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情我願
薛钰心裏突地一下,雖然他自诩處事不驚,但是現在看來和薛鈞良較勁還是有點吃力,他是君自己是臣,總矮了一截,需要忍氣吞聲。
薛钰趕緊跪下,道:“臣弟不敢,陛下息怒,息怒。臣弟只是節儉慣了,銘記陛下恩典,不敢鋪張,所以只帶了一千兵丁,絕沒有二心。”
薛鈞良道:“你今兒是怎麽了,孤哪有生氣,何來息怒,只是問問罷了……不過你能表忠心,孤也甚是感動,這樣罷。”
他說着,轉過身來,面對着随行的官員,道:“正好今天在這裏,對着先皇,你不防起誓叫列祖列宗聽聽,如有叛亂之心,天誅地滅,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薛钰顫了一下,清秀的臉上有些泛白。
衆人都不敢言語,屏住呼吸唯恐燒到自己,所以說天威不可測,上一刻還噓寒問暖,語氣溫和的談天說地,下一刻就讓人跪下來對着皇陵起誓。
雪下得慢慢大了一些,鋪在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層,薛钰雙膝跪在地上,一字一頓的起誓。
薛鈞良始終面帶微笑的站在一旁,末了道:“其實孤也相信你的,畢竟你是孤的親弟弟,不過你這些年很少回來,朝廷上難免有些流言蜚語,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在先皇陵前起誓,也可以堵住悠悠衆口,你要體諒孤的一片用心啊。”
薛钰簡直是打掉了牙齒往肚子裏吞,扯出一絲笑容,道:“是,臣弟明白,謝陛下厚愛。”
薛鈞良又扯了一下有的沒的,雜七雜八的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又想到別的,弄得滿朝文武都繃緊了神經,敲山震虎的效果相當不錯。
晚上的時候,擺了宴席請薛鈞良用膳,薛鈞良知道敲山震虎雖然管用,但不能一次性把老虎逼急了,剛長牙的老虎也是老虎,只有真正拔掉了爪牙,才好下手去抓,不然傷的就是自己了。
薛鈞良用膳的時候又褒獎了薛钰,還說要像薛钰多學學,勤儉一點,這一桌子菜太多了,他只點了幾道,其他都賞給底下的官員宮人們了。
用過了膳,薛鈞良讓姜谕請皇後過來,這是要幹嘛自然明擺着的事情了。
袖瑤特意帶了好多首飾衣服來,就等着今天晚上,陛下出巡只讓皇後随行,當然要趁機博得聖上歡心才好。
滕雲先去沐浴,袖瑤給他绾了頭發,梳的不是很繁瑣,顯得有些慵懶,松松散散的,好像一頭青雲随時都要散下來,細細軟軟的黑發飄繞着,似乎鬧得人心也癢起來。
袖瑤在宮裏年月也不短了,替人打扮也有一手,她給滕雲選了幾件衣裳,滕雲的心思并不在這上,就讓袖瑤做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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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瑤竊笑了一聲,要她選,自然選寬大的,好穿脫的。
滕雲過去的時候,薛鈞良不得不承認,這個皇後确實讓他有一點點驚豔。
要說他有多美也不見得,但是清秀妩媚的面容中透着淡淡的端莊和沉穩,不驕不縱,大氣雍容。
薛鈞良讓人擺了小桌子,上面是幾道小菜還有些酒水,這正和了滕雲的心思,薛鈞良為人嚴謹,如果不醉,怕是沒有機會刺殺。
滕雲入了座,雖然不谄媚,但是比平日乖順了很多,這讓薛鈞良更覺得自己收服了這個性情高傲的皇後。
薛鈞良喝了幾杯酒,突然笑道:“這麽喝,沒有歌舞下酒,始終無趣了些,不如愛妃來一曲。”
滕雲不曾學過什麽歌舞,讓他背兵書還差不多,就算他自幼受教導學識不差,但終于不會這些女子的東西,他心裏一陣打鼓。
薛鈞良的話還沒說完,又道:“來人!”
