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優秀
白芷蘭碎碎念, 心裏非常不平靜。
在她看來，女兒找了回來，那就是童家的女兒，她也一直姓童不姓薄, 她和薄家有感情她是理解的, 但是不應該總是這麽在意薄陸離。
女兒一直沒有叫童喬博“哥哥”也是她的一塊心病, 忍不住的, 她就有些遷怒薄陸離。
當初薄陸離不收支票的時候，就應該想辦法給他, 也不會總覺得是欠着對方什麽。
而不至于像現在一樣，總是念着薄家的恩情，所以不阻攔安安和薄陸離相處。
白芷蘭想, 薄陸離要是只是想安安，過來的時候他們一起吃飯，甚至吃住都在童家，她也是沒什麽不滿的。
可對方怎麽總是避開他們, 單獨見安安呢？
她忍不住有些不好的揣測, 安安……不叫童喬博哥會不會和他有關系？
“不要說這樣的話！”童蒼衡嚴肅了臉，看了一眼白芷蘭。
她收聲了，只是眼中仍有不平。
而這邊, 喬安已經跑到了薄陸離面前。
她帶着笑過來, 眼底的光芒仿佛瞬間能将薄陸離周邊的昏暗驅散。
“哥！”
薄陸離站直, 看向她，嘴角也露出笑容, 周遭的孤寂一瞬間消失不見, 只餘下兩張相對的笑臉。
“喬安, 恭喜你。”薄陸離輕聲說。
喬安眼神依舊亮晶晶的, 聞言撓撓頭：“巧合，我也沒有想到這個作品竟然可以拿到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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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陸離擡頭，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你爸媽有說什麽嗎？”
喬安搖頭：“沒有，我說要和你單獨慶祝。”
薄陸離沉默了片刻，而後他說：“我們過去和你爸媽一起打個招呼吧。”
他知道喬安跟着他離開，而不是和童家一起回去，她的父母肯定是會有不滿的，可他也是有很多話要和她說，他淩晨就要走了，再見不知道又要多久。
而且，上次她母親的行為也需要一些警告了。
他要讓他們知道，她不是無人關心，無處可去的。
當然，他只是警告，不是鬧得難看，讓喬安夾在童家和他之間為難。
也因此，他要和她過去打聲招呼再走。
喬安一愣，但沒有拒絕。
兩人又一起走了過去，童蒼衡和白芷蘭見他們走來都有些詫異。
之前在薄家接喬安的時候，他們是見過薄陸離的，可那時候滿心只有剛剛找到的女兒，沒有仔細打量薄陸離。
今天仔細看他，頓時覺得周身氣度不凡。
——這是個很難讓人見一面就不喜歡的少年。
“童叔叔，白阿姨。”薄陸離輕聲招呼。
饒是白芷蘭剛剛心底升起過對他的不喜，此刻見他禮貌招呼，也忍不住颔首，客套地露出微笑。
“陸離呀，來了怎麽也不去家裏玩，難得來一趟，今晚就住家裏好不好？”童蒼衡聲音滿是關心。
薄陸離歉意地搖搖頭：“我淩晨的火車，就不上門拜訪了。難得見喬安一面，所以等下可能要和她一起去吃點東西，待會兒我就将她送回去。”
他們一邊往少年宮外面走，一邊說着話。
當然，說話的都是童蒼衡和薄陸離，其他人都聽着。
就連和他們沒什麽關系的雲然和童喬博也豎起了耳朵，聽着他們的對話，不得不說，越聽對于薄陸離這個人，就越發有些敬意。
他看起來清冷，回答的時候卻彬彬有禮，一點沒讓人覺得冷漠。
童蒼衡的所有示好他都客套回應，但對方想要從各個方面給他的好處，他又都拒絕了。
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少年，已經有了和童蒼衡語言來往的能力，從容、機敏、氣度不凡。
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童喬博就差多了，雲然也是比不上的，唐翎城這個小一歲的，就更不用說了。
等走到少年宮外面，衆人停下腳。
——這是要分開了。
童蒼衡這一路想要給出的好處都被薄陸離拒絕，他有些無奈道——
“陸離，其實你沒必要拒絕我的好意，不僅僅因為你是安安哥哥，你是安安哥哥這個身份只是讓我認識了你，對于你這個孩子我也是很喜歡的。你是個遇雨化龍的人才，叔叔只是不希望你被埋沒了。”
