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疏離
白詩彤跌坐在地上, 身體顫抖的越發厲害，痛苦，甚至是……絕望。
在被揭穿的時候, 她有恃無恐，那時候她想, 就算是童家人恨她，不給她任何幫助, 甚至是為難她, 只要她還活着, 就總會有希望。
她相信憑借自己的聰慧，再過幾年, 終會卷土重來。
然而……非洲。
這一輩子都不能回來了。
白詩彤真的怕了，她緊緊抓着自己的奶奶和親媽, 手上青筋凸起。
“詩彤——”白奶奶痛哭出聲, 她收緊手，看着秘書哀嚎, “別把詩彤送到那些地方去！留學有很多好地方的，換個地方吧, 求求你們了！你給童蒼衡打電話, 或者給芷蘭打電話，我是她親媽啊！”
秘書面無表情，只是平靜地說：“各位最好還是趕緊道別，待聯系了白皓先生後，就會協助白詩彤小姐辦理留學手續。”
“不！不行！白皓他不會同意的，這是他的女兒啊！他唯一的女兒！”白奶奶瘋狂擺手, 瞪大眼睛, 裏面一片血紅。
白詩彤臉上卻更顯絕望。
其實……就連白奶奶也是不相信自己剛剛說出的話的。
白皓不同意？
他或許最開始聽見的時候, 會下意識不同意。
但童蒼衡堅持，他就拒絕不了。這些年，他都是靠着童蒼衡才有好日子，而且他很怕童蒼衡，根本不敢為了白詩彤去和童蒼衡抗争。
白皓的年紀到底不算大，也不是不能有孩子了，而且他那樣自私的人，就算是真的沒有孩子了，也不會為了孩子犧牲自己。
她們……還能不解自己的親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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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詩彤留學，已經是注定的了。
但白奶奶還是不放棄，哭喊着：“奶奶上門去求蒼衡，去跪着求他們！”
趙秀梅沙啞着嗓音，絕望道：“媽，別鬧了，詩彤現在還能好好活着，只要她以後努力，總能生活下去……你再鬧，她可能會更慘。”
話音落地，白詩彤才找回理智，緊緊握着白奶奶的手，看着她：“奶奶……別去找他們！我去……我聽話……”
她已經知道反抗童蒼衡的結果了，如果最開始她老老實實認錯，不過是少管所或者說是如同童佳韻一樣，在國內走得遠遠的。
就是因為她不服氣，拼死頑抗，結果呢？
結果就是……留學非洲。
白詩彤明白，童蒼衡只是說非洲留學，可非洲有那麽多地方，童蒼衡肯定不會讓她去最好的地方，但剩下的地方，也是有區別的。
她不知道自己如果繼續反抗，會被送到什麽地方……
而且去了非洲，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和手段驚人的童蒼衡相比，能有什麽優勢？
他有一百種方式折騰得她生不如死！
倒不如就這樣，她不鬧不反抗了，對方也就不會特意在外為難她了，往後餘生，就看她自己的命。
白奶奶也明白，終于不再說什麽，只是抱着白詩彤放聲大哭，保養得宜的臉上，頓時就像是老了十歲。
趙秀梅只是僵硬地蹲坐在旁邊，默默流淚。
是她們錯了，她們不該貪慕虛榮，就将她們的女兒送到童家，更不該發現女兒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後，沒能及時制止！
白詩彤甘心認命？
不甘心啊！
她是迫不得已只能認命，而不是甘心！
可她再不甘心也沒有用，她都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将自己送出國，此生……再回不來。
不！
還有機會！
她可以在國外蓄積能力，等到有能力和童蒼衡抗衡了，或者等到童蒼衡年紀大了，疏忽了，她便也能夠回來了！
白詩彤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她沒有想到，童蒼衡老了，還有薄陸離。
那個少年長大後，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傷害喬安的人出現在她身邊！
