為了妻子暫時放棄十年的前途，日後總有平反的一天。
顧北川跟梁師長在中間活動了一下，給許岚一家安排去了西北的農場，那裏正在搞大建設，有不少兵團都在，過去還能找到熟人委托照顧一下，總比去戈壁灘的好。
出發的時候，許岚緊緊的握着姜晚的手，“小姜，你一定要注意曹秀娥這個小人，她心裏恨着你呢，別給人抓到把柄。”
“我知道的岚姐，你們也要保重，一定會有平反的一天。”
許岚這個服務社的主任被下放，主任的位置空了出來，上頭就讓姜晚擔任主任，還缺個副主任，因為曹秀娥舉報有功，提名讓她來當這個副主任，姜晚壓住沒同意，讓再提幾個人選上來投票競争上崗。
曹秀娥喜滋滋的等着當她的副主任，副主任一個月五十六塊錢的工資呢，比幼兒園老師的工資高多了。
多虧她打聽清楚了給她穿小鞋的許岚家的情況，一把給她舉報掉，雖然沒有當成主任，當個副主任也是很好的，就憑她的本事，早晚有一天給姜晚擠下去。
哎，可惜姜晚娘家三代貧農，又紅又專，找不到機會舉報。
曹秀娥換了一身新做的衣裳，頭發梳的一絲不茍，邁着大步去服務社，在門口的時候被小徐給攔下來了，小徐二十出頭，來服務社上班也不過兩年，知道許岚是讓曹秀娥舉報的，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
她攔在門口，不讓曹秀娥進去，“我們姜主任忙着呢，這會在接待群衆，你有事找她排隊等一會吧。”
曹秀娥一把推開她，“她以為她是市裏大領導啊，還要排隊？我現在可是副主任，你攔在門口幹什麽？小心我上班第一天就給你開除掉。”
小徐氣的瑟瑟發抖，沒影兒的事情她就當她是副主任了？真不要臉！
姜晚搬到主任辦公室後，副主任辦公室是面對面四張辦公桌，好幾個人一起在裏面辦公，曹秀娥熟門熟路的走進去，說道：“你們趕快給這間辦公室騰出來重新布置，就要跟主任辦公室一樣的家具，要一張大辦公臺，還要拉一部電話過來方便我辦公。”
她指手畫腳，“這……還有這，要放兩張單人沙發，一張三人沙發，還要一個茶臺，我接待群衆的時候在沙發上談方便些。”
衆人面面相觑，服務社就這麽大，以前姜副主任在，也是和大家一起辦公的。
小徐指着大門說，“你有事說事沒事就請你走人，別影響我們辦公！”
曹秀娥根本就不理她，“姜主任呢，怎麽不跟我交接工作？就算她現在是主任了，這副主任的工作也該給我這個繼任者交代一下。”
“那你再等等吧。”姜晚送一位家屬出來，冷眼看着這個毫無底線的女人，“副主任的名單我報上去了，建議家屬區和街道不記名投票選舉，你想進服務社？”
姜晚笑笑，“你還是等投票結果出來再說吧。”
就以曹秀娥的人緣，不得零票就不錯了，誰當副主任都比她強。
曹秀娥莫名其妙，不是說她的副主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嗎？怎麽又搞個投票出來，肯定是姜晚出的馊主意。
“姜主任，你為什麽要針對我？”曹秀娥問道。
“我公事公辦。”姜晚不給她留一點點話柄，“不要在這裏鬧，小心我去找謝營長說道說道……”
一提到謝懷山，曹秀娥直打哆嗦，她舉報許岚之後，謝懷山跟她發了好大的脾氣，還說如果她再敢亂來就給她送回老家去。
她才不要回老家呢，城裏多好，男人的工資自己收着，還不用忍受婆婆小姑的氣。
謝懷山，惹急了他是真會動手的人。
而且曹秀娥心裏清楚，她的名聲并不好，尤其是舉報了許岚之後，多少人恨着她呢，投票的話她一點勝算都沒有。
曹秀娥氣呼呼的回去了。
小徐憂心忡忡，“姜主任，這個曹秀娥會不會想些什麽壞心眼呀。”
“我會防着她的。”
過了幾天就到了投票的日子，很多家屬和街坊都過來，反正是不記名的，大家放放心心的在白紙條上寫下自己支持的人選丢進投票箱裏。
投完票大家也沒走，等着出計票結果。
服務社的大院子裏豎立着一塊活動的大黑板，上面是四個副主任候選人，姜晚當着大家的面一張一張的拆選票，念到誰就在哪個副主任候選人名字後面，用粉筆劃寫一道“正”字的筆畫。