說這話的童蒼衡是認真的。
但因為“安安哥哥”這個身份認識，本身就注定了一些利益瓜葛不能有。
外面很冷，薄陸離的臉在冷風中越顯蒼白。
可他卻露出一個微笑，從容冷靜：“我知道，可是我并不需要。這不是矯情和清高，我的處境還是我自己可以應對的，如果真的被埋沒，那說明我還不夠優秀。真是應付不了的時候，我不會拒絕別人幫助的。”
他看向童蒼衡，嘴角的淺笑依舊，“而作為喬安哥哥，也不需要。我只希望喬安好好的，她以前的生活很苦，我們也沒給她多少關愛。往後你們将她放在心上，不要讓她傷心難過，這就是喬安哥哥需要的。”
他頓了頓，視線看向白芷蘭：“白阿姨，您是喬安母親，最應該給她溫暖和關懷的人，奶奶走得早，我也是個男孩子，一直給不了她母親的珍愛。現在她回了童家，我相信您會溫暖她的，如果您做不到，那她回不回童家，其實只有這幾年的物質差距。”
這話非常禮貌客套，可卻是在理，又越想越覺得是警告。
白芷蘭就突然有種莫名的心虛，安安回來後……
之前因為詩彤的事情，她的一些行為可是讓她傷心了的……
半晌，她張了張嘴：“哎……我會的！”這話就像是承諾了。
背後，喬安微微紅了眼睛。
就連童喬博和唐翎城也抿緊了唇，沉默了。
薄陸離擡手，輕輕揉了揉喬安的腦袋：“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就帶她去吃點東西了。”
“去吧去吧。”童蒼衡擺擺手，視線深深地看着他。
薄陸離面色不變，任由他打量着。
喬安點頭，和他們打過招呼後，跟着薄陸離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遠，白芷蘭喃喃：“他那話……是警告吧？”
——她的不滿更深了。
被一個年紀那麽小的男孩子警告，實在是有些憋悶。
“是警告。”童蒼衡點頭，“他承擔我們的不高興，目的是要安安得到更好的照顧。他的警告也是在意安安，我們對不起安安十幾年，往後更該注意。如果讓安安失望、難過，那我們相較于薄家，給她的也就是幾年富裕生活而已……”
白芷蘭皺眉。
童蒼衡嘆口氣：“他和我們在安安心中，真說不清楚誰更加重要，但要是我們沒有照顧好安安，我們和他的區別就只有經濟條件。那等他羽翼豐滿，能給安安富裕生活的時候，他就敢帶她走……”
雖然知道他的警告，可童蒼衡從心底卻是越來越欣賞這個少年了，他說話做事雖然有算計，卻注意了分寸。
他讓他們将不滿放在他自己身上，只要對安安更好就行了。
白芷蘭咬了咬唇：“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帶走安安的！”
她會在安安身上花費更多的精力，絕對不能讓安安的心更偏向薄陸離！
之前因為詩彤忽略安安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安安還有一個如此疼愛她的薄家哥哥，他們親生父母，難道還比不過童家嗎？
唐翎城撞了撞童喬博，輕聲說：“這個哥哥可比你做得好……”
相較于薄陸離如此周全的愛護，童喬博這個哥哥……委實就顯得有些一般了。
童喬博抿緊了唇，半晌，他說：“我也可以當好哥哥的！”
旁邊，雲然推推眼鏡，“我要是喬安哥哥，也是做不到這麽好的，不過……也不規定哥哥都是一個樣子。”
聞言，童喬博若有所思。
喬安和薄陸離很快找到一家小飯館，兩人點了兩個菜，兩碗米飯。
“哥……”喬安抿了抿唇，“你不要總顧着我，也顧着你自己一些吧……”
薄陸離一邊給她倒水，一邊笑着說：“我也顧着自己的，而且……你今天那個模型是怎麽回事？”
“嘿嘿！”喬安憨笑，“也是想給你看的，可惜模型必須留在少年宮展覽，不然我就送給你了。這個模型我花了大力氣的，也和他們商量好，歸我，以後他們如果也想要，我也幫着他們做。可惜拿了獎，模型只能留在少年宮。”
“拿了獎還可惜？”薄陸離擡起筷子，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
喬安往後讓，捂着腦袋瞪圓眼睛。
薄陸離沒忍住，又笑了出來。
現在的喬安……總是讓他忍俊不禁。
“我真是沒想到原來我也可以拿獎，雖然雲然一直說我們的作品優秀，說我的創意很好，可是沒想到竟然能夠拿到一等獎……”
喬安感嘆：“可是還有那麽多優秀的作品呢，好些作品我都覺得很是複雜。”
