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鴻門宴
拗不過他的堅持,蘇淺妍只得執起筷子嘗了嘗眼前的一道桑葚糕點,味道卻意外的美味。
入口甘甜,把心口淤積的那幾份惡心給驅散得幹幹淨淨。
看着她不再愁眉深鎖,葉辭遠的心裏好受了許多。
只是……想起自己口袋裏那兩張礙眼的宴會請柬,他有些不知道怎麽向蘇淺妍開口。
“淺妍。”思量了半天,他還是試探的開口道,卻在對方看過的時候,一瞬間沒了說下去的勇氣。
看着他支支吾吾的神色,蘇淺妍不在意的笑了笑,用公共筷子夾起一方桑葚糕送到他碗裏:“師兄有話不妨直說。”
看她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糾結再三,葉辭遠還是取出了那兩張有些折痕的請柬,示意她自己看。
雖然心裏隐約猜到,但在看到請柬上偌大的一行:“為恭迎程氏繼承人程修瑾少爺回歸,特在程家老宅設宴……”,她還是不免眼皮一跳。
面色如常的合上請柬,蘇淺妍笑道:“師兄這是怕我還會因為那個人而神傷?”
“不,不是。”葉辭遠搖了搖頭,蘇淺妍的性格他最清楚不過,既然是她說要放下的人或事物,絕不會有不肯罷休的道理。
只是……他害怕,如果再與程修瑾有接觸,她還是會忍不住動搖自己的決定。
見他沉默,蘇淺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語氣鄭重:“既然師兄對我還是有所懷疑,那到時候的宴會,不知道師兄能不能做我的男伴?”
葉辭遠一愣,險些握不住手裏的筷子:“男……男伴?”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有些沒準備好,差點就鬧了笑話,讓對方發現自己仍舊對她還存有私心。
蘇淺妍點了點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既然有人相邀,就這麽落了人家的面子,終歸有些失禮。”
“可是……”葉辭遠急了,這封請柬到底是不是程修瑾派人送來尚未知曉,如果是俞初晴做的手腳,那很明顯是要看她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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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了皺眉,剛想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卻見蘇淺妍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就算有鬼,那也是我要面對的不是嗎?”
一味的避讓有什麽用?到頭來不也是給她人做了嫁衣,反正程修瑾不在乎,那我在乎什麽呢?
對如今的她而言,還有什麽是不能失去的呢?
蘇淺妍垂下了眸子,驟雨初歇,波光粼粼。
三天後——公寓
“阿瑾。”俞初晴提着長長的裙擺從複古的樓梯上跑了下來,眼看着程修瑾就要坐上去赴宴的車。
她眼神一轉,腳下一歪就要踩着自己的裙邊直直的跌坐在地上。
“天呢!初晴小姐你沒事吧!”背後吵鬧的聲響惹得程修瑾回過了頭。
眼看着俞初晴梨花帶雨的坐在地上,修長的大腿上一道顯眼的傷痕,他立刻轉身走了回去,步履淩亂:“沒事吧?”
被小心的攙起,她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悶聲的說道:“我……我只是想要叫住你……”
這話若是換成別人來說,程修瑾未必相信。
可是親眼見到她抑郁症發作,就連美國的權威心理醫生都判定俞初晴這是創傷後的心理應激反應,她也自然不會懷疑。
揮退了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傭人,他攬住她的腰,借力想要讓她站穩,哪知道她卻像是扶風的弱柳一樣,旋即軟在了自己身上。
甜軟的香水,和着滿是盈盈淚珠的眼神,俞初晴語氣無辜而怯弱的說道:“阿瑾,別丢下我,我害怕。”
知道今日的宴會勢必會見到一些她不想見的人,程修瑾便特意哄着她去試禮服打算悄悄離開。
哪知道一離開程修瑾不過幾分鐘,她便不安分起來,四處找尋他的身影。
“程先生,恕我直言,您太太的情況不容樂觀,如果想要徹底治好她的話,您一定不能離開她的身邊,否則她的精神一定會崩潰。”
醫生的話猶在耳畔,程修瑾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點頭答應:“那你得答應我不能亂跑。”
“嗯嗯!”俞初晴乖巧的靠在他懷裏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我一定,不會亂跑。”
礙于她腿受傷的緣故,程修瑾不得不一個打橫将人抱起,一起乘上了去往宴會場地的車。
占地遼闊的程家老宅,古樸而優雅,既有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的詩情畫意,又有不失家族百年威望的宏偉莊重。
雖說是歡迎程修瑾回歸,但礙于程父程母早逝,程家老爺子雖然暫時掌管程氏,但又不願聽小輩們的阿谀奉承。
索性将宴會的事情交給管家去打理,因而宴會也并非那麽枯燥冗雜,相反采取了事物自助的方式平白多了些自在。
作為宴會主人的程修瑾自然早早到場,身邊跟着一派天真無邪的俞初晴。
雖然知道在錦城,當着他的面,沒人會對俞初晴構成威脅。
可看着那群娛樂圈裏的俊男美女上前來攀談,他還是下意識的替對方擋了回去,直惹得衆人大呼程總這是護花心切。
蘇淺妍進來便看見了這刺眼的一幕。
俞初晴一身黑色無袖雪紡裙,金發微卷,一臉嬌俏的被程修瑾宣誓主權似的半圈在身側。
而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皺着眉頭不怒自威的趕走了圍上去的每一個人。
簡單利落的定制西裝,配上寶石的袖口,更加襯得他英姿勃發,卻無端讓她陌生。
這個貫穿她整個少女時代,甚至如今還在她心頭占據重要地位的男人,不是那個每日耍小脾氣要早安吻才肯起床的人了……
“哎,這不是那個誰嗎?”
