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海風卷起的浪花飄散成水霧,彌漫在海島的邊緣，演繹一曲暴風雨的前奏。
經驗豐富的漁民如果看到這樣的天氣，都會嘆氣搖頭，這根本不适合出海。
餘魚的視線上調,黑夜濃稠的快要降下來,烏雲壓制住了月光,星星早早地躲起來。昏暗四散的燈光下,沈钰鴉青色的睫毛微微顫抖，似有似無的水珠墜落半空。
淡黃色的光線籠罩在他身上略顯消瘦的身形立在霧氣中，筆直又懶散，斂上所有的鋒利,折射出溫柔的弧度。
餘魚可以游回去，那沈钰呢？
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去對面,還有船。”
沈钰皺了一下眉頭,轉身下船帶着餘魚向另一邊走。順手接過餘魚手裏的衣服。
餘魚睜大眼睛,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好的猜測。
衣服……是沈钰給自己帶的。
沈钰伸手穿上衣服,偏頭給餘魚回了一個眼色,示意她繼續向前走。
餘魚臉上的冷笑都不想藏了,先一步跨過沈钰向前走去,潇灑的背影帶着氣呼呼的風。
見過狗的,沒見過這麽狗的！
沈钰眨巴了一下眼睛，難道人魚這種生物也這麽敏感？
沈钰的手指擦過袖子,突然想到什麽,玄關處射燈的顏色太亮，沒有注意到的紅暈爬上餘魚的臉，不仔細根本發不現。
沈钰看着餘魚氣呼呼的背影，擡手抿唇壓低張揚的唇角,胸腔因為壓制發力，不小心咳嗽出聲咳嗽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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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餘魚的耳朵動了一下，聽見聲音回頭，沈钰的咳嗽沒有停，像是在盡力的忍耐，白皙的手臂上暴露出青色的筋脈。
“你……”
餘魚的手懸停在半空中，想要觸碰卻又過分的僵硬，不，隔着空氣帶着安撫的意味。人魚很少生病，最多有些外傷，舔一舔也就好了，但是人類不一樣。
他們脆弱又強大。可以建起高樓大廈，飛天遁地，探索星辰，但也可能只是摔了一跤，就不小心丢掉了性命。
所以應該格外小心。
餘魚心中所剩無幾的羞恥心被咳嗽聲沖散，腳步不自覺地放慢，等待沈钰和自己的步調一致。
沈钰看着餘魚不動聲色的溫柔，覺得自己在這麽笑下去真的過分了。裝模作樣的整理了一下衣領，對着餘魚點頭開始在前面帶路。
兩個人走得悠哉悠哉，完全不知道立花島上的節目組已經要急瘋了。氣象站剛剛發消息聯系節目組，今晚海上有大暴雨，建議所有人都不要靠近海邊。
“實在不行，我們明天晚一點直播。”
朱導胖乎乎的手心全是汗，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一下。
李導搖搖頭，“明天是最後的決賽，節目播出了這麽久，如果明天不能達到最激烈，這期就廢了。”
“可這…沒人……”
朱導的聲音不敢太大，怕影響大家的積極性，乘着海風四起，雨點還沒打下來，工作人員忙着做準備工作。
陸以寒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再也沒心思想一會兒吃什麽的問題。餘魚不在島上，齊導已經明确說過了。她在哪裏怎麽回來，一旁的周平看起來和和氣氣好欺負，實際上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一個字兒都不肯吐出來。
“我被淘汰了我在這裏待個屁，船給我我自己回來。”
羅樂距的大嗓門徹底打斷陸以寒的思路，他望過去，工作人員圍着羅樂距還在勸說，人群中間的人絕對是故意的，大聲嚷嚷，前進的方向卻不是海邊，分明就是導演組的方向。
“這人什麽毛病？”搬着東西的工作人員路過陸以寒，還沒停下小聲地交談。
“不想走撒潑呗。”另一個工作人員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本事沒有脾氣不小，你不知道剛剛小張過去勸他，還被臭罵了一頓。”
“有毛病。”
“他圖個什麽呀？”
“誰知道呢。”
窸窸窣窣地讨論聲遠去，但是一旁的大吵大鬧沒有停。
不對勁，陸以寒從來不相信什麽第六感，但今天不明所以的心髒的位置一直怦怦直跳。
周平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嘴巴幹裂開一條口子，輕輕一動扯得生疼，他背過人群，又開始給沈钰打電話，照例，沒有人接電話。
“小周，怎麽樣。”齊導摸出一根煙，吸了一口，煙霧缭繞中川字眉帶着郁氣，化不開。
周平搖搖頭，牙關咬緊“我再試試。”
離開小島的兩個人只有沈钰有手機，但是這位大爺常年不接電話，剛剛只說了明兒要錄制節目，但是這個天氣，如果，萬一，海上的風浪太大。
“老朱，你快……”
“齊導，你快來海岸邊上看看，羅樂距非要出海！”
齊導的話被驚叫聲打斷，像是澆在火堆裏的一滴熱油，四散的火星炸亂了所有的安排。
羅樂距得意極了。
沒想到老天爺這麽眷顧自己，出海是不可能出去的，不過吓唬人，他絕對是專業的。他掃視了一圈，工作人員自覺圍城一個圈，想要攔住他前進的腳步，羅樂距冷笑一聲，将手中的行李箱向前一扔，帶着滾輪的箱子咕嚕嚕地向前沖，衆人擡腳躲避的間隙，羅樂距已經得意洋洋的向前跑去。