薄陸離搖搖頭，有些無奈：“喬安，人雖然要謙虛，卻也不能看低自己。你的作品也非常優秀的，比不上蘇澤那組，也沒有龐刊那組精巧，可你知道為什麽童年能夠成為和龐刊那組一樣的一等獎嗎？”
喬安搖頭。
“創意。”菜端了上來，薄陸離給她夾菜，“童年的創意其實比蘇澤那組的虹彩創意還要好，磁懸浮、電場、磁場，還有電磁控軌，都是非常好的創意，而未來在科學的領域實用性也更強。要不是你們這組水平還不夠，如果能做出好的模型，虹彩比不上童年，而且……”
薄陸離認真分析，他還拿了一根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給她算着，對比“童年”和“虹彩”。
今晚的比賽，顯然他看得非常認真，并且憑借着他的腦袋，全都記了下來，就是為了此刻給喬安分析。
喬安聽得很認真，一臉嚴謹。
等到薄陸離說完，她眼神露出崇拜：“哥……你真厲害……”
薄陸離能夠告訴他這些，不僅僅需要不俗的記憶力，還需要龐大的物理知識體系，她一直知道薄陸離優秀，卻在每次的相處中，發現他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聞言，他又用筷子敲了喬安一下，聲音無奈：“是你厲害，你的創意非常厲害，能夠将創意做出來，你和……那位雲然同學，都非常出色。”
喬安捂着額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又忍不住有些驕傲，為了壓制她的驕傲，她将脊背繃直，下巴微微揚了揚。
薄陸離看得好笑。
喬安不知道薄陸離已經看穿了她假裝出來的淡定，她此刻心情很好，剛剛拿到第一的不真實，以及不自信，瞬間被薄陸離的分析打散。
——這個一等獎，她是值得的。
這個念頭讓人變得自信，她從未參加過這樣的比賽，上輩子也沒有和這麽多優秀的學子同臺競技。
以至于這一次驟然間贏了大部分人，她其實是沒有那麽強烈的自信。
就像最開始宣布只有兩個一等獎的時候，她下意識就覺得他們這一組拿不到獎了。
而現在，薄陸離又為她找到自信。
她已經有了野心，也找到自信，憑借着最大程度的努力，她想要走的夢想這條路，未必走的不如那些天才們。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一步一腳印靠着勤奮往下走。
像是想到什麽正事，喬安忙收起自己的驕傲，問道：“對了，哥你知道說你也要參加比賽，你要參加什麽比賽呀？”
當時薄陸離說，等她比賽結束再告訴她的，此刻她想起來，就問了出來。
薄陸離聞言，擡頭看她。
他緩緩的露出微笑，聲音輕輕——
“國際物理奧林匹克競賽。”
喬安瞳孔一縮，瞪圓了眼睛，滿臉寫着不可置信。
薄陸離沒說話，給她震驚的時間，在她這麽震驚的視線下，他還有空給喬安夾菜，自己也在吃着。
——他是真的餓了。
喬安終于找回聲音，結結巴巴：“哥、哥……你你要參加奧林匹克大賽啊！”
薄陸離點頭，“是的，而且……”
他擡頭，眼神認真地看着她：“我覺得你也可以參加。”
喬安剛剛緩過來的大腦又再次挂機了，一臉懵逼，等到回過神，便是慌忙擺手：“不不不……我不行……”
那可是世界級別的物理大賽！
薄陸離放下筷子，一臉嚴肅地看着她：“喬安，你只有想參加和不想參加，沒有行和不行。在今天之前，我們溝通物理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對于高中三年的物理其實已經非常了解了，今晚之前還是有些擔心的，可看了你的比賽，我就徹底放下心。”
喬安抿着唇，眼裏還是不可置信。
她物理是很好，上輩子高中物理每次考試基本都是滿分，這也是上輩子高考沒有考理綜她的遺憾，因為她的理綜是真的很好。
但那是考試！
不是奧林匹克競賽！
卷子上的考試能和奧林匹克一樣嗎？
薄陸離和她視線相對，一雙眼睛像是看進她的內心深處：“喬安，你比你想象中優秀，你的物理天賦真的很好，而且……喬安，順從內心，你的內心未必不願意。”
喬安沉默。
她沒有說話，陷入沉默。
薄陸離對她的鼓勵讓她本來不自信的內心慢慢落了下來，也開始認真思考一些問題。
比如說……撇開其他，她想參加嗎？
想的。
她很喜歡物理，也很願意這一生和物理綁在一起。
