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北川，你怎麽能死？”趙晚緊緊摟着顧北川的骨灰盒，幾乎哭暈在地。
一旁的警衛員偷偷抹掉眼淚，哽咽着說：“顧團長殉職前說，他這輩子都挺糟心的，後來遇到你才算過上了兩年暖心的日子，可惜不能陪你了。”
顧北川，一九四零年出生，母親生下他就投入g命，沒幾個月壯烈犧牲，父親再婚後将他和兩個哥哥送回老家，交給二叔一家照顧，後來三兄弟一起參軍。
1965年，顧北川的大哥二哥執行任務壯烈犧牲，顧北川的妻子鬧到部隊要離婚，哥哥的孩子在妻子走後，失足跌進河裏淹死，顧北川收到消息當場嘔了血。
一.夜之間他失去了所有最重要的親人。
兩年後趙晚遇到了顧北川，彼時她眼盲耳聾，生怕拖累顧北川，沒答應他的求婚。
等她做完□□移植手術，帶上助聽器，能看見能聽見的時候，等來了顧北川的骨灰。
趙晚手指摳進了掌心，剛剛複明的眼睛幾乎哭瞎了。
警衛員不忍心，“我們團長交代，□□捐贈給你後，不要留下任何一張他的照片，請你忘記他，找個人嫁了好好過日子，趙同志節哀。”
趙晚噴出一口血，原來，她複明的眼睛是他給的……
耳邊是父母兄嫂慌張的聲音：“晚晚，你不要死……醫生，醫生在哪裏？”
“姜晚，你怎麽還睡啊，小顧村最懶的媳婦你排第一就沒人敢排第二，趕緊起來做飯喂豬去，”
趙晚緩緩睜開眼睛，這是間青磚瓦房，不是醫院也不是她那間整潔的卧室，朝她大呼小叫的女人眼生的很。
“你是誰？”她問道。
那個女人氣不過，以為她在裝失憶，“摔一跤就裝失憶啊，我是你二嬸！”
“你撒謊，你才不是我二嬸，我不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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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晚只記得警衛員送顧北川骨灰回來的時候，自己暈了過去，她從小就有心疾，體質又弱，那麽大的刺激不應該還活着，而且現在身體沒有一點不适，這種健康的活力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臉如圓盤濃眉大眼的女人一把扯掉她身上的被子，“死的那兩個又不是你男人，別挺屍了，你不就是想跟顧北川離婚嗎？秦川江發大水呢，有本事你飛過去啊。”
趙晚一下子坐了起來，摸了摸耳朵上沒有助聽器，眼睛的視力估計有5.0，對面女人臉上的褶子她數的一清二楚。
她連鞋都忘記穿，爬下床赤腳跑了出去，堂屋裏的破舊老黃歷上，是1965年7月15。
小顧村、顧北川、離婚……1965年……
趙晚渾身顫抖，抖的都快站不穩，她穿越了，穿到了兩年前那個死活要跟顧北川離婚的前妻身上。
一個小時前，原身在院子裏摔了一跤，腦袋磕到了石磨盤上，被顧家人擡到床上。兩年後的同一時間，她嘔血昏過去，再次睜眼，不知怎的重回兩年前，在原身的身體裏醒過來。
趙晚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太好了，這時原身還沒有鬧到部隊跟顧北川離婚，家裏三個孩子還沒有失足落水，離顧北川出任務犧牲還有兩年，那個男人還好好的，一切還來得及。
她要去找顧北川，她記得這個時候顧北川的兩個哥哥剛剛犧牲，顧北川的上司給他從前線調回來，他這會應該在回離島駐軍部隊的路上了吧？
剛剛失去兩個哥哥，男人肯定受不了，她要把顧北川的侄兒們都帶上，一起去随軍。
“姜晚，你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顧北川的大哥二哥都死了，你還成天上蹿下跳的要去離婚，有這個力氣過來劈柴，不然中飯別吃了。”臉如圓盤的女人推了她一下。
趙晚回過神，這個五十多歲推她的女人應該就是顧北川的二嬸田桑枝了吧？
顧北川的父親再婚組建了新家庭，就把和原配生的三個孩子扔回老家，每個月寄二十塊錢回來給二叔一家養孩子，除此之外再也沒管過。
這一家子吸血鬼，狼心狗肺，打小就欺負顧北川三兄弟。
顧北川大哥結婚後妻子留在老家，生下孩子去世了，顧大哥的津貼也是每月都寄到田桑枝的手裏。
二哥是打小定的親，那姑娘是城裏人，嫁來的時候本就不情不願，男人死了後她連兒子都不要，馬上打包袱回城。
原身更誇張，跟顧北川結婚後死活都不願意同房，新婚第二天顧北川就回了部隊，原身連送都沒送。
可惜她沒有繼承原身的記憶，她好想看看顧北川長什麽樣子，可惜顧家也沒有男人的照片。
“我要去部隊找顧北川。”
