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蕭宇一手捂住肚子,一手顫巍巍的想要支起寶劍,不行!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蕭宇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竺慧,咬牙猛地縱身向後退去,馬兒已經被砸死了,他只能靠雙腿逃命。
“蕭大哥不要丢下我!”竺慧驚慌的道。
蕭宇回頭看了一眼,到底狠不下心就這麽逃掉,留下竺慧一人,也就翻身回來想要試探一下對方的虛實,他能感覺到,體內的不是毒,而是蠱,也就是說,一時半刻的還要不了他的命,既然不能直接吞噬他的五髒六腑,那便沒那麽容易害死他,只是疼而已。
刀劍相撞,蕭宇忍不住後退兩步,直接縱身沖向竺慧的方向,一把攬住她的腰就要帶走。
“啊!”竺慧驚叫一聲,從未和男子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樣胸膛相觸,讓她忍不住有些躲避。
蕭宇被她推得晃了晃,一手還要持劍對抗敵人。
沈钰在懸崖上看到這一幕,立刻擡手示意,“攻擊他懷裏的那個女人。”只要蕭宇願意為了她擋刀,他就能留下他這條命。
蕭宇頓覺動作艱難了許多,越來越多的攻擊針對竺慧而來,他阻礙的極為艱難。
輕輕的鼓聲還在震動,蕭宇覺得自己的腹中越發疼痛了。
“啊!”竺慧突然尖叫起來,蕭宇一手捂住從身後捅過來的刀刃,擡步向前走了幾步,将刀刃滑出來,血洶湧而出,蕭宇目光有些模糊了。
“蕭宇,要活着回來哦!”
“若你出事了,我這一局就全盤皆輸了。”
“別走嘛!來再親一口啊!哈哈哈……”
“主人……”蕭宇默默的低下頭去,嘴角也随着食道湧出鮮血來,手上漸漸無力。
他不能死!
沈钰心髒都猛地顫了顫,他做到了!他真的能殺掉蕭宇!沈钰一手捂住胸口,原來完成不可完成的事情是這種感覺,他殺的了蕭宇,那是不是,他也有可能取兄長而代之?!
“蕭大哥,怎麽辦?嗚嗚嗚……”竺慧傻眼的哭着。
“對不起。”蕭宇喃喃道,下一刻,突然松手,竺慧順勢滑下,“我盡力了,我不能死!”
蕭宇将剛剛抱着竺慧的手塞進衣袖中取出一個玉佩模樣的瓷瓶,用手狠狠的捏碎,露出裏面的一顆藥丸,擡手将東西扔到嘴裏,連破碎的瓷片都來不及清理,只得吐了幾下,才只留下藥丸,連忙吞下。
手上微微有些細小的傷口,卻并不影響什麽。
腹中漸漸升起一股暖意,壓制住了內裏的腹痛,血流也漸漸減緩,但是臉色卻蒼白的可怕,蕭宇縱身躍上巨石,幾個來回便縱身到了懸崖上,沈钰驚恐的看着蕭宇沖到他的面前,這是人嗎?!
一道寒光閃過,沈钰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距離死亡這麽近過,寒光卻穩穩的落在他的脖子上。
“讓所有人都下懸崖。”蕭宇聲音冷冷的傳了過來。
沈钰顫了顫,一言不發,周圍圍住了一圈的黑衣人。
刀刃逼近血管,鮮血已經流了下來,沈钰覺得自己的血管已經觸到刀刃,微涼的,驚恐的。
“都下去!”沈钰聲音突然爆裂開來,嘶啞的聲音幾乎聽不出是人發出來的,但是衆人都聽懂了。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只得都默默的跳下懸崖,這樣,他們追來,至少還要一段時間。蕭宇擡眼看了一下旁邊的馬,為了追蹤蕭宇的位置,沈钰也是下了血本。
下一刻,蕭宇突然将手中挾持的黑衣人推下懸崖,任由下面的那些人去救,但是也快手的捅了一刀,便立刻快速的轉身上馬,奔馳而去。
他不需要知道自己剛剛劫持的黑衣人是誰,但是,他下次若是再有機會見到,也許該提醒他,下次再出來辦事,記得把黑袍外面的金銀玉飾收起來,覺得自己不夠顯眼嗎?
