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是我說風涼話。”周平偏頭,避開餘魚眼裏的鋒芒，努力忽略掉第一次在餘魚臉上，看見稱之為激動的神情，“這個比賽,你有什麽把握,你注意到時間了嗎？只有三天,就三天的時間,你要和準備了三年的特級廚師一起比賽，你憑什麽去和這些人拼，憑着自己的一時腦熱，就要用上整個工作室的未來！”
周平雙手握成拳,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排除其他因素的幹擾,飛速運轉的大腦像是一臺精密的儀器,分門別類的分析着各種利弊,從龐雜的信息堆裏,尋找一條出路,一個萬全的解決方法的策略。細碎的思路被聯系起來,周平快速浏覽着手裏的報告,想要找出宋珍送餘魚參加比賽的根本點。
信息真的太少,有限的幾條歸結成兩個字就是“欣賞”。輕飄飄地一個詞，可以大費周章的砸錢砸人脈,這都是為了什麽！
周平手裏的礦泉水瓶被焐熱,化成水的冰霜順着瓶身留下來，冰涼了整個手心。
“你想不出來的。”
沈钰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依舊是懶洋洋的樣子，餘魚總覺得沈钰像是剛剛睡醒,還帶着一點攤在床上慵懶的氣息。
周平活動了一下脖頸，這才反應過來沈钰在和自己說話，“可是……”
“你還能想出什麽好辦法。”
沈钰難得出現商量的語氣。
“砸錢。”周平坐正，看着快要到達的飛機場，語速開始加快，“封鎖有關餘魚參加的一切消息，補償宋珍送餘魚參加比賽的所有損失，或者再加上失信的補償費，我大致算了一下，是可以接受的範圍。”
周平順便報出一個低價。
餘魚悄悄咪咪在座椅上蹭了一把手心的汗，這麽多錢，自己這不得給沈钰打幾輩子工。
“你确定對方會接受。”
沈钰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聲音，餘魚忍不住小小地翻了一個白眼，果然才起來。
“可以拖，只有三天的時間，我們咬死餘魚的行程不能做調整，一開始沒有預計到參加比賽的時間和行程沖突這麽大，有絕對不參加的理由就可以，拖着沒辦法，為了及時止損，對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同意我們的和解方法。”
“這倒是個好辦法。”
沈钰好像在喝水，吞咽的聲音尤為明顯。一瞬間打破整個緊張的氣氛，空氣好像都跟着他慢下來。
“但是你已經慢了一步。”
一種不祥的預感順着脊背爬上頭皮，周平的手一抖，快速點開大眼微博，“餘魚特級廚師比賽”已經爬在熱搜第二位，點擊量破了百萬，根本壓不下去。
“宋珍！”
周平只覺得這兩個字咬在嘴裏，說不清到底是憤怒多一點還是無奈多一點，他重重地閉上眼睛，無力的靠在沙發座椅上。車子已經開到機場，最近去B市的航班已經定好，這好像就是最壞的打算。
餘魚盯着手機，頭發擋住視線，因為激動出現的藍色已經褪去，只剩下淡淡的光暈。評論區炸得像剛出爐的爆米花，一條一個花樣兒。
【是沒人了嗎，還是擺明了想丢所有國人的臉。】【不是我想實名diss，這事兒上升到所有人，球球某些粉絲不要吹了。】【何必啊，硬凹一個人用這種方式，我選擇罵死你。】……
餘魚的粉絲不再像以前，只是一個小數目，面對龐大的讨伐團體，也學會有組織的保持冷靜，更加上有沈钰龐大的粉絲群護犢子，三三兩兩的惡評夾雜在加油的鼓勵聲裏，顯得也沒那麽難看。
只是大粉群還是有些不安。周平管理的粉絲群不斷地閃爍，不斷地詢問這到底是是不是件真事兒。周平按壓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正準備回複，手機叮的一聲響了，廚師協會在這個時候摻了一腳進來。
挂着小黃V認證的官方大號，轉發了餘魚所在的廚師名單，附上一句期待。徹底打消了周平還想要死不承認的心。
“哦豁。”
電話那邊的沈钰，發出一聲輕笑，頗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熱鬧真好看的路人心态，一點老板的樣子都沒有。
