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夢想
她很少這麽失态, 這一聲驚呼，讓童喬博、唐翎城、雲然三人都猛地看向她。
而喬安卻擡頭四下張望。
照片，正是少年宮。
——薄陸離來了。
這個念頭讓喬安激動不已, 四下張望，又是期待又是急切。
半晌，她的視線定在一定地方，眼中滿是喜悅, 顧不上周遭一切, 只直勾勾看着一個人。
童喬博三人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不遠處，一個少年伸手揮了揮。
這個少年并不難找，他光是站在那兒，就讓人視線飄過去的時候，移不開了。
他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 牛仔褲也是黑色, 越發襯得那人皮膚有些蒼白。
人有些清瘦，但他站得很直, 自帶清冷氣質, 那根筆直的脊背，好似不為一切彎折。
也有些距離，他們看不太清楚五官, 可那雙微微有些狹長帶着鋒利的雙眼，卻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這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少年。
此刻他在笑，雖然笑容很淺。
喬安什麽都沒說，快步上去，那人也快步走了過來。
人來人往中, 他們朝着對方快步而去, 不為任何人和事物停留, 眼中只看得見對方，也只有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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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翎城莫名就有些酸了，嘀咕一句：“這誰呀？咋沒見過？”
最關鍵的是——喬妹怎麽這個反應？！
雲然今天帶了一副眼鏡，越發顯得斯文有禮，此刻，他推了推眼鏡，掩蓋出一切鋒芒，“這人應該就是喬安那哥哥吧。”
這話是問童喬博的，畢竟見過喬安“哥哥”的，只有他這個親哥了。
童喬博那才是真的酸！
他是見過薄陸離的，此刻喬安的反應簡直像是把他往醋裏泡着。
聽到兩人的對話，他酸溜溜來了句：“除了他還能有誰？”
除了薄陸離，還有誰能讓喬安這個反應？
當初喬安可是為了他大熱天穿着人偶服站在天橋上發傳單！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但他們都深深記住了這個人。
這個喬安非常非常在意的人。
而現在，他們終于見到了。
喬安不知道自己的三個隊員這會兒酸得不行，她已經走到了薄陸離面前，又是驚喜又是帶着譴責——
“你怎麽來了？也沒兩天假，來一趟也太遠了，而且火車票也不便宜……”
她雖然很驚喜見到他，卻又因此而有些難受。
薄陸離今天到，必然是昨天就上了火車，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座委實有些磨人，甚至有可能都不能好好休息一晚，又要急沖沖趕回去。
她一想到薄陸離在火車上來回坐四十多個小時候，就心裏難受得不行。
她鼓起了臉，眼神帶着濃濃的譴責，分明是指責他不應該來。
薄陸離擡手，嘴角帶笑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你看到我高不高興？”
喬安一下子就洩了氣，嘴角壓也壓不住：“高興……”
“那就好。”薄陸離也露出笑。
“咳咳，喬妹呀，咱們要過去準備了……還要提前将PPT拷過去……”唐翎城湊過來，提醒道。
他的視線看着薄陸離，發了一個眼刀，又發了一個眼刀。
然而……
薄陸離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唐翎城：“……”
薄陸離朝着童喬博點了點頭，而後便把視線集中在喬安身上，聲音輕輕：“你去參加比賽吧，我去領一張票，待會兒進去看看。”