“啊!”蕭宇突然捂住腹部,耳畔隐約傳來鼓聲,是無業蟲蠱!只有這種蠱蟲才需要用鼓聲指揮,很好,他剛好能夠解決,在這蟲子吃掉他的五髒六腑在他身上繁衍生息之前!!
蕭宇撐住腹中幾乎要絞碎的痛苦,快速的騎馬而去。
“主上,他跑了,我們要動手嗎?”
“不必,無業蟲就會吞噬掉他,只可惜,若是有人發現了他的屍體,說不定會發現裏面吞噬內髒的無業蟲,到時候就不好跟柏子玉解釋了,沈钰這個笨蛋,若是他能成功,我們何必如此麻煩,說不定還能取回無業蟲,留待下次使用。”
“是,沈钰太沒用了。”面具男低聲道。
“主人……”蕭宇沒有跑多久,就痛的翻身掉下馬去,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沒辦法了,在這裏解決吧!蕭宇顫抖着重新上馬,直奔旁邊的一處村莊,滿身是血的沖進一家農戶,翻找出了一堆大蒜,也顧不得去皮,便快手的咬牙吞了下去。
又是一陣痛到發暈的感覺,腹中的蟲子似乎有些掙紮,讓他能更清楚的感覺到蟲子所在的位置。
蕭宇顫抖着手從傷口裏探進去,要感謝那一刀嗎?呵呵……
神醫谷內,柏子玉猛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麽?蕭宇出事了?!他怎麽了?”
鳳七目光悲切,“柏兄,你冷靜點,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可是,沈钰對他下了毒,又在懸崖下截殺他,只怕,兇多吉少。不過,我還是找到了你的丫鬟,我把人帶進神醫谷了,具體情況,你可以問一下。”
“把她叫過來。”柏子玉目光有些冷。
“竺慧,把所有的事情,一點不拉的告訴我。”柏子玉坐在輪椅上,他似乎已經習慣随身做輪椅了,反倒是凳子做的不舒服。
“是,主子,蕭大哥,蕭大哥死了,嗚嗚嗚……”竺慧嗚嗚的痛哭起來,“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柏子玉皺眉聽完竺慧的所言,也不得不承認鳳七毫無破綻,他只說蕭宇中毒,這也只是他的推測,按照竺慧所說的,蕭宇看起來也确實是像是中毒了。“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有人救了我,帶着面具的少俠,他說他路過看不慣一群人欺負弱女子,就救了我給了我銀子把我扔到路邊了,我到處找主子,結果就碰到了神醫谷的人。”竺慧連忙道。
“好巧啊!”柏子玉喃喃道。
“柏兄,我的人一直在找蕭宇,所以也不算巧合了。”鳳七低聲道。
“我又沒說什麽,鳳兄,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可以嗎?”柏子玉微微低着頭,“把竺慧也帶下去,稍作安排吧!”
“好的。”鳳七微微颔首,目光掃過竺慧的身影,似乎,沒有多大利用價值呢!
“蕭宇,你個笨蛋!那女人有什麽好救的,直接跑不就行了,這世上值得你救的人,只有我柏子玉一個啊!”柏子玉突然低聲喃喃道:“你若是死了,這一局,我已經輸的一敗塗地,所求已經不再,我又何須這麽努力,可惜,還沒有泡到呢!可惜啊!”