“去去去，你不是成天嚷嚷着要去離婚嗎？你去啊，沒人攔着你。”
“誰說要離婚的，我要去随軍，我要帶着三個孩子一起去部隊。”這三個孩子她必須要帶走，那年顧北川每次提到孩子，都心痛的睡不着覺。
顧小刀七歲，是顧大哥的兒子，可憐的孩子生下來媽就死了，也沒見過幾次爸。
顧小風五歲，是顧北川戰友的遺孤，顧北川收養後送回了老家，沒人疼沒人愛，吃窩窩頭鹹菜梆子長大，瘦弱的可憐。
還有顧小魚，顧二哥的兒子，才三歲，親媽就不要他了。
趙晚絕對不會把這三個孩子丢下，讓他們在老顧家，再受一遍他們父親打小遭過的罪。
“啥？你要把三個孩子帶走？那絕對不可能！”田桑枝叉腰冷笑，姜晚打的什麽主意她能不知道？
還不就是想要兩個娃娃爹的撫恤費，拿了錢好離婚是吧？她當老顧家沒人了！
還有老三送回來的那個賠錢貨，和顧家沒有一點血緣關系，但是有他在老三每個月都寄五十塊錢的津貼回來。
以前這五十塊都是姜晚收着，田桑枝就等着姜晚去離婚，然後好霸占老三每月寄回來的這五十塊錢。
小賠錢貨要是被姜晚帶走了，老三又怎麽肯再寄錢回來呢，她才不會讓姜晚把孩子帶走。
老大老二的撫恤費不說，兩個哥哥死了，家裏三個娃，老三以後只會寄更多的津貼回來，聽說團長級別的，一個月一百多呢。
“三個孩子姓顧，我不允許你把孩子帶走。”
“田桑枝，孩子的去留還輪不到你做主，我是小風的養母，小刀小魚的親嬸嬸，論親疏，也是我大過你。”趙晚的決心很堅定，“我把孩子帶去随軍，情理上都站得住腳，你憑什麽不同意。”
“就憑……”田桑枝的氣焰慫了，她只是二房的嬸娘，确實沒道理扣下孩子，這些年顧家二房每個月都領回來三份彙款單，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嫉妒，巴不得她家以後沒了這份收入。
姜晚潑辣，要是鬧到村書記那裏，指不定要開大會批評她。
她靈機一動，“就憑孩子們的親爺爺不同意，對對，孩子的親爺爺當初就把三個兒子交托給我們養大，現在到了三個孫子，肯定還是我家養啊，你都是要離婚的人了，添什麽亂。”
不就是想要錢嗎？也不看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搶得過。
趙晚回廂房找出一雙膠鞋穿上，今年夏天雨大，陸陸續續下了一個多月，泥巴路早就泡的泥濘不堪。
“是嗎，那我現在就去給顧北川他親爸打電話。”
秦川駐軍的部隊大院裏，顧衛國手裏兩份沉甸甸的訃告，邊疆的駐軍發來電報，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雙雙犧牲了，三兒子執行秘密任務的時候失聯，生死未蔔。
這些年，他在秦川軍區一路做到副師長，靠的是三個兒子外祖父的人脈，如今兒子死了兩個，他的心也痛，更重要的是，老爺子那裏不好交代。
正憂傷煩惱的時候，妻子虞美琴進來。
虞美琴是顧衛國第二任妻子，也是他的枕邊風，她說後娘難當，還不如把孩子放回老家養，顧衛國耳根子軟，就聽了小妻子的建議。
“老顧，老家來電話了，是……老三媳婦。”
那個女人？他這些年沒回過老家，聽說老三媳婦是個潑婦，她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做什麽？
“就說我不在。”顧衛國連兒子都不管，又怎麽會搭理這個面都沒見過的兒媳婦。
“你還是接一下吧。”虞美琴臉上有些氣惱，“那個潑婦說，你要是不接電話，就打給你部隊上的領導。”
她怎麽敢？那個潑婦想毀了她男人的前程嗎？
顧衛國不得不起身，他現在正處在副師長提正師長的關鍵時刻，一點錯處都不能出，本來還想仰仗前岳父的提攜，現在兩個兒子都犧牲了，他又不好去開口。
“喂？是小姜同志嗎？我是顧衛國。”顧衛國拿起了客廳裏的座機。
虞美琴泡了杯茶遞到顧衛國手裏，順勢坐在沙發上，豎起耳朵旁聽。
趙晚穿着雨披，站在農場供銷社唯一的一部電話跟前，聽那頭有了聲音，說道：“爸，我是顧北川媳婦，大哥二哥死了，留下兩個孩子，我要帶着他們一起去離島找顧北川。”
“你胡鬧什麽！”顧衛國頭疼，“要去你自己去，離婚帶什麽孩子。”
趙晚涼涼一笑，“爸，瞧您說的，誰要離婚了？我是去随軍。”
外頭潑天的雨幕漸漸變小，晴不了幾天，很快将是連綿不絕的大雨天，秦川江的水位就要到警戒線了。
再不走來不及，要拖好幾個月的汛期結束才能走，她一天都不想等。
與此同時，在邊疆一處密林裏，一位年輕的軍官将身邊的小戰士撲倒，一顆流彈在他們身邊炸開。
閃避及時兩人都沒事，顧北川心口卻沒來由的狂跳，他拍了拍軍裝上的塵土，望了望西南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