喬安像是想到什麽，立刻看向雲然：“雲然哥，還有票嗎？”
雲然很想說沒有，但最終還是說：“還有一張。”
說着，他遞給薄陸離一張票，一個物理模型設計大賽的觀衆并不算多，他們這些參賽選手都拿得到票，可以給親友們。
童蒼衡和白芷蘭的票就是找雲然拿到的，他們的兒女今晚都要參加比賽，作為父母怎麽可能不到場呢？
“謝謝。”薄陸離接過，聲音低沉磁性。
雲然笑了笑：“不客氣。”
兩人靠近的時候，視線相對，又很快移開。
如果說唐翎城和薄陸離的交鋒在于想要一争高下的對話，那麽雲然和薄陸離就是禮貌的言語中眼神過招。
唐翎城是輸得一塌糊塗，雲然……好像也沒贏。
他們此刻在心底都只有一個想法——薄陸離此人，真不像是貧寒家庭出來的人。
“快進去吧，好好比賽，等你比賽完請你吃宵夜慶功。”薄陸離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沒有參與他們這個作品，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做了一個什麽成品出來，但他篤定今晚會拿到一個很好的成績。
喬安乖巧點點頭，跟着童喬博他們進去。
走了兩步，她沒忍住又回頭：“哥，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東西吧，比賽時間很久的！”
薄陸離笑着點頭，揮揮手：“知道了，進去吧。”
喬安還是有些不放心。
“趕緊進去吧，那麽大個人了，還會丢不成？”唐翎城忍不住說了句，他就看不慣喬安那眼巴巴看着薄陸離的樣子！
喬安瞪他一眼，到底跟着他們進去了。
薄陸離坐在臺下，最前面一排是評委，都是些有實力的物理相關研究人員，專業人士。
尤其是年級最大的那位，可以說是非常厲害的專家了。
臺上，只有一個報幕的主持人，最先要上場的那一組正在打開PPT。
他的位置在第六排，比較靠邊的位置。
喬安他們也坐在下面等着，只不過他們在前三排，他們抽簽順序很靠後，所以暫時要坐在臺下等着。
薄陸離的視線放在喬安身上，只能看到一個側臉，甚至因為前面的人時不時動一動，連側臉也看不到。
她好像有些緊張，下意識的，薄陸離想去鼓勵她。
但她左邊的兩個男生正在說着什麽，右邊的童喬博也在說，沒兩分鐘，喬安就不顯得那麽緊張了，繃直的身體也微微放松了些。
——他們也在鼓勵他。
所以，并不需要他。
薄陸離的眉頭緊鎖着，他并沒有發現。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來了C市，在看到喬安因為要參賽不能回家那張失望的臉後，他那時候在想——喬安和安安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他有些出神，等到回過神，他已經買了票了。
薄陸離看着喬安走神，對方卻突然回頭，兩人視線撞上。
喬安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上下唇動了動，無聲道：哥。
薄陸離嘴角揚了揚，學着她：好好準備，加油。
喬安點點頭，帶着笑又轉了回去，薄陸離嘴角的笑容挂着，再沒落下。
這是喬安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比賽，上輩子的時候，她的注意力只夠放在書本上，雖然成績是很好，可還要耗費心力兼職賺取生活費，精力有限。
她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有些不一樣，至少她想要申請到助學金和資助都是非常困難的。
也因此，這是喬安第一次見到省裏舉辦的物理模型設計大賽，目前上場的這些學生們，實在是都太優秀了！
沒有對成員進行過多的介紹，只是一頁PPT，很快就劃過了，但那每個名字後面跟着的獎項，也實在是讓人敬畏。
再看他們的作品，有精巧的，也有難度超大的。
有一組的作品喬安印象就非常深刻，是彈跳運動模型，他們用最簡單的模型，涵蓋住龐大的物理知識。