“老板，你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周平的火燒到腦細胞，怼一怼沈钰也是常有的事兒。
“直接參加就是了，就你想這麽多，餘魚，我想吃茄餅。”
沈钰慵懶的低音，拉長的時候，餘與總覺得他在撒嬌。可是撒嬌這個詞，和沈钰惡劣的性子，又完全搭不上調。餘魚先一步打開車門，裝作自己沒聽到。
“不要出去！”
周平的話還是慢了一步，鋪天蓋地的媒體頓時将毫無防備的餘魚圍住，一個兩個舉着話筒，黑洞洞的鏡頭對着臉瘋狂拍照。
“請問一下餘魚，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是真的參加比賽還是選擇放棄，我們接到消息，這個名額是廚協內部決定的，據說是花大價錢賣通關系。”
不知道哪位記者的話直接吼出來，喧鬧的場面有一瞬間的安靜，周平終于有機會從混亂之中站起來，擋在餘魚面前，面色不善的看着周圍的人，“我們拒絕接受所有采訪。”
餘魚站在原地，在心裏的小算盤上又加了一筆，沉甸甸的數字壓在頭上，餘魚覺得自己不止矮了三厘米。
“請問不回答是心虛嗎？”
“參加這個比賽是為了凹人設嗎？”
“沉默就是變相承認和廚協有不正當關系對面？”
娛記根本不會消停，周平張開雙手攔截，也只是徒勞，兩個人被圍在一個小圈裏，人群擠壓，不斷地後退，餘感覺自己的後背撞在冰冷的車窗上。
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團，餘魚掃視了一遍滿臉興奮的娛記，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堪稱瘋狂的光。一貫喜歡打理自己的周平，頭發亂七八糟貼在臉上，衣服扣子被扯掉了幾顆，據說這是他最喜歡的一件高定，拖了沈钰的關系才拿到。原本坐在車上的司機也下車，和周平兩個人自動形成小小的人牆，将餘魚保護在裏面。
“我們拒絕回答你的問題，請不要在糾纏。”
“亂寫是要付法律責任的，我想你應該清楚我們的法務有多強。”
“不要再推，我可以告你人生攻擊。”
周平的聲音淹沒在亂七八糟的提問中，聲音因為嘶吼都有些沙啞。但是他知道，現在只能這麽做，安保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再堅持一會兒，只需要一會兒。
“周哥。”
餘魚的聲音透過人群，輕輕出現在周平的耳邊。周平緊繃的神經好像迎來了一圈降溫，有些涼的空氣擦過肩膀，又聽到餘魚補充說道：“飛機是不是快要到點了。”
周平稍微縮回一點手臂，手腕上的表露一個角，旋轉的指針果然走的飛快。周平實在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心裏又有一點切喜。
要是真的這樣，餘魚會趕不上飛機。
周平的視線落在離自己最近的娛記身上。
那這要是被娛記耽誤，一直沒辦法前往B市，這不就不能參加比賽了嗎？
幾個呼吸之間，周平已經想好了不能參加比賽的說辭，耽誤，延遲，沒有辦法，盡力，這都是讓人心情愉快的詞彙，不管你宋珍到底布置了多少，這種無法避免的意外該發生還是要發生。
一想到這裏，周平覺得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忍不住向前推進一點，給餘魚留出更多的空間。
“那我……可以先走嗎？”
餘魚問得有些小心，周平沒聽清楚後半截，已經心情好的點了頭。餘魚松了口氣，背在身後的手摸在汽車的門把上，拉扯來一下，車子已經鎖了，變成一塊天然的跳板。餘魚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看着周平淩亂的背影，加重了一分不好意思的心虛。
“多給他做點好吃的補償一下。”
适當的自我安慰總是合理又有效，餘魚拍了拍周平的肩膀，借着留出來的一小點間隙。單手用力向上一撐，一記漂亮的側翻，彎曲的雙腿瞬間，勾住保姆車安裝在車頂的欄杆，衣擺随着動作下垂，露出一小截帶着馬甲線的腹部，發力的剎那帶動上半身。