他不希望別人把他當成無所不能,所以他也不會把蕭宇當做無所不能,即使是武藝高強,即使是看起來無所不能,但是這麽多人圍攻,又中了鳳七的毒。鳳七此人行事缜密,既然中招,便絕無生還的可能,他完全想象不到,蕭宇要怎麽好好的活下來,可若是他沒有活下來而是死在了哪個角落,觀衆已經沒有了,這場戲,又要演給誰看?要誰的喝彩呢?!
“沒勁,真沒勁……”原以為有了好玩的玩具,結果,居然這麽容易報廢。
人為什麽要活着呢?柏子玉默默的擡頭又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那個時候他還在訓練營,每個月都必須有一個同伴死在他們彼此的手中,直到,他們所有人都長大成人,只留下最優秀的幾個。
這個世界,明明就是地獄,無論是訓練營內,還是訓練營外,只不過是鮮血淋漓和機關算盡的區別而已,弱肉強食,叢林法則,無論在哪個地方都同樣适用着,所以他一直在想,為什麽,要這麽活着呢?為了開心?他并不開心啊!為了幸福,那又是什麽?
奢靡也好,厮殺也好,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呢!那麽,他為什麽要活着呢?也許,一直沒有思想的睡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不都是無聊嗎?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興趣,那就是去指揮耍弄別人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已經這麽無聊了,不找點觀衆用他們的人生來演一場戲娛樂自己,那豈不是更無聊?
帥氣的,英俊的,符合他審美和有性趣的,統統都是玩物,他玩自己,也玩別人,即是觀衆,也是演員,真心?假意?誰在乎,至少他不在乎,上一刻小鳥依人柔弱可憐,下一刻霸氣側漏兇狠毒辣,他喜歡別人變臉的表情,喜歡別人看着自己懷裏心愛柔弱的小男生一秒變霸王花時臉上精彩的變化。
明明,都快要成功了,可惜,觀衆沒了,主演也沒了。
下面要去玩什麽呢?不如,天下大亂吧!柏子玉緩緩的笑了起來。
他再給蕭宇一點時間,半年,半年不出現那就是真的死了,到時候,他可以給鳳七和沈氏兄弟上一堂課,給他們生動的展示一下,天下這個東西,搶着搶着,是會像破碎的洋娃娃,被玩壞的。
至于原來柏玉公子的囑咐,抱歉,他答應過太多的人了,許諾過太多的誓言,所以,多一條真的無所謂。
☆、第 50 章
柏子玉久久沒有找回,又傳來蕭宇失蹤,重傷垂危的消息,沈沅站在禦書房的大殿之上甩袖摔了一地的瓷器,“小折子,把霍忌叫來!沈钰居然這般沒用!叫他給我滾回來繼續運石頭。”
“是,聖上。”小折子彎着腰擦着汗從大殿之上彎着腰退下,心慌的厲害,皇上真是越來越讓他覺得害怕了,沒了柏子玉,他幾乎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不知道自己将來的下場會是什麽樣子的?小折子越想越心慌,卻毫無辦法,連忙出宮去尋找霍忌進宮面聖。
霍忌一身铠甲,在大殿門口卸下武器,大步跨進殿門,對着殿中的人跪下行禮道:“微臣參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朕有一事要你去做。”沈沅坐在龍椅上,不怒自威。
“臣,定當竭盡所能,不辱聖命。”霍忌拱手回應。
“好。”沈沅點點頭,将迎回柏子玉的任務交給他,順便道:“告訴钰王,幹不成就別幹了,這麽多年在京城,看起來是已經養廢了,還是回來繼續做他的閑散王爺吧!”