仗着自己體力好，羅樂距直直跑出幾百米才停下，立花島很小，羅樂距耳邊已經傳來了海浪的聲音。
茂密的樹枝枝拉在周圍，身後是大本營的火光，夾雜着亂七八糟的聲音。
“我呸。”
羅樂距對着地面啐了一口，轉身繼續向前走，心裏盤算着一會兒要點什麽好處，聽說齊導的手裏，還有《美好的生活》的邀請函。羅樂距想到上一次餘魚參加之後，人氣值蹭蹭蹭的上漲，要不是當時和她的經濟公司鬧崩，現在怕是已經重新摸到了咖位的邊緣。
要是自己參加，那效果絕對不會比餘魚差。
羅樂距滿心歡喜的想着。
鼻腔裏已經感受到海水的鹹味。
果然，海岸邊懸停着一艘快艇，随着風浪漂浮不定。
怎麽還沒人追過來。
羅樂距看着黑洞洞的樹林，皺着眉頭喊了聲“喂！”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聲音淹沒在風聲水聲中。
要不等等？
羅樂距站在岸邊，先脫下鞋子免得打濕，解開快艇綁在木樁上的繩索，拍拍手，一個浪子打來，打濕了他挽起的褲腳。
羅樂距咒罵了一聲，擡頭依舊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原本喧嚣的大本營早就消失在黑色樹林裏，岸邊一望無際的大海，只有他一個人。
海上的風浪越來越大，遠處像有一雙眼睛，緊緊盯着羅樂距的一舉一動，只要他一出海，就會被吞沒。
這不可能。
羅樂距的手緊緊抓着繩索，濕漉漉的海水摩擦掌心細小的傷口，傳來一陣又一陣刺痛。
工作人員和導演組都追過來了，看着站在海邊徘徊不走的羅樂距，一下子所有人都懂了。
這就是鬧事！
“齊導，真的不管嗎？”工作人員看着老神在在的齊導，忍不住開口，望着遠處的羅樂距，根據齊導的吩咐已經将手提燈降到最暗，樹叢的陰影中，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有人，氣得牙癢癢。
“怎麽管。”齊導看都不看海面上的人，将手裏的煙掐滅，“不服從安排，這種人我見多了。”
“小陳小王留下來看着，有什麽事情随時彙報。”
齊導擺擺手，轉身繼續打電話。
沈钰還是沒有接。
“老齊，已經聯系了最近的巡邏隊，确實天氣太差，他們也只能等着風浪平一點再出來……”說道後面，朱副導的聲音慢慢變小，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那小子不會這麽傻出海的。”齊導摸摸索索又想抽煙，被李導的咳嗽聲打斷，只好讪讪收回手，繼續補充道:“只是明天早上的直播，延遲吧，安全第一。”
一錘定音。
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下來。
齊導突然笑了一下，“反正制片換人了，闖禍也是他自己的事兒。”
說完，哼着歌兒往回走。
衆人面面相觑，這才反應過來。
對哦，金主爸爸是闖禍大爺，這事兒，可以不管！
衆人安安心心的準備回營地睡覺，天空已經飄起小雨。羅樂距還沒有等到一個人。
太冷了。
泡在海水裏的雙腿好像冰棍，刺骨的寒冷貪婪的吸收着身體的熱氣。他晚上沒吃多少東西，兩小塊壓縮餅幹，現在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又渴又餓，但是他不能回去，這要是回去了，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白眼。羅樂距咽了咽口水，只想着自己沒面子，多餘的再也不敢想了。
再等等。
羅樂距一咬牙，跨進船艙，快艇為了方便使用，備用鑰匙都是放在船艙的壁櫃裏，可是羅樂距來來回回翻找了兩三遍，鑰匙不在船上！
這不應該。
細密的冷汗爬滿羅樂距的額角。所有的線索被串聯起來，為什麽導演組那麽淡定，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有人出來，這一切都在算計好的！
羅樂距無力的坐在船上，頹廢煩躁的扯着自己的頭發。
“羅老師？”
有聲音從頭頂傳來，羅樂距一擡眼，看見滿臉鄙夷的工作人員，“您要是休息夠了，我們就回去吧，大家都準備睡了。”
“好好好。”
羅樂距擦了一把汗，忙不疊的跟着工作人員，臉上賠笑，在也不見剛才的趾高氣昂。
沈钰看着自己的新游艇，啧了一聲，非常的不舍。
“這是我買的新款。還沒下過水。”沈钰的手指擦過游艇的漆面，像是在看什麽絕世寶物。
餘魚面無表情，這是沈钰一路上第五次強調這個事兒了。
游艇很貴嗎？
系統默默扔來一串數字，餘魚閉嘴不敢說話了。
買了自己也不一定賠得起！
沈钰打開船板上船，發動機啓動的聲音，果然和普通的快艇完全不一樣，沈钰愉快地吹了一聲口哨，摩擦過皮質的方向盤，細膩的手感讓他的心情更上一層樓。
餘魚聽到雲層上的雷聲了。
一陣一陣傳過來，黑雲濃密遮住一閃而過的光線，大型的暴風雨要來了。
“我們要不……”
餘魚看着有些激動的沈钰，終于還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輕薄的棉質，帶着體溫的溫熱。
沈钰偏頭，撞進一雙帶着星辰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滴——一號還債機已經上線，請各位老板準備查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