可她也不自信，她從未想過在考試之外，在高中之外，還有什麽樣的追求和成就，她的努力是奔着高考方向的。
只有學習和考試，沒有其他。
可是高考過後呢？
她的大學，她的未來想要從事哪一樣研究？
念頭一轉，就有兩個字想要吐出來。
——物理。
這兩個字咀嚼在喉間，就能升起無數的野望。
喬安一直沉默，薄陸離并不說話，給她時間思考，也讓她好好想清楚。
這不是一天可以做出來的決定，她代表着很長一段時間的辛苦，也代表着因為以前沒有接觸物理競賽，會相較于別人，有一個更低的起點。
若是沒有恒心，也不用早早浪費時間了。
一直到兩人吃完飯，喬安也沒有給出什麽答案。
薄陸離也并不問，要參加比賽，流程是非常漫長的，并不急着這一天兩天。
到童家外面的時候，喬安付了車費，薄陸離沒有和她争搶。
兩人站在小區門口，沒人動。
“快進去吧，我也要走了，注意身體，沒什麽比你身體更重要。”薄陸離輕聲叮囑，眼神染上兩分不舍。
喬安眼眶都紅了，她也是滿心的不舍，他們這次見面，竟然只有幾個小時的相處。
而且……
這還是薄陸離四十多個小時的火車硬座換來的。
她真的很心疼。
“哥……你也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再去學校上課，以後、以後假期這麽短，就不要過來了，太浪費時間了。否則，否則我會生氣的！”喬安仰着頭看他，眼神滿是認真，還特意兇巴巴的，不許他以後再這樣。
但裏面的心疼薄陸離又怎麽看不出來？
他擡手，敲了敲喬安的腦袋，似笑非笑：“知道啦，你現在可兇了，我可不敢惹你生氣！”
喬安哼了一聲，表示“知道就好”。
薄陸離笑了出來，離別的情緒也淡了一些下去。
“哥……你要參加競賽，那對你的生活會有什麽影響嗎？”喬安忍不住問。
薄陸離搖頭：“基本上全程都是管吃管喝，考得好一點，連冬令營、夏令營和車費都是管了的，又怎麽會有什麽影響？”
“那就好。”喬安松了口氣。
薄陸離輕輕摁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小區推了推，“進去吧，有什麽話微信再說，回去還可以視頻……”
“好。”喬安點頭。
再不舍也要分別，長大了，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情，也有各自要奔赴的前程，這樣的離別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好一次。
喬安走得很快，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就忍不住跑回去拉住薄陸離不讓他走。
薄陸離看着她的背影，也克制地手握緊成拳。
童家。
“姑姑，你們都還不睡嗎？”白詩彤給白芷蘭倒了杯開水，聲音溫柔。
現在可是已經零點過後了！
童家人可是從未這麽晚沒回房間過！
以前家裏三個孩子，童蒼衡第二天要上班，白芷蘭要睡美容覺，一到十點，就都各自回房了。
白芷蘭笑着接過，搖搖頭：“不困，我再坐着看會兒電視。”
童蒼衡和童喬博都一齊點頭，顯然，他們也是這個意思。
白詩彤擡頭看了眼電視，裏面正播放着無聊的綜藝。
這可都是童家人平時不看的，白芷蘭看得百無聊賴，童蒼衡手上還拿着報紙，童喬博就更不用說了，視線呆滞地看着屏幕出神……
誰不知道他們是在等喬安！
白詩彤深吸一口，盡量讓自己不要露出什麽不好的情緒，指甲掐在掌心，保持着理智。
現在已經不是之前了，她和喬安的幾次交鋒都非常失敗，一次勝利也沒有！
上次童佳韻的事情她也很後悔，不僅沒有毀掉喬安，反而将她手上好用的刀給毀了，以至于今後要出手，都找不到童佳韻那麽好操控的！
而且自己還被懷疑，以至于她在這個家中……越來越像客人。
這個變化可是非常不好的，客人……就說明不是自己人。
然而她并沒有辦法阻止這種變化，童蒼衡的戒備之心非常明顯。
喬安出去見薄陸離了，只讓童家人自己回來，可他們卻一點也不怪喬安，反而此刻坐在大廳等在，心裏惦記着，生怕她出點什麽事。
就連以前時常要說喬安和薄陸離那麽親密不好的白芷蘭，今天也什麽都沒說，只是時不時看看時間，等待着喬安回來。
這種感覺……
對白詩彤來說，真的非常非常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