白詩彤這邊從不認命到認命，又再到燃起希望。
而童佳韻那邊，卻是異常冷靜。
她清醒過來了後，知道了自己不能再留在家裏，必須去精神病醫院接受治療。
劉鳳儀還在哭泣，童蒼宇佝偻着身形說——
“佳韻，你好好接受治療，也好好聽話，不要再做沒用的努力了。你前十幾年已經被耽誤了，往後好好接受治療，爸媽會一直看着你的，等你好了，我們就接你出來，到時候還是我們一家人……好好的，踏踏實實，再不要奢求不屬于我們的東西。”
童蒼宇的聲音沙啞，他最擔心的事情便是童佳韻不願意去。
然而他沒有想到，童佳韻只是問：“白詩彤呢？”
“非洲留學。”童蒼宇回複。
“哈哈哈哈！！”童佳韻笑了，瘋狂大笑，“那我可比她好多了，有她墊底，不就是精神病醫院，我去就是了！”
童蒼宇愣了愣，随即長嘆一口氣。
這丫頭，還是那麽固執，不恨着童喬安，就恨着白詩彤。
對于白詩彤，他和劉鳳儀也是恨的，他們佳韻有今天，那個賤人可是功不可沒！
童蒼宇只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白詩彤。
讓她用餘生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來贖罪！
回去的一路上，童蒼衡都在教導他們。
喬安和薄陸離等人都聽得很認真，這些道理他們都是懂的，但童蒼衡教導的時候，他們也很願意聽。
——這是來自一個長輩的溫暖關心。
車子先送雲然回雲家，臨下車的時候，雲然看着喬安說：“喬安，她們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你也就別放在心上了，好好加油。既然不準備保送，要好好高考的話，就要加油喲，不要為不值得的人浪費時間。”
喬安重重點頭，回視他：“會的，雲然哥。”
最後三個字，說得非常認真。
——喬安是真的将他當成哥哥了。
雲然對她的關心，值得她叫他一聲哥。
聞言，雲然露出笑容，笑容裏面滿是高興。
“趕緊滾吧！”童喬博推了推他，翻了個白眼。
童蒼衡呵斥他：“喬博，你太沒禮貌了！”
童喬博別開視線，他并不想有禮貌。
雲然都要搶他的妹妹了，他還幹嘛有禮貌？！
這小子，想要妹妹找自己媽生去呀，搶別人的做什麽！
“再會。”薄陸離對着雲然點頭。
雲然也笑了笑：“再會。”
兩人對視的時候，又有另外一種說不出的熟稔。
童喬博：“……”日，還有薄陸離。
搶妹妹的人也太多了吧！！
送走雲然後，車子直接駛回童家，唐翎城就住在隔壁，也不用特意送他，一行人一起回去就是了。
只是在走到童家外面的時候，唐翎城拉住喬安的衣擺。
喬安眼神詫異地看向他。
唐翎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對不起……”
不管是童佳韻還是白詩彤，這兩人針對喬安竟然都和他有些關系！
誠然是她們妒忌，但讓她們妒忌的原因之一，便有唐翎城的關系，這聲對不起，是他欠喬安的。
唐翎城比喬安高多了，他低着頭的時候，喬安也能看到他半張臉。
自然也就能看見那滿臉寫着的愧疚。
喬安輕輕露出一個笑容：“你不用道歉，也沒什麽可以道歉的，你沒做錯什麽。”
如果喬安因為白詩彤、童佳韻喜歡唐翎而針對自己，就去埋怨、痛恨唐翎城，那她和童佳韻有什麽區別呢？
童佳韻就是因為唐翎城和別的女生說話、玩笑，就去為難人家啊。
喬安不會讓自己成為童佳韻之流。
錯的不是唐翎城，是童佳韻和白詩彤。
唐翎城擡了擡頭，看着喬安的眼睛，對方的眼中滿是認真，顯然——她是真的不怪他。
他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中，還是有愧疚。
“淩晨，你沒必須因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馬上就要高二下半學期了，好好加油學習，不要多想。”喬安墊着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灑脫。
“不是你的錯。”薄陸離說。
他這個人面對別人的時候很少說話，就算是說話也是這麽清清冷冷的。
可但凡他說話，總是格外讓人信服。