現在這一組也非常優秀，他們展示的時候喬安都驚呆了。
他們和彈跳運動模型不一樣，他們是用最簡單的物理知識，做出了最複雜的物理模型，卻有令人震撼的效果，還取了個很貼切的名字——虹彩。
這組講解的那人言之有物，一臉自信，深奧的物理知識信手拈來，回答評委老師的一些問題，也答得非常完美。
喬安看得有些入神。
前排的評委老師也頻頻點頭，一臉贊揚。
旁邊，雲然偏頭，輕聲對她說：“他叫蘇澤，一中高三學生，年級第五到第十之間徘徊，但物理非常拔尖，一中有他的實驗室，已保送國科大物理系。”
喬安一驚。
原來這就是一中蘇澤！
随後，陸陸續續其他參賽組上臺，遇到特別優秀的學生，旁邊的雲然就會給她介紹。
他們這些高中省狀元備選，不說是互相認識，名字至少都是知道的。
而且夏令營、冬令營，有無數的機會将他們湊到一起，互相認識，互相溝通。
其中有一個帶着厚重眼鏡，那個人看起來非常普通，他們組介紹的也不是他，評委中有位老師特意點他名字回答……
喬安疑惑地看向雲然。
雲然難得格外認真地說：“他叫龐刊，中科大少年班的，能力非常突出，專研數學方向，已經發表三篇含金量非常高的數學論文，應該是被朋友拉來的。”
想了想，他突然笑着調侃：“以後如果有機會，可以和他搞好關系，我們以後上大學都是理科方向，數學學得好的學生是理科的萬金油，到時候如果有大項目，将他拽上就賺了。”
喬安：“……”
沒忍住，她也笑了出來。
臺上，那個帶着黑框眼鏡，略顯拘謹的少年，原來竟然有這樣不俗的能力！
只是不知道這位龐刊同學……如果知道別人将他當作萬金油，會是什麽表情？
在越來越靠近他們這一組的時候，又一組上臺。
雲然說：“這一組講解的那位同學叫蔣小雪，一中高二階段年級第一第二，她和陸書毅競争第一。”
喬安忍不住問：“那你和他們相比……”
雲然搖搖頭：“蔣小雪語文花了功夫的，勝算比我和陸書毅大。”
看來一中的競争和二中相比，還要更加兇狠，雲然可是二中高二階段穩坐年級第一的人。
也是，理綜和數學、英語，這些都是有标準答案的，而語文很多題目則是沒有标準答案的，競争到他們這個階段，都只能靠沒有标準答案的這部分來厮殺了……
可見他們的優秀。
很快，就要到喬安他們上臺了。
幾人趕緊站起來，拿着自己的東西，往後臺走去。
喬安在站起來的時候看了眼薄陸離，對方也正看着他，對上她的視線，他什麽也沒說，只是無聲笑了笑。
看清楚他眼中的鼓勵和支持，那一刻，喬安竟覺得無所畏懼。
在後臺等待着，沒有等到多久就到了他們。
童喬博和唐翎城熟練地安裝模型，雲然檢查，這樣的比賽，一點問題都不允許有。
喬安則打開PPT，深吸一口氣。
不得不說，站在臺上的感覺還是很緊張的，腳下有些輕飄飄的，整個人感覺都沒有站在實處，心跳更是“砰砰砰”非常失控，臺下的聲音都壓不住心跳。
等到雲然點頭的時候，喬安視線在人群中找到薄陸離。
距離有些遠，臺上的光更是晃眼，她看不清楚對方，但她就是知道，此刻對方的表情一定是帶着鼓勵的驕傲。
在他這一排的中間位置，童蒼衡和白芷蘭也會非常激動。
喬安再次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
她想，童蒼衡和白芷蘭抽空早早來看他們參賽，薄陸離更是從千裏之外而來。
這一次的作品是從童喬安的童年記憶中得來靈感，臺下，她要贈禮的對象就坐在下面，他昨晚肯定沒有睡好，此刻也還餓着肚子等她比賽結束……
此刻，她可以親自将這份禮物“贈送”給他。
這一次，也将是她在這個世界走上嶄新一條路的起航點。
還有什麽比這兩點更讓人高興的呢？
喬安露出笑容，心在那一瞬間落地，異常沉穩起來。
緊張褪去，只剩下從容不迫。
她嘴角帶着自然而言的自信微笑，聲音清亮，眼底有光——
“各位評委老師好，各位嘉賓好，我們這一組帶來的物理模型名為——童年。我和我的組員雲然、童喬博、唐翎城的作品，采用的是電磁懸浮技術，從曲線運動、交變電流、磁場和電場……”
臺下，薄陸離微微一震。
随即，他的視線一直盯着他們拿出來的東西和屏幕上的介紹。
看了好久，視線又移到喬安身上。
“童年……”
他将這兩個字輕聲念着，眼神複雜至極。