念了一個多小時選票箱子裏還有一半，姜晚交給小徐繼續統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統計結果出來了，服務社的社員盧水蓮最高票當選副主任，她在服務社工作了好幾年，人也公正衆望所歸。
還真讓姜晚猜着了，曹秀娥零票，臉上羞的通紅跑了。
接了孩子回家做飯，沒一會兒，就聽到院子裏有個小孩子的聲音，姜晚跑出來，一看是謝小安，這孩子最近很喜歡跑過來找好脾氣的小風玩。
謝小安在院子外頭可憐兮兮的望着姜晚，“阿姨，我可以跟小風玩嗎？”
姜晚嘆口氣，小安家和一期這邊隔着一條溪水，要過來只能走石頭橋。
“你怎麽又來了呀。”姜晚說道：“你.媽媽一會要找你了。”
謝小安低着頭，“爸爸媽媽在家裏吵架呢，我就跑出來了。”
“好，那你跟小風玩一會吧。”
謝小安擡起頭，開心的說道：“謝謝阿姨，我最近很乖哦，也不搶小朋友的玩具，連老師都誇獎我進步了。”
顧小風也作證，“是的媽媽，小安現在還會跟我們一起分享他帶來的玩具呢，他爸爸給他做了小風車，後來玩壞了他也沒有發脾氣呢，找老師給我們修好了。”
姜晚點點頭，當初那個被曹秀娥寵的吃獨食的小孩子，也漸漸的改變了。
“好，小安可真棒。”
得到誇獎的謝小安開開心心的跟小風玩去了。
顧北川回來看家裏多了個小孩，将帶回來的一斤半活蝦交給姜晚，“老謝家的孩子一個人來的？那石頭橋沒有護欄，他一個人跑來跑去多危險。”
姜晚也點頭，“是啊，小安說他爸爸媽媽在家裏吵架，我估計是為了今天副主任選舉的事，曹秀娥零票，心裏不順沒事找事的跟謝營長吵着吧。”
顧北川看看天，也不早了，“那怎麽辦？你看我是現在給小安送回去，還是讓孩子吃了晚飯再給他送回去？”
姜晚想到上回被曹秀娥誣陷，說她給了壞餅子，吃壞了她兒子的肚子，下意識的就打消了留小安吃飯的念頭，“可拉倒吧，萬一再冤枉我給孩子亂吃東西怎麽辦？”
她自己給自己設了個警鐘，這個曹秀娥什麽都幹的出來，小安自己跑了來，沒準曹秀娥都能找出點什麽事情呢。
她跟顧北川說道：“這樣，保險一點你去給謝營長叫過來，給他兒子接回去，讓小安當着他的面說清楚沒在咱們家亂吃東西。”
顧北川猶豫了一下，“會不會太過了？怕謝營長多心，我直接給小安送回去不就行了？”
“對別人不用，對曹秀娥，怎麽着都不為過，你聽我的趕快去。”
顧北川聽媳婦的，轉頭去了謝懷山家，謝懷山聽說媳婦今天還跑到服務社丢臉鬧了個大笑話，剛跟媳婦吵完架讓她不要再作妖了，一轉頭發現兒子不見了，正着急呢。
聽說在顧團長家，當下就跟着過來了。
謝小安在院子裏玩得正開心，一擡頭看到他爸過來了，“爸，你跟媽媽吵完架啦？”
謝懷山心裏一痛，他也不想吵，實在是媳婦太過不講道理，他客氣了兩句剛準備走，姜晚叫住了他。
“謝營長，不是我多心，小安今天來我家玩，我可沒敢給他吃任何東西，不信你問問小安。”
謝小安點點頭，天真的說道：“是的，阿姨連一口水都沒有給我喝哦，爸爸我好餓，我們回家吃飯吧。”
謝懷山臉上一紅，他知道這個典故，來随軍的路上，姜主任好心給了兩塊餅子，他媳婦自己放壞了又給兒子吃，吃壞了肚子反而賴上姜主任，要人家賠醫藥費。
不但如此，來這裏後在他面前提了不下三次，說姜晚這個人心機重沒安好心，送些壞掉的東西給別人。
還是他女兒小瑩偷偷的告訴他事情的原委，還說不能告訴媽媽是她說的。
謝懷山簡直被氣的要死，吵了幾次就不再理會她的唠叨了。
道了謝，謝懷山帶着謝小安回去了。
吃晚飯的時候，姜晚還開玩笑，“顧北川，你猜猜那個曹秀娥會不會沒事找事，要找我麻煩。”
顧北川頓了頓，實在想不出來曹秀娥還有什麽理由和借口找茬，想到最後，他說道：“不怕，真不行給謝懷山調走，以後她就沒法子在家屬院蹦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