經過今天發生的事情，唐翎城不得不承認——薄陸離确實很厲害。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安慰着——
“是呀，淩晨，和你有什麽關系呢？你不用愧疚的。”
“對，被人喜歡，不是你的錯。”
“是你魅力大呀，只是以後你有別的女孩子喜歡你，你可要果斷拒絕喲！”
“喜歡翎城的女孩子是真的多！”
唐翎城吓得一縮脖子，忙說：“可別喜歡我！誰喜歡我，我就繞着誰走！”
說完，頓了頓，看了眼喬安，補了句：“喬妹除外。”
“美得你！老子妹妹會喜歡你？做夢吧！”童喬博憤怒大喊，只覺得自己剛剛的安慰都喂了狗。
又是一個肖想他妹妹的渣渣！
“呵，想太多。”薄陸離冷漠。
“哈哈哈，你這小子！”童蒼衡大笑。
唐翎城露出一個傻笑，不過纏繞在心頭的愧疚和難過，卻消散了大半。
“我先回家了！”他一溜煙往隔壁的房子沖去。
童蒼衡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出來，再看看喬安，沒在對方臉上看到一絲“嬌羞”和“不好意思”，差不多就明白了——喬安這是對唐翎城沒意思。
童蒼衡笑容越發燦爛。
自家這麽可愛的女兒，嫁什麽人，還是留在家裏養一輩子比較好！
顯然，童喬博和他一個想法，對着喬安叽叽喳喳——
“安安，你可不要早戀呀，三十歲以前最好都不要談戀愛！”
“哦……三十歲是不算早戀，那二十八歲以前別戀愛？”
……
喬安聽着童喬博叽叽喳喳的聲音，童蒼衡偶爾也會應付兩句，白芷蘭視線始終愧疚地看着她，還有薄陸離，就走在她的背後……
腳邁進童家大門的時候，她回頭往後看了一眼。
天早就已經黑了，可這一路上，城市的路燈亮着，一路上燈火通明，前路清晰。
這次踏進童家，又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了。
白詩彤離開了，童佳韻也不會出來傷害她。
屬于童喬安那份不好的記憶，終于全都抹去，而屬于喬安的燦爛前路，也在緩緩來臨。
“啪”随着燈亮，喬安露出笑容。
今年薄陸離在童家過年，他原本是來看看喬安就回去，但因為受了傷，喬安和童蒼衡怎麽都不準他走了。
薄陸離想了想，同意了。
喬安如今在童家和以前不一樣了，經歷過這次的事情後，他也就不那麽擔心喬安會不會在童家受委屈。
童蒼衡很在意她，他也是位能護住喬安的父親，童喬博雖然嘴硬，但對喬安也是真心實意。
而白芷蘭……
薄陸離相信，這次過後，白芷蘭再也不會如同以往那樣。
喬安也越來越來大了，以後都會越來越好的。
薄陸離留下過年，喬安簡直欣喜若狂。
她每次一想到薄陸離一個人在薄家過年，別人都熱熱鬧鬧，只有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心口就生疼。
這次，薄陸離願意在童家過年，至少他有了伴兒了！
而她可以和薄陸離一起過年，也是非常高興的。
薄陸離和童喬博兩人都是高三，童蒼衡便讓他們一起複習。兩個高三生，現在該學的都學的差不多了，主要也就是自己複習，老師能發揮的作用已經不如以前。
喬安也沒去上課，她的進度本來就快，下半學期要學習的課程，她已經提前預習得差不多了。
他們三人每天都坐在大桌子前面，面前都擺滿了書，各自看書，非常安靜。
童喬博覺得，薄陸離在這兒給他帶來了不痛快，但其實也帶來了好處……
比如說……
他能和喬安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各自看書。
也能互相詢問，探讨問題，急速拉進了兄妹關系。
但也有很讓童喬博憋悶的地方。
——薄陸離真不是人！
童喬博在心裏大罵。
早上喬安是上了“早讀”才下來吃飯，比他們晚一些。
童蒼衡已經吃了上班去了，白芷蘭也有事出去一趟，這會兒正在吃早飯的就只有薄陸離和童喬博。
喬安沒有下來的時候，薄陸離右手拿着筷子吃飯，吃得非常順溜。
——他的右手受傷，還包紮着。
但顯然，已經養的差不多了，所以吃飯一點問題也沒有。
然而喬安下來之後，一見他自己用右手吃飯，立刻急促問道：“哥！你怎麽用右手吃飯了呢？要是扯到傷口怎麽辦！”
