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一次沒有了其他選手,一長桌的食材全部供餘魚挑選，只是題目是海，但是一桌子的食材，根本沒有一樣是海鮮類,甚至連帶着海字的蔬菜都被屏蔽。
餘魚圍着長桌轉了一圈,果然,連山珍都沒有。
想到大海,一般人都想到的是鮮，評委組已經提前一步把可以想到的提鮮的食材排除。
不愧是評委評選，難度系數不低。
只是，為什麽海,只能是“鮮”呢？
餘魚想到海水的味道，總是格外的安心。
想到海風拂過的水面,褶皺一般的藍色綢緞,游動的魚群,漂亮的珊瑚礁,一點都不輸于岸上的大好河山。
餘魚動了。
鴨肉雞肉牛肉五花肉,土豆白蘿蔔胡蘿蔔,餘魚拿得東西太多,甚至分了幾次才全部拿完。
比賽,正規比賽，和觀賞類的節目還是有本質區別。評委們不會關心你拿了多少東西,不關心你的操作流程怎麽樣的哪些炫技,廚藝比賽，只看最後的結果。
殘酷又公正。
全場安靜，只剩下洗菜沖水的聲音，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噠噠聲,餘魚的動作很快，像是在趕時間，可是每一刀又是那麽精确，比餘魚臉還在大的菜刀，在她手上格外的服帖，細長的胡蘿蔔，變成一個個圓形的塊狀，又變成一條有一條，紅色的小魚？
餘魚手邊的各式各樣的小魚越來越多。
評委席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這可以上前觀看嗎？”
說話的人是A國的威廉，就是白大師嚴重，毛病最多的那位，現在居然提出要去觀看？
“理論上是不可以的。”
主持人笑容得體的拒絕，禮貌地欠身，帶着攝影師離開，轉身的瞬間，對着白大師眨了一下眼睛。
不少人抱着和威廉一樣的想法，聽着主持人連威廉都拒絕，也不好意思再問，只能眼巴巴的伸長脖子繼續望着。
威廉早早的注意到了，餘魚每一條魚只有拇指蓋大小，但是每一條魚的形态完全不同，這三五條不難，餘魚手邊放着一個盆兒，少說也有上百條。
上百條不一樣的雕刻品，是什麽概念？
這要是多好的刀工和想象力，才能上百依舊不重樣！
她這是要做什麽？
評委評選，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向來趕在時間之前的餘魚，現在時間過半，還專注于雕刻。
威廉多看了幾眼又覺得沒意思，抄着手重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白大師忍不住煩了一個白眼，果然這人也只是三分鐘熱度。
竈臺打開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
餘魚将鍋架在爐子上，開始燒水？
議論的竊竊私語在安靜地環境裏顯得格外的大聲。
餘魚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一條一條小魚下鍋，蔬菜膨脹變大，主持人離得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條條小魚身上，還雕刻了魚鱗，甚至在燈光下，泛着只有魚鱗才能有的七彩的光！
在翻過的白水中，像是真的游動起來！
主持人默默咽了一口口水，視線又被不遠處的面團吸引，五彩的面團，捏成了奇特的形狀，顏色又格外的鮮豔，怎麽看怎麽像是，海底的珊瑚！
有的堅硬，枝丫橫立；還有柔軟的好像面條，自然的垂落，好像風一吹就可以動起來。
主持人握着稿紙的手有些抖，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
餘魚這不會是在複刻，一段海底吧？
“是。”
有一道聲音從旁邊傳過來，餘魚将煮好的小魚擺放在盤子裏，造型依舊不一樣。盤底盛放着淡藍色的液體，比清水更加澄澈，又帶上大海的顏色。
熱氣騰騰的小魚下水，主持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海水的味道。
鹹鮮，但是清新，随着海風拂過發梢，自帶平靜寬闊的感覺。
“滴滴滴——”
計時器發出警告，鮮紅的數字版，只剩下五分鐘！
餘魚捏着珊瑚礁的手都沒有抖一下。
主持人看着餘魚面前的盤子，只放了幾條小魚，空蕩蕩的排成一片，急得恨不得自己上前，苦于沒有出神入化的手，想要出聲提醒，又怕打擾到了大師的速度，噎着一句話在喉嚨，只能将話筒從左手換到右手再從右手換到左手，反複再三，一擡眼，發現走菜了？
這這這，什麽時候完成的？
餘魚就站在主持人的旁邊，拿着一塊白色的帕子擦手。