臺上，雲然将那個帶着木片的核桃放在了他們裝置好的空間裏，頭上的木片轉動着，在磁場和電流的影響下，它的軌跡按照喬安他們設定好的行動。
“……改變電流方向和磁場方向，它的飛向速度和角度……”喬安款款而談，此刻，她的手上滑動改變PPT界面，視線集中注意着的只有他們的作品，也就不知道，臺下的評委們不住點着的頭。
有一個年紀很大的評委老師壓低聲音問——
“他們是誰？”
旁邊，年輕一些的那位評委介紹：“那位就是二中雲然，正在解說的這位是二中高一新生童喬安，也是高一年級段全年級第六，理科綜合據說非常不錯，至于另外兩位應該是他們的朋友。”
那位年紀大些的評委點點頭，“都是好苗子。”
他的位置是所有評委的正中心，也很明顯，他是這場比賽的第一裁判。
很快，他們演示結束。
喬安長出一口氣，視線看着臺下，嘴角帶着微笑。
因為重來一世的先機，她通過比上輩子更加勤奮的努力，有了将齊盛榮當做對手的野心，又接觸到雲然這樣仿佛無所不能的學霸型。
在今天，她見到蘇澤那樣的物理大學霸，蔣小雪那樣的全才，還有龐刊那般少年天才人物……
從前，她或許知道有這麽厲害的人，卻沒有想過自己和他們的關系。
可這一刻，她有了野心。
她可以和他們在一個賽場比拼，是不是也可以和他們在科學的舞臺上同臺競技？
如果她願意，此生依舊踏實往前，她還會接觸到更多的天才，更多天賦異禀的學霸，他們驚豔卓絕，如同浩瀚星河璀璨繁星。
而她自己，也想成為其中燦爛的一顆。
與星辰并肩，與皓月争輝。
這樣的感覺光是想想就讓她心口微微發燙。
她想，擁有新的一個人生，不僅是彌補自己和童喬安的遺憾，還有……追逐新的夢想。
攀更高的山，登更高的頂。
這一刻，她心底竟然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那是一種動力，也可以說是——
夢想。
展示結束，評委問了很多問題，喬安非常高興，評委的問題越多，就越是說明他們的作品優秀。
他們問的問題，有些是喬安有所準備的，有些是沒有準備的，但都是與這個模型有關，只要和模型相關，喬安就都知道。
——她為此做的功課可是不少。
大部分問題她都是直接回答，直接回答不了的，也是想了想，就能給出答案。
雲然也被問了不少問題，童喬博和唐翎城相對問的就少。
但他們兩人也不在意，畢竟本來就是陪太子讀書，從參加這個比賽開始就只有一個目的——
帶喬安參加點其他活動，不要讀成書呆子。
他們展示完之後，便去到臺下等待。
因為他們是非常靠後的排序，所以等到他們下來，再上去的組就沒有很多，他們也沒有等多久，所有的組就全都展示結束。
他們下臺的時候，模型全都留在了後臺，幾位評委此時便是去後臺，他們要讨論出結果，然後再回到臺上公布。
喬安又有些緊張。
旁邊，雲然非常淡定。
童喬博和唐翎城才是最緊張的，童喬博不斷揉着手，“大概要多久？這個等待過程實在是太熬人了！”
唐翎城：“咱們應該能夠拿獎吧？”
童喬博：“也不一定，你沒看到有那麽多優秀作品嗎？”
雲然和喬安都沒有說話。
唐翎城視線看向雲然，睨他一眼：“你丫都不緊張嗎？”
雲然聳聳肩，視線看向喬安，“你緊張嗎？”
“有一點。”喬安誠實點頭，“但我們已經盡力了，這個模型我覺得拿出我們的實力了，那結果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
既然都發揮出了實力，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平靜等待結果吧。
雲然點頭：“是的。”
他眼睛轉了轉：“不過我不緊張是因為知道我們的作品肯定會拿獎的。二等獎是有的，一等獎也是可以拼一拼，所以我不緊張。”
唐翎城：“……”
不到半個小時，評委們都出來了，手上也拿着證書。
顯然，他們已經将名次定下來了。
也是，對于他們這樣的專家來說，評判這個物理模型大賽一點都不難。
其中一位評委拿出話筒說了幾句話，而後年紀最大的那位專家便要開始頒獎……
喬安視線眨也不眨地看着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