這……霍忌目光閃了閃,不敢接話。
幸而沈沅本來也沒有指望着他接話,只是冷聲道:“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霍忌行禮之後,退出大殿。
柏相?霍忌站在殿門口有片刻的疑惑,聽聞柏相有神鬼莫測之能,怎麽會這麽輕易的着了亂臣賊子的道?被抓到對方的地盤上去?而蕭宇武藝冠絕天下,又怎麽會這麽輕易的中招,生死不知?霍忌想不明白,卻也知道事情肯定沒有這麽簡單,不敢多想,他只需要做好聖上交給他的任務就好了,其他的,知道的越多,說不定死的也越快。
霍忌心底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雀躍,一般情況,這種旨意不明,涉及到皇族好友和當權者的事情,他一貫避之不及,這次,卻從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卻沒有發覺。
霍忌領命之後,即刻便帶着皇上給的隊伍朝着鳳七的山谷出發,沈钰這些日子也并非毫無成就,至少,他摸到了柏子玉的所在。
山谷之中,鳳七溫潤的微笑着,看着坐在輪椅上的柏子玉,“柏兄,皇上派遣大軍圍堵,該怎麽辦?還請柏兄指教。”
柏子玉輕輕抿了一口茶水,低聲溫潤道:“蕭宇呢?找到了嗎?”
鳳七臉色不變,“柏兄,相信我,我真的十分的願意替你找到他,但是現在,大軍圍堵,不同于钰王的暗訪……”
“所以真刀真槍的幹,神醫谷根本擋不住朝廷的一擊之力?既如此,還謀什麽大事?!鳳兄,人力有時窮,沒有足夠的實力,再多的深謀遠慮,只怕也難以成事。”柏子玉道。
鳳七不說話了,他确實是有隐藏的力量,但是卻不想現在就大白于天下,而且,雖然蕭宇的死是他一手所為,可是,他卻不确定柏子玉信不信任他,若是不信,反而懷疑到他頭上,別說因為蕭宇的死跟他同仇敵忾對付朝廷,只怕,還會下手暗害自己。
鳳七頓了頓,低聲道:“我與柏兄相交多年,不敢有所欺瞞,确實,以我此刻全部的實力,确實是能吞下霍忌的人馬,但是一旦如此,只怕我也将站到明面上去,我對抗的了霍忌的這一隊人馬,卻對付不了全晉國的軍隊。”
柏子玉微笑道:“鳳兄肯坦然相告就好,若想退兵保存實力,不如鳳兄把我交出去,霍忌找到了我,自然不會再追究一個連朝廷一擊之力都扛不住的神醫谷。”
“可我好不容易才請到柏兄來谷中做客。”鳳七笑了。
“大丈夫不拘小節,心意到了,哪裏都是待客之所。而且,我與蕭宇情同手足,如今他慘遭不測,钰王尚且逍遙在外,我豈能容他!”柏子玉語氣中帶着幾分殺意。
鳳七深深的望了柏子玉一眼,道:“好。”
不過幾日,霍忌便率領大軍抵達神醫谷下,立刻派人去喊話,讓人把柏子玉送出來。神醫谷自然不願意,而是讓柏子玉出面跟霍忌談,這也是鳳七跟柏子玉說好的,鳳七自然也不會全然信任他,早已經暗地的将真正的實力轉移了出去,留在神醫谷的,只是一個空殼。
“霍将軍,別來無恙。”柏子玉一身白衣,翩然如仙,在山谷防守的土牆之上,端坐在輪椅上面,手裏抱着一個暖爐,臉色因為吃了鳳七的藥,而顯得有些蒼白。
霍忌莫名的心頭一顫,柏子玉雖然依舊是一臉的溫潤,滿身淩然風華,可是,臉色卻極其不好,整個人散發出垂暮之氣,毫無生機,霍忌下意識的策馬上前幾步,示意喊話的将士退下,自己上前道:“柏相,我來接你了!”
柏子玉看了霍忌一眼,正看到他抑制不住的擔憂,忍不住暗暗好笑,該說這皮相果然一流,連芯子換了,都依然能引得衆人追逐嗎?
“霍将軍,钰王呢?”