“瞧你,不懂就不要說話,這分明是我們程總的未婚妻蘇淺妍蘇小姐呀!”
兩個尖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明知道自己今天來分明就是來自取其辱,可蘇淺妍還是控制不住。
她在門口等了葉辭遠許久也不見人影,偏偏手機又忘記充電而關機,壓根聯系不上人,只好一個人硬着頭皮先入了場。
“這不是淺妍嗎?聽說你結婚啦?”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就像是馬戲團裏的猴子被人圍觀。
看客們你一言,我一語,帶着奚落跟嘲諷,想要從她那張風輕雲淡的臉上敲出一絲裂痕了。
可蘇淺妍偏就不随了他們心願,自顧自取了一杯葡萄酒小酌起來:“我今天只是陪同師兄出席一下宴會而已。”
“師兄?”這看熱鬧的人只知道她跟程修瑾之間牽連不清,哪知道還有個什麽“師兄”的存在。
倒是曾經一起習練過書法的人突然怯生生開口:“難道是葉辭遠?他不是今晚有個應酬嗎?”
蘇淺妍一愣,難怪直到現在都沒見到他的身影。
她這一愣神不要緊,正中周圍看官的下懷,先前分明還像是塊頑石,如今陡然間裂了條縫,自然要讓她們來樂呵樂呵。
“所以,淺妍你是跟葉辭遠在一起了?因為他的身份不得不隐婚嗎?”
更加離譜的猜測層出不窮的從那群人嘴裏蹦了出來,蘇淺妍還沒來得及解釋。
“你看你們,這樣說得我姐姐都害羞了。”蘇靜妍的聲音打着旋兒,輕飄飄的炸起一層波瀾:“婚戒都戴着,自然是已婚啦!”
“哎呀,果真是戴着婚戒呢!”
“這不是那款時光記憶嗎?淺妍啊,你不是跟程少有婚約嗎?怎麽……還會跟別人結婚!”
“瞎說什麽呢?指不定這另一只戒指就戴在程少手上呢!”
“可程少左手無名指上分明什麽都沒有呀!”
吵吵鬧鬧的聲音裏,唯有那句“什麽都沒有”狠狠的砸在蘇淺妍的心裏。
隔着人海,她遙遙的看過去,與正在飲酒那人四目相對。
手指修長,指節分明,當真是什麽都沒有……
她彎了彎嘴角,也不知是哭還是笑,放下酒杯,跌跌撞撞撥開人就往洗手間方向而去。
黏膩濃稠的惡心,像是濃重的墨汁滴進清澈的水裏,她壓抑不住胃裏翻江倒海的抽搐,一個勁兒的幹嘔不止。
“嘩嘩——”的冷水從雕刻精細的龍頭處流了出來,她有些呆愣的看着鏡子裏滿臉水痕的自己,只覺得狼狽不堪。
“咚咚咚——”洗手間的門被人叩響,緊接着就是葉辭遠好聽的聲音;“淺妍,你在裏面嗎?沒事吧?”
他眉頭緊鎖,心裏是一陣的擔心。
因為公司安排的應酬,他不得不先行趕到地方一陣陪酒道歉,而後再趕來參加程家的宴會。
方才大廳的那場鬧劇他雖然沒親耳聽見,可一路走過來,光是聽擦肩而過的人讨論這件事,他便覺得心裏越發的難受。
蘇淺妍扯過紙巾,吸幹淨臉上淋漓的水痕,整理下儀容才推門走了出來:“師兄怎麽來敲洗手間的門了?小心明天你登上頭版頭條!”
“淺妍。”葉辭遠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從昏暗的角落裏帶了出來,一雙眼睛上下打量,尋找她是否哭過的證據。
來來往往的人從洗手間門口經過,蘇淺妍只覺得有些不合禮,微微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師兄,我們去前廳吧,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