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累了
雖然程修瑾請來照顧她的都是曾經程家的老人兒,但是蘇淺妍還是不習慣有人幫自己洗澡。
所以阿姨将她攙扶進浴室,替她放好了洗澡水,便離開了。
待她跌跌撞撞笨手笨腳的把自己收拾幹淨出來,因為踩到浴巾的邊角,一個重心不穩眼看着就要被帶到。
身體下意識的抓住床頭的櫃子,借力才站穩了身子,卻不小心将桌上的文件夾 掃到了地上。
明白是程修瑾的東西,蘇淺妍索然不願意去看,但還是彎腰将它拾起。
誰料,一方黑金色的請柬就這麽輕飄飄的落了下來。
她撿起一看,整個人如墜冰窖一般,涼意在四肢流竄,半個身子都失去了力氣,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蘇小姐?”依稀聽見有什麽重物落地,阿姨有些不放心的敲了敲門:“蘇小姐,您沒事吧?”
蘇淺妍一邊顫抖着手将請柬放回了文件夾裏,一邊用平靜的語調答道:“我沒事。”
聽見她如往常一般無二的語氣,阿姨也沒起疑心,便放心的轉身下樓。
蘇淺妍艱難的站起身,将文件夾放回原本的位置,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和衣躺上了床。
翌日一早,阿姨做好了早餐,卻遲遲不見蘇淺妍下樓。
她疑惑的上樓查看,卻得到對方一句:“我想休息一會兒,晚餐時再叫我吧。”
以為她是昨天涼氣入體,所以身體不适,阿姨也沒多想。
聽見房門被輕輕合上的聲音,原本閉目而眠的蘇淺妍猛地睜開了眼睛,秋水剪瞳裏滿是血絲。
她慢慢坐起身,雙眼被透進屋內的陽光刺得不自覺泛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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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一步步慢慢的走到房門處,伸手輕輕的落了鎖。
而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進了浴室,将門從裏斯斯反鎖,再用膠帶将門縫和窗戶封得死死的。
她伸手打開了熱水器開關,趁着熱水灌滿浴缸的間隙,伸手拿過兩個不同牌子的廁必淨,将他們打開混合在一起。
難聞的氣味一下子就在密封的屋內蔓延開,看着熱氣蒙蒙的浴室,她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接着一腳邁進浴缸,毫不留情的用程修瑾刮胡刀的刀片在自己的兩只手的手腕上劃拉出幾條口子。
看着血液在流水中畫出旖旎的波狀,她竟然覺得有些困了。
一夜的睜眼無眠,連着幾日的噩夢不斷,她受夠了。
如果遇見程修瑾是她一生的劫數,那麽久應該由她親手終止。
修瑾……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
大量血液的流失讓她覺得身體越來越冷,不自覺的往浴缸裏蜷縮。
随着“叮——”一聲,刀片與地板相撞發出的聲音,一切似乎都畫上了句號。
“淺妍,這是你程伯母的兒子,程修瑾,快過來打個招呼。”
她記得那是六月,青草盛開,處處芳菲。
她同母親去市郊馬場拍戲,因為感覺好玩,便吵鬧着要騎馬,還一眼相中一匹白馬。
拗不過她,母親只得讓教練幫忙照看,她興高采烈的換好騎馬服,便在教練的幫助下上了馬。
哪知道那匹白馬看起來性格溫順,卻抗拒她的靠近,不停的擡起前蹄再重重落下,想要将她從身上甩下去。
從未見過白馬發狂的教練也慌了,壓根不知道怎麽招呼它。
直到一聲帶着三分慵懶的“小白,別鬧。”響起,那匹馬才停下了動作,乖乖的馱着已經吓懵的她走到那少年身邊。
她慌張的擡起頭,正巧撞進對方濃墨的般眼裏。
一眼萬年,那時的她想,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她好像做了個夢,夢到那年自己同乘修瑾一行人出海去玩,卻遭遇了風暴。
她被一陣大風掀進了海裏,浮浮沉沉許久,以為自己會命喪于此,卻被一只手給拽上了岸。
“蘇淺妍,我不許你死,給我好好活着。”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重的擊打在她的胸口。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目一片潔白,和着儀器運作的“滴滴——”聲,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還活着?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打水回來的淩薇薇推門進來,正好與她四目相對。
怔忪半晌,她看着那姑娘眼神一陣波動,接着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就掉了下來:“淺……淺妍,你醒了啊……”
看她張了張嘴,淩薇薇忙擦幹淨眼淚:“我,我這就給程總打電話。”
“別打!”蘇淺妍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不想看見他。”
淩薇薇按鍵的手一頓,終究還是沒有撥過去,只能看着她接受檢查用過晚飯後,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待程修瑾得知蘇淺妍蘇醒消息時,已經是深夜時分。
偌大的病房裏除了心電監測器工作的燈光外,沒有一點光亮。
他小心的推開了病房門,走到那個人身板,看着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多天來的患得患失終于狠狠的落地。
他伸出手想要撫上蘇淺妍的臉,卻又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一想起一周前的場景,他的心便狠狠的刺痛起來。
滿池的血水,被染得鮮紅的地毯,以及被水泡的看不清模樣的訂婚請柬。
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一般,而讓他最感到驚慌失措的,是自己會失去蘇淺妍這個可能。
也許所有事物只有在失去時,才知道珍貴。
看到她面色蒼白的被擡上救護車那一瞬間,他才開始害怕起來。
可是……是她殺害了自己的母親,還害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程修瑾的心開始搖擺不定起來。
這個女人,就像是無色的毒藥,讓人又愛又恨。
她纖細白皙的脖子裸露在外,他伸手撫上去,感受到指尖微弱的波動,他心裏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由他親手殺了她,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就能夠結束?