“钰王被皇上召回京城,柏相,回京之後就能見到了。”霍忌不明所以。
柏子玉緩緩低下頭去,注意到鳳七注視他的目光,又擡頭道:“钰王殺了蕭宇,逼我至此,不給個交代,就這麽走了嗎?”這句話是鳳七要求他說的,為的只怕是讓他徹底的跟钰王決裂,這也是鳳七同意放回他的條件。當然,他們談條件的方式,非常的委婉,仿佛閑話家常,仿佛鳳七只是提議,他只是附和認同而已,可是他知道,若他不認同,他也走不出這谷中的大門。
霍忌一震,有些驚訝的看着柏子玉,钰王殺了蕭宇?!為什麽?無仇無怨,而且怎麽是钰王逼迫柏子玉至此了?霍忌有些亂,卻也沒有多問,“柏相,是非曲直,我并不知情,但是,我卻知道,若非親眼所見,還需謹慎。”說着,便深深的望了旁邊的鳳七一眼。
鳳七沒有說話。
“即使是沒有親眼所見,我也早有判斷!此事再無他人!霍忌,你可知道,蕭宇不但是柏某的侍衛,更是我此生摯愛!”柏子玉厲聲道:“你倒是說說看,怎麽我出門做客,讓他回京取點東西,就被人追殺了呢?殺我柏子玉尚情有可原,誰會殺他一個侍衛?!”
霍忌一震,身形晃了晃,幾乎從馬背上跌下去,朝廷中人,但凡眼明心亮一點的,便能發現钰王對柏子玉的心意,再聰慧一點的,說不定還能看出皇上的意思,但是,他也只是能看出钰王心意的那一種人,所以,完全的聽出了柏子玉的未盡之意。
除了沈钰,誰會殺蕭宇?!
霍忌艱難的道:“柏相,還請出谷,請恕在下皇命在身,必須要把柏相請回京城。”
“若我不願,是否霍将軍就會下令攻打?”
“柏相,你知我并不願意,但是,皇命不可為。”霍忌皺起眉頭。
“好,霍将軍,我這就下去,我柏子玉總不至于要去連累好友,鳳七只是普通江湖中人,經不起你這大軍攻打,還請放過。”
“自然!皇命之中,并沒有剿滅神醫谷的命令。”霍忌點點頭。
鳳七絲毫不懼的推着輪椅親自将柏子玉送到谷外,一人獨處于千軍萬馬之中,臉色絲毫未變,直到平坦處,霍忌讓人拉過來的馬車到來,鳳七才低下頭去,“若不嫌棄,我神醫谷願随時助你一臂之力,即使是你不願意我的提議,也可,大事定後,他日你我相見,我依舊視你如知己,我鳳七絕無害你之心。”
柏子玉看了鳳七一眼,“鳳兄無論何時,都是我的知己。”
“如此,甚好。”鳳七點點頭,放開柏子玉的輪椅,讓位給将士,将柏子玉送上馬車。
“柏兄保重,霍将軍,柏相身體虛弱,還請多多照料。”鳳七拱手道。
“自然,無需你多言。”霍忌道。
霍忌駕馬走到馬車一旁,望向馬車窗口處,“柏相可還習慣?”
柏子玉摸了摸周邊錦繡雲紋織就,珠寶玉石堆砌,精致小點,暖爐,禦供茶水一樣不落的大車廂,道:“甚好。”夠他放下輪椅後再在其他空位打個滾的。
霍忌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柏相稍稍忍耐,我等到了下個驿站,便換乘更大的馬車。”
柏子玉沒有說話,他就喜歡奢侈。
竺慧也顫顫巍巍的上了馬車,蹲在一旁不說話,這段時間柏子玉懶得理她,又加上蕭宇的事情,她整個人越發的慌亂,幾乎不敢直視柏子玉的眼睛。
柏子玉卻難得的有了一絲恻隐之心,他們利用這個女孩在先,而且,蕭宇的事情着實也怪不了她,也就輕聲道:“回京之後,我為你找一處托付終身吧!”