他朗聲一喊,外面的衛兵應聲而入,薛王似乎被酒氣熏上了頭,步履有些微微打顫,扶着矮桌長身而起,走到最前面的衛兵跟前,伸手一抽。
單聽“嗤——”的一聲,薛鈞良豁然引劍出鞘,迎着燭火食指輕輕彈在劍身上,發出“铮”的微鳴。
滕雲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他。
薛鈞良拿着劍走回來,遞給滕雲,道:“愛妃為孤舞劍,如何?”
滕雲拿着劍的手頓時涼了,他不知道薛鈞良是不是看出了什麽,或者是自己的舉動引起了他的懷疑。
哪有舞劍用真的劍,別說舞了,拿劍對着君王,那可是大逆不道,而且薛鈞良也沒讓衛兵退下去,兩隊衛兵就站在門邊上,垂着頭按着劍,等待聽命。
滕雲就算手拿利刃,也沒有一絲希望。
薛鈞良又坐回去,斜倚着桌子,含笑瞧着滕雲,滕雲總覺得這個老狐貍看穿了自己的舉動,只能硬着頭皮拿起劍。
滕雲用劍用了一輩子,從六歲進書房開始,就學習用劍,直到被薛鈞良一箭穿心。
但是此時,長劍對于這幅身體來說,似乎有些過分的沉重。
滕雲提着劍,他雖然看過舞劍,但是真輪到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又不能真拿出功夫來,一個深宮內院的皇後如果會功夫招式,豈不是讓人懷疑。
薛鈞良手支着頭,看着滕雲動作有些生疏磕絆,寬大的衣衫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旋動,寬寬的白色流纨束着纖細仿佛不盈一握的腰身。
明明是那麽羸弱的身姿,本該柔美無限的舞劍,卻被滕雲弄得有些僵硬。
薛鈞良似笑非笑,看到滕雲因為拿不動長劍吃力的樣子,不禁眼神暗了暗,複又站起身來。
他慢慢走過去,撥掉滕雲手上的劍,扔在一邊,一把将人打橫抱起來,滕雲睜大眼睛,克制住掙紮,随即眯了一下眼。
薛鈞良知道對方放軟了身子,笑了一聲,竟然一手摟着滕雲,另一手騰出來,一揚抽走了滕雲頭上的發簪,就扔在劍邊上。
滕雲随着他的動作,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發簪,心裏頓時涼透了,薛鈞良不等他收回目光,就抱着人繞到了內室,把滕雲放在床上。
沒了發簪,滕雲的頭發一下散了下來,有些淩亂,趁着發白的臉色,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薛鈞良用手指插進她的頭發裏,輕輕的順着,捏起一縷摩挲了一下,笑道:“你這樣盯着我看,竟然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他說到這裏就沒再說話,這種不明不白的話更讓滕雲發憷。
薛鈞良道:“難得今天你情我願,如果愛妃更主動一點,我也不會介意的。”
薛鈞良說着,伸手慢慢拉掉滕雲的腰帶,外衫随着腰帶一起散落開來。
滕雲的手擡起來想去拉衣衫,但他身上唯一鋒利一些的發簪都被扔在外面,而且外面有衛兵守着……
擡起來一半的手緩緩放了下去,滕雲咬住牙,他兩輩子始終栽在薛鈞良手裏。
他以為自己可以和薛鈞良鬥,原來一直是貓戲老鼠的好戲,他怎麽翻,也跳不出薛鈞良畫下的圈子。
薛鈞良盯着他的眼睛,他曾經看到過一模一樣的眼神,漆黑色的眼眸,瑩潤着不甘的光彩,又摻雜着失落甚至是絕望。
那時候薛鈞良拉滿了弓,眯起眼睛,那個敵國的戰将雖然傷痕累累,身上幾乎皮開肉綻看不到一絲好地方,但仍然一眨不眨的和自己對視。
就好像現在一樣……
不可否認,薛鈞良如此惜才的人,與那樣的眼光對視的時候,曾經動了一絲念頭,或許放了這個人,他會感激涕零的為我所用?