糾結了半晌,他還是下不去手,只是深深的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而後轉身離開。
在他沒有看見的角落裏,蘇淺妍緊閉的眼角滑過一滴清淚。
待到她恢複的差不多,程修瑾便特意騰出一天的時間親自接她出院。
因為時刻記得在她昏迷時,醫生曾對他的囑托,所以他便沒有再更過分的舉動。
“蘇小姐的傷沒有什麽大礙,至于昏迷不醒,只是她不願意醒來,想要逃避她不願意面對的人和事罷了。”
不願意面對的人和事?程修瑾有些苦澀的勾了勾嘴角,除了自己還有誰能讓她不想面對?
因着這般緣故,他便命人重新整理了一間卧室,将所有的利器都收了起來,甚至玻璃制品都換成了木制品。
唯恐她再次尋短見,特意換了一批精幹利落的人來照顧她的起居。
再次回到從前囚徒一般的生活,蘇淺妍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完全沒了活人的生氣。
在公事不多的時候,程修就能也曾來過,只是為了不驚擾她往往是坐在車裏,看着她坐在花園的搖椅上曬太陽。
深秋天寒的緣故,她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卻越發顯得她更加消瘦,下巴尖尖的,像是瘦弱的小狐貍一樣。
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就這麽把她囚禁在自己身邊的舉動是否正确,可是……放手,他做不到。
淩薇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能夠随意出入別墅陪蘇淺妍解悶。
一大清早,她尚且在吃早餐,就聽見淩薇薇脆生生的聲音:“淺妍,今天是27號,在舊街老廟會有祭祀活動,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她木讷的放下手裏的牛奶杯剛想拒絕,可耳朵靈敏捕捉到的關鍵詞,卻讓她動作一頓。
“怎麽了?”看她瞬間僵住,淩薇薇有些擔心:“是哪裏不舒服嗎?”
蘇淺妍垂着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麽,再擡起頭時,淩薇薇竟然意外的從她的眼睛看到了生氣。
“薇薇。”許久不開口說話,蘇淺妍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淩薇薇只覺得眼眶一熱,下一秒就要掉出眼淚一般:“幫幫幫,你說,我聽着呢。”
蘇淺妍沉默了半晌,沖着她無聲的動了動嘴。
只見她臉色一白,有些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确定嗎?”
蘇淺妍搖了搖頭:“所以需要你幫我這個忙。”
見她難得臉上有了幾分生氣,淩薇薇覺得就算是弄錯了,也得幫她這個忙。
“我去去就回,你等我一下。”她安撫的拍了拍蘇淺妍冰涼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在她拿起皮包打算出門,身後突然傳來蘇淺妍冷冷的聲音:“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腳下的步子一頓,明白蘇淺妍還在怨恨着程修瑾,只能無聲的嘆了口氣,點頭應下。
一個小時以後,等淩薇薇抓着皮包從蘇淺妍的卧室裏出來時,只覺得腳步虛浮。
“淩小姐,你沒事吧?”新來的李嫂看着她一臉虛脫的模樣,不禁有些好奇:“難道是蘇小姐難為您了?”
哪知道一提蘇淺妍,淩薇薇就像是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有些反應過度的答道:“不不不,蘇小姐很好,真的很好。”
李嫂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作勢要敲門将手裏的咖啡送進蘇淺妍房內。
哪料淩薇薇突然伸出手,奪過咖啡杯一飲而盡,而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有點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