竺慧一震,猛地擡起頭來,眼淚瞬間從眼眶中流了出來,“我不離開主人,我要服侍主人一輩子!”
柏子玉轉過頭去,看向窗外,“此去前途難測,生機渺茫,你稚嫩單純,又毫無自保之力,不如不要趟這趟渾水,我為你選定終身,總不會害你,女孩家,還是尋求一終身最是安好。”
“主人……”竺慧還想說什麽?就被柏子玉打斷。
“我意已決,無需多言,你喜歡什麽樣子的人?你若是不說,便只能我為你選擇可靠之人了。”
竺慧默默的低下頭去,“主人定便是。”
“好吧!你願意為妾室嗎?你若願意,我可尋好友,你若不願,我自當為你尋找殷實厚道人家。”
“我……我願為妾室,他日,尚有見到主人的機會,若有……若有不測,我也許可出一臂之力。”竺慧咬着唇喃喃道。
柏子玉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我不用你這般待我,但是,你若願意,霍忌将軍如何?我看他前途遠大,他日如無意外,位極人臣也非并不可能,人忠信仁善,相貌堂堂,可謂良人。”
“全憑主人做主。”
“那好,我去跟他提起此事。”柏子玉點點頭。
馬車之外,霍忌耳聰目明,自然聽到了裏面的對話,一時間心頭說不出的滋味,從竺慧的一心為主,再到柏子玉對竺慧的一腔關愛之心,最後,終究定格在柏子玉對他的誇贊,嘴角無意識的上揚,柏子玉當真覺得他忠信仁善,可謂良人?!
若是如此……為何……為何……
為何如何?他卻說不上來,也想不通透,只是皺着眉頭,騎在馬上發呆。
☆、第 51 章
幾日後,柏子玉的車架終于到達京城,沈沅親自出城迎接,比之送行更大一個檔次,百官臣服,萬人之上。
霍忌走到車前扶住柏子玉的手,堂堂一品武将,也自願擔當起了幫他擡輪椅的小厮,沈沅一句話都沒有說,更不會覺得此舉不妥,倒是有幾個老臣皺了皺眉,但這些日子以來,沈沅表現了極其強勢的手腕,幾下子便壓服了朝廷一半的人,更有不少寒門子弟連躍幾級,衆人細想才發覺,這些人,以前一直呆在不明顯的低位,卻接觸的到方方面面,猛地提升上來,絕不會無所适從,如此,可見皇上籌謀已久。
如今,連幾大家族都只能默默退讓,他們更不會出頭說此舉不妥了。
等到柏子玉坐在輪椅上坐穩,霍忌更加自覺的推車走過去,直到沈沅旁邊,才行禮道:“微臣參見聖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臣柏子玉見過聖上,請恕微臣身體不便,不能行禮。”柏子玉微微颔首。
沈沅嘴角動了動,許久,還是道:“無妨,子玉辛苦了。”
“微臣愧對聖上厚望,請聖上責罰。”柏子玉颔首道。
“無妨,你無事便好,子玉身體不便,朕已經收拾好了一處宮殿,讓太醫院駐守,一定治好子玉的身體。”
當着文武百官,跪地的無數百姓,沈沅必須言出必行,不容他有絲毫挑戰權威。柏子玉聰明的沒有反駁,而是道:“不知钰王何在?”
“朕已将他下入大牢,子玉,他到底是朕的皇弟。”
“臣,并沒有說什麽。”柏子玉低聲道。
當日谷外一幕,早已經被暗自傳來,沈沅有耳聞,天下百姓更有耳聞,人都說,柏相是天上的星宿轉世,蕭宇便是輔星,投生于人世本就是應該在一塊的,只是天下大亂,輔星才不得不投生成男子,保護于柏相周圍,一聽就覺得特別的可歌可泣。
與此對比,更顯的沈钰的無恥狠毒了。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條消息傳播的如此之廣,但是沈沅和柏子玉卻心中明白,不知道從何時起,柏子玉越發的擅長利用人心了。
兩人對視,似君臣相得,又似不死不休。
皇宮內,沈沅看着太監将柏子玉打理好,整個人越發的顯得俊美如玉,心神一蕩,輕聲道:“你若非要钰王以命相抵,也并無不可。”
柏子玉擡眼看了沈沅一眼,“我為何要殺他?”