餘魚整個人立在了車頂。
所有娛記的視線，一直牢牢地鎖定在餘魚身上，是真的沒想到餘魚藝高人膽大，就這麽直接上了這頂，這是要幹什麽！
娛記更加瘋狂的進行推搡。周平沒頂住，抵在車窗上沒辦法動彈，用力的擡着頭，只有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餘魚一躍，跳到了隔壁車頂，潇灑的背影甩了娛記兩個車位。
這個時候圍着周平顯得毫無意義，反應快的趕緊去追，諾大的停車場，餘魚穿梭在車隊裏，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去登機口！”
呼啦啦的一群人散開，周平覺得身邊的空氣終于變得不那麽稀薄，再也不管什麽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頭都不想挪動。
“我在b市接她。”
沈钰居然還沒有挂斷電話，周平剛想反駁幾句，對方已經挂斷。
另一邊的餘魚已經順利登機，提前準備好的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安安穩穩坐在私密性良好的頭等艙。拿出手機給周平、沈钰報了個平安。
閉上眼睛，把自己陷在坐墊裏。
餘魚有些明白為什麽宋珍一定要自己參賽了。
如果她是吃過蝦片的人，說不定會發現其中一星半點的不同。
一種獨特的調味方式，只是放置的順序改變，會産生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
這是黃家獨家秘方。
是餘魚師從的那位姓黃的宮廷禦師無意間想出來的小妙招，增加豐富的口感，但是得了一袋子金瓜子。
餘魚上過岸。魚的記性一直不是很好，具體的年代已經想不起來了，只有輝煌的城牆還能出現在腦海裏。餘魚也不記得自己學了多久，大概就是整個皇宮學完了，拍拍尾巴就回去自己琢磨了。
她熟知的菜譜，都是在一遍一遍反複的聯系中鞏固得到的新品，只是那麽一點小心思，餘魚沒有改變，和順延到現代的菜譜産生或多或少的重疊。
被認為是第一個破解謎題的人。
不過是因為活得久罷了。
陰差陽錯的一次抽獎，宋珍發現了餘魚。
宋珍在賭，餘魚是不是掌握了更多的古法，她的觀察應該有理有據，所以餘魚做出來的吃的，越來越多的人來蹭，餘魚還順利的進到一個拍攝美食的電影劇組，就算在劇組裏，沒事兒會被大家調侃做個加餐或者直接分吃電影道具。
這背後有多少宋珍的影子，餘魚懶得去想。
反正現在，兩條路擺在餘魚面前。
将整個美食界推向一個高峰，或者徹底跌入深淵。
餘魚跌下來，和宋珍又有什麽關系。
餘魚要是成功，還得一直記着她的好。
一本萬利，非常商業化的思維。
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就挖好一個坑，餘魚還得自願跳下去。
餘魚喝了一口空姐送過來的白水。
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腰背。
宋珍确實打着一手好算盤。
餘魚接招了。
【系統，我還差多少人氣值。】
【宿主只差五百萬人氣值。】
餘魚不暈機了，還能看看窗外的景色。
宋珍完全沒有繼承到她母親的天分，黃杏幹脆公布所有的菜譜，大家一起學，誰學得快誰就是贏家。宋珍那麽驕傲的人，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對待。
她找到一個人幫助她完成統領的願望，她要餘魚的背後，一直有自己的影子。
餘魚看着機窗上的自己。
嘴角挂着諷刺的笑。
就這樣就像收買一條人魚。
你上交了多少海域？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卡死我了，終于寫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