薄陸離看向她，輕聲說：“左手不好夾菜……”
童喬博分明在他聲音裏面聽出了委屈！
他很想反駁薄陸離——你丫右手吃飯已經沒問題了，而且你左手用得也非常順溜啊！
喬安卻立刻坐下，給薄陸離遞了一只勺子，聲音帶着譴責：“哥，你左手用勺子吃吧，我給你夾菜。”
“好。”薄陸離乖巧應了。
童喬博忍不住說：“安安，他的手已經可以吃飯了……”你不要被他騙了！
“那還是要多養養。”喬安随口回了句，立刻挪到薄陸離旁邊坐着。
而後，兩人坐在童喬博對面，旁若無人——
“哥，你吃點這個不？”
“嗯，還有那個。”
“這個你也吃點，補充蛋白質。”
“你也吃點。”
“吃着呢。”
……
童喬博：“……”日。
他才是親哥！
薄陸離就是個心機狗！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白芷蘭一手拿着幾個禮盒，一手拿着手機，臉上帶着喜氣回來——
“安安，喬博你們成績出來了！”
兩人從面前的書本上移開視線，童喬博立刻說：“媽！我考得怎麽樣？！”
“年級二十。”白芷蘭笑容燦爛。
童喬博一喜，立刻說：“終于二十了，等下次考試，我肯定能夠擠進前二十！”
二中的年級前二十，已經可以去他想去的學校了。
“那你要繼續加油。”白芷蘭說着，視線看向喬安，露出一個忐忑中帶着讨好的笑容，“安安，你這次還是年級第一。”
喬安聞言，也露出一個笑容，“謝謝。”
這兩個字是對傳達消息的白芷蘭說的，對方聞言，微微一僵。
喬安已經站了起來：“我上去拿手機，看看多少分。”
比起排名，她更關注的是她的分數。
“我也去！”童喬博也站起來。
兩人很快就下來了，童喬博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哈哈哈！692，這次考試的難度說是和高考差不多，等到高考的時候，我肯定就能上七百分了！”
喬安在位置上坐下，童喬博立刻問：“安安，你多少分？”
他當然知道喬安肯定比他考得好，他早就已經接受現實了，只是依舊好奇。
喬安嘴角微微揚：“732。”
她也很高興，這個分數說明她上學期的努力沒有白費，也可以讓她哪怕放棄保送，也能考進京華大學。
離她的目标，更進一步。
“我靠！牛逼！不愧是我妹妹！”童喬博豎起大拇指。
旁邊，薄陸離也露出笑容，眼中帶着鼓勵。
見此，童喬博問他：“你呢？你考得如何？”
——聲音不怎麽禮貌。
喬安瞪了童喬博一眼，看向薄陸離，聲音輕輕：“哥，你們出成績了嗎？”
“昨天晚上就出了。”薄陸離回複。
“多少分？”童喬博非要追問這個問題。
薄陸離掀開眼睑看了他一眼，随即說：“739。”
童喬博：“……”？？？
他突然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也突然覺得自己手上這個不到七百分的成績，委實丢人！
童喬博想，如果他拿着他的成績去告訴別人——我是考得最差的。
估摸着會挨打。
可事實上，他就是考得最差的呀！！
童喬博咬牙切齒：“你等着，還有一學期，我肯定會追上的！”
他憤憤地坐下，拿起剛剛被丢下的筆，苦大仇深地再次翻開書本。
“喬博考得很不錯了，除夕的時候給你發獎金。”白芷蘭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喬安，“安安和陸離也考得非常好，除夕的時候都有獎金！安安……晚上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涼拌雞腿肉？”
喬安沒有拒絕，禮貌地對她笑了笑：“謝謝媽。”
她還是叫她“媽”，也還是對她禮貌，絲毫沒對她發脾氣……
可白芷蘭的心裏，就是難受得緊。
因為她知道，總歸是變了。
——喬安對她，已經少了份親近，多了份疏離。
禮貌客套，卻不親近，這能是母女的相處模式嗎？
白芷蘭嘴角笑容苦澀。
随即，她無奈地轉身離開，往廚房方向去。
童喬博看了看她的背影，又小心翼翼看了眼喬安，低聲說：“那個……安安，你不願意原諒媽嗎？她有錯，但也是被人蒙蔽，要不你再給她一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