“他殺了蕭宇,不是嗎?”沈沅驚訝道,“但此事與我絕對無關,子玉,你要信我。”
“我知,你不會這麽蠢。但是,就憑钰王,給他千軍萬馬,他殺得了蕭宇?!”柏子玉眉目微挑,越發顯得動人心魄。
沈沅覺得腦子有些混亂,口有些幹,下意識的靠近一步,“不然呢?那你覺得是誰?”
“聖上可否為蕭宇報仇?”
“你若求我,無有不應!”
“鳳七!”柏子玉咬牙道。
“為何?”沈沅有些驚奇,這種事情他的暗衛都查不到,沈钰自己都覺得是自己殺了蕭宇,柏子玉怎麽知道的?!他不是在鳳七手裏,就是在霍忌的看管之下,誰能給他傳遞消息?消息又是哪裏來的?
“猜測,但,夠了。”柏子玉冷聲道:“蕭宇若是死在钰王手裏,誰最得益?”
“鳳七?”沈沅皺眉。
“皇上可知,他不單單是圖謀不軌,更想的是謀朝篡位,前朝皇室人人皆面帶蘭花,鳳七也是如此。”
“并不是吧!”沈沅還是很信任他暗衛的辦事能力的。
“确實,鳳七臉上的印記并不是蘭花,而是詭異的其他形狀,但是,龍生九子尚且不同,何況傳承了多年的人的血脈?皇上若不信,便罷了,反正我也沒有證據。”
沈沅臉色鄭重,“我不信他人,但你說的,我一向信。”
“沈沅,你有多了解柏玉公子呢?”
“十分的了解,你畢竟是我此生摯愛,我知你心情不好,可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鳳七……”柏子玉道。
“既然是前朝遺孤,自然不能容他!到現在也不能殺,還指着他救你性命。”沈沅道。
“我竟不知,我在陛下眼裏如此重要?”柏子玉半是諷刺的道。
沈沅沒有說話,他不會去刺激柏子玉了,知道柏子玉當着軍營幾萬人馬的面前說他喜歡蕭宇,便不會有假,柏子玉向來不屑于說這樣的謊話,他不知道這兩個人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但若是他早就知道……
也許,今天的蕭宇就不會是這麽容易的死在钰王的手裏。
沈沅握了握拳頭,背對着柏子玉的臉上幾乎浮現出青筋,雙眼通紅。
等到沈沅離開,柏子玉才托着下巴坐在輪椅上,揮手讓其他人下去,喃喃道:“我竟不知怎麽才能聯系上紀閣,難道只能等紀閣聯系我了嗎?看來,折公公還是有用的時候。”
柏子玉又擡頭看了一眼門口,沈沅已經不在了,他是不是該去拜訪一下太後了?!畢竟都住到宮裏了不是嗎?而且,他還要感謝太後一路的不殺之恩呢!柏子玉臉上帶着一絲極其違和的笑容,看起來邪魅又冷酷。
沈沅,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要不要也幹掉這個人呢?有時候想幹掉他,但又想想柏玉公子一生所求,又覺得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忍心,天下大亂,是會生靈塗炭的啊!雖然很有意思,但是,換個報複方法也不錯,比如,弑母殺弟的孤家寡人。
想到有意思的地方,柏子玉低聲笑出聲來。
沒有了蕭宇這個他為之奮鬥的目标,柏子玉就如一把會到處亂砍的寶劍,誰敢招惹,便會引來寶劍的利刃,絕無例外。
規律?誓言?知己?那些是什麽?殺了他的人,哪怕只是有嫌疑,就都得付出代價!鳳七要死!沈钰要死!敢随便追殺他,太後也要死,皇帝,乖乖去做自己的孤家寡人吧!