主持人頓時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成品，成品給我看一眼！
主持人在沒心思賴在餘魚旁邊，急急忙忙跟着服務員，卻發現每個人手裏端的盤子，還做作的帶了蓋子？
真的要做到這樣嗎？
主持人沒辦法，整理了一下衣服，放慢腳步，表情嚴肅的好像要上臺。
一盤盤菜被放在二十位評委的面前。
白色的拱形圓蓋掀開。
是一盤海洋。
碧藍色的海水裏游蕩着幾條小魚，珊瑚礁冒出一點頭，燈光代替陽光，灑在湯面，形成五彩的折射。隐隐約約，空氣中彌漫開一點海水的味道，微鹹帶着獨特的鮮味。
整個擺盤不能單單說是漂亮，簡直可以稱贊一句完美！
完美到，有那麽幾個瞬間，大家已經忘記這還是一場廚藝比賽，面前的這一盤，是菜不是景。
主持人這才看到盤子裏的“真容”。
真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種直擊心房的美，他覺得如果現在是自己坐在評委席上，真的完全下不去手對着這麽一盤菜進行慘無人道的分食。
當然，評委都是專業的，冷酷無情的劃開漂亮的珊瑚，可愛的小魚。
威廉皺着眉頭，總覺得自己像是被針對。
其他評委盤子裏的，小醜魚比目魚飛魚，只要自己盤子裏，是鯊魚，三角形的背鳍浮在海面上，光是看着都讓人脊背發寒，這還不是全部，整個場景，從一個俯視的角度進行特寫，也就是說，威廉看到的不僅僅是背鳍，還有兇光必露的整一條鯊魚。鋒利的牙齒泛着白光，一絲絲猩紅從牙縫中透露出來，芝麻大小的眼睛緊緊地注視着拿着刀叉的威廉。
這只是一盤菜。
威廉抖了一下手裏的餐巾，硬着頭皮拿起刀叉，對着那條鯊魚，哆哆嗦嗦地劃下一刀，猶豫再三，才放入嘴中。整套動作下來，威廉覺得自己的衣服已經汗濕。
他完全是閉着眼睛将鯊魚頭放入口中！
煙花一般的鮮味在口中炸開，那确實不是鯊魚肉的味道。柔軟帶着溫度，那泡着魚的海水，不知道餘魚加了什麽調料，舌尖品嘗是淡淡的鹹味，到了舌根确實奇妙無比的鮮，像是融化了整個海洋的魚群，提煉出來的精華。
威廉頗有些滿意地想要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嘴裏這遲到的根本連肉都不是！
只是普通的蘿蔔！
胡蘿蔔白蘿蔔黃蘿蔔，明明就是一盤蘿蔔荟萃，雕刻得栩栩如生，比肉質更加多汁鮮美，但是還是改變不了這就是蘿蔔的事實！
那為什麽雕得那麽吓人？
吓得他衣服都打濕了。
威廉面無表情的咽下蘿蔔，視線再一次掃過旁邊的兩位評委，臉上的表情都是如癡如醉，盤裏菜，不是漂亮的珊瑚大堡礁，就是魚群遨游壯觀景象，只有自己，鯊魚一條，張着血盆大口，恨不得一口将自己吞下去。
“這和真的魚肉的味道真的很像。”
“是呀，我這章魚，真的就是章魚的味道。”
那自己這鯊魚，不是鯊魚的味道，是什麽味道。
鯊魚肉，過酸過硬，根本沒人想吃。
威廉再一次閉上眼睛，吃了剩下的菜，終于品出一點苗頭。
這是石斑魚的味道！
一種美味不易捕撈的魚類，也是，公認的腦容量最小的魚。
只有自己的菜，味道和造型不符。
這是，這是我的味道。
威廉的小腦子終于轉過急彎。
這就是在罵我沒腦子！
威廉頓時大火上頭，這麽多年，還沒人敢當着自己的面這麽罵。周圍的評委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威廉，吃個菜怎麽火氣這麽大？
安靜地會場，不是威廉暴脾氣發作的現場。
威廉勉強扯出一個惡狠狠的假笑，“想起被人說壞話。”
白大師喝完最後一口湯反駁道：“誰沒被說壞話，你又不是沒腦子。”
威廉：雪上加霜是不是。
威廉不好和白大師起正面沖突，只能咬牙切齒地瞪了餘魚一眼。
收獲白眼一枚。
餘魚翻了白眼，狡猾地低下頭，掩蓋住嘴角的不懷好意。
“威廉，不是我說，你要是覺得不好吃，可以直接說出來，瞪人家小姑娘幹什麽。”
A國的湯姆剛剛就覺得威廉有點不對勁，這餘魚雖然年輕，但是已經到了自己都需要向她學習的地步，被選中參加比賽，就是為了發光發熱，以前聽說過威廉小心眼，打壓新人，沒想到出國作為評委，還是容不下人，這麽優秀的年輕人，不想着相互交流，還想着吓唬對方！
“就是，威廉這就是你不對了。”
“收斂一點脾氣吧。”
“多給年輕人一點機會。”
同行一個個倒戈，看着威廉的眼神全是譴責，旁邊的湯姆更過分，直接搬着凳子走開了。
威廉瞪圓了眼睛，氣得進氣少出氣多，硬是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憋出來。
這到底是誰吓唬誰你們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