誰無辜,又怎麽樣?!殺蕭宇的人總逃不過最上層的這幾個人,一起毀了,不就也能報仇嗎?至于真兇是誰,何必在意?
“太後娘娘,柏相來了。”太後身邊的大宮女低聲道。
歪在鳳塌上風韻猶存的女人猛地睜開雙眼,一道冷意直射那名傳話的宮女雙眸,吓的她瞬間兩股顫顫,幾乎就要跪下來。
“你抖什麽?哀家是老虎嗎?”太後舉起裝扮精致的手,輕輕拂過頭上的鳳簪。
“回太後,奴婢沒有。”宮女連忙跪下。
太後擺擺手,“好了,下去吧!讓柏相進來,好歹進了宮,拜見我是應該的。”
這話說的相當的有歧義,宮女卻仿佛沒有聽到,連忙爬起來去請柏子玉入內。
柏子玉被太監推了進來,他越來越喜歡這個輪椅了。
“見過太後娘娘,請恕微臣不便行禮。”柏子玉微微颔首。
太後臉色不變,道:“柏相身子不好,應該免禮的。柏相在宮中住的可還習慣?”
“多謝娘娘厚愛,微臣很好。”
“聽聞,柏相身邊一個叫蕭宇的侍衛去了,還說什麽,和钰王有關系?柏相啊!恕哀家多嘴一句,不過一個小小的侍衛,還能貴重過一位王爺不成?讓钰王多賠你兩個,何苦非逼着皇上關押钰王呢?難不成,還能抵命不成?”
“殺人償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後的話,微臣不敢茍同。”柏子玉溫聲道,不驕不躁,一派淡然風度,就是這樣的風度,才使得旁人對他如此着迷。
可太後最看不過柏子玉的這種表現,就是這樣的一張臉,勾的他兒子一個個神魂颠倒,君不君臣不臣,還連累的她的钰兒被他的兄長關押,受盡苦楚!
“哀家親自開口也不成?”
“不成!钰王穿着黑衣半路截殺蕭宇,行蹤詭秘,目的不明,今日能枉顧律法截殺旁人,他日豈不是也敢針對皇上?針對太後?若不加懲處……”
“大膽!”太後猛地拍了下桌子,“柏相是定要我兒償命了?!”
“微臣不敢,悉聽皇上處置。”
“你在皇帝身邊一天,皇帝就不會不聽從你的指示!柏子玉,你信不信哀家殺了你,以保我沈氏皇族百年聲譽!”
“太後,微臣乃朝廷重臣,有從龍之功,普天之下,能下令殺我的,只有皇上一人。”柏子玉不驕不躁,輕聲道。
太後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你給我滾!”太後一手扶額,怒喝道。
“微臣告退。”柏子玉輕聲道,讓身後顫抖的快要連輪椅都推不穩的小太監帶他出去。
此事不過片刻,便傳到沈沅耳裏,沈沅愣愣的看了許久的窗口,目光中難得的閃過一絲脆弱,卻又消失于無蹤,仿佛只是幻覺。
“你到底是恨我了。”沈沅輕聲喃喃道。
我們到底,還是走到了今天。
沈沅看向跪在殿中的太監,道:“傳朕口谕,太後身體不好,需要靜修,旁人不可打擾。”
宮人連忙領命而去。
☆、第 52 章
柏子玉終于見到了小折子,據說是沈沅讓他來送食盒的。
前朝有人進貢了雪魚,渾身如雪白,肉質極其鮮美細嫩,長在雪山之上的雪水化成的湖泊中,因為其速度迅猛,個頭又小,極其難捕捉而聞名于世,是上等的貢品,平常貴族高官,都不得私下吃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