但是這幾乎不可能,薛鈞良的動搖說服不了自己,一煞那間,他放開了張弓的手。
薛鈞良那時心裏是賞識滕雲這個鐵将軍的,除了賞識還有敬佩,而現在,薛鈞良看着身下人的眼眸,下腹竟然湧上一陣燥熱。
薛鈞良揮走腦子裏的念想,滕雲是滕雲,已經死了,連屍骨都火化了,而身下的人是自己的皇後,後妃本就該拿來做這種事。
薛鈞良這麽想着,酒意似乎竄上了頭,身上更加燥熱難耐,他伸手撥開滕雲的外衫,輕輕吻咬着滕雲的脖頸。
手上也絲毫不閑着,順着滕雲光裸的腳踝,一路慢慢的向上滑動。
滕雲像受驚了一下,猛的并起腿縮起來,就被薛鈞良抓住了腳踝,迫使他張開腿。
滕雲被他摩挲像篩糠一樣,薛鈞良安撫的親吻着他的嘴角和額頭,笑道:“不喜歡麽,不過看你的反應,好像很享受。”
滕雲被他這樣調侃,臉上瞬間退去了血色,牙關上下相擊,好似害怕,又好似憤怒。
薛鈞良看着他的反應有一刻失神,這種眼神他也見過,而且出自同一個人。
薛鈞良出神的時候,就聽見薛後陽的聲音在外面朗聲道,“陛下,有急報!陛下……”
姜谕和薛後陽站在外面,雖然這時候還不是很晚,但是薛王召皇後侍寝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分明是辦事的當口,萬年侯突然急匆匆的跑過來要見薛王。
姜谕是左右為難,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打擾聖上的雅興,這可擔待不起。
薛後陽見他磨磨蹭蹭,幹脆自己喊,一邊拍門一邊喊,薛後陽以前秉性很直,很多規矩都不喜歡,但是在朝廷裏摸爬這麽多年,也被磨得圓滑了一些。
薛鈞良知道他有分寸,這麽莽撞自然是十萬火急的大事。
但是仍舊臉色不太好,誰被打擾了這種事臉色估計都不好。
薛後陽喊了幾聲,門就開了,趕緊趨步進去,呈上還封着的急件,那反面用紅色的朱筆寫了一個“急”字。
薛鈞良看了一眼,立馬變了臉色,帶着薛後陽和姜谕去了偏室。
薛鈞良拆開書信,是邊關告急的快馬急報。
自從薛钰上京開始,北面一些宵小就開始蠢蠢欲動,這些人都是以游牧為生,生性彪悍好戰,薛钰手上的兵權沒有薛後陽大,但是也能鎮得住他們,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這些骁勇好戰的人總是內亂。
他們也是由姓氏命名國號,歷朝歷代以來都難成大器,今天兒子篡位,明天國舅謀反,一直處于戰亂之中。
前些日子國舅程田保自己的侄子登上了皇位,程田手握重兵,旗下又有不少謀士,沒人可以抗衡,也算安穩了一時。
但是小君王登基以後慢慢開始不想受制于人,宦官曾告訴他,程田不除,難以安天下,若除程田,必須重用其他武将打壓他的氣焰,選的正是三朝元老的嫡孫,鄒震英。
于是小君王開始慢慢調換兵力,程田發現之後帶兵包圍了皇宮,這時候鄒震英打着勤王護國的旗號和程田的軍隊,就在皇宮外圍交了鋒。
而小君王看錯了人,信錯了人,鄒震英也是虎狼之
心,想要自己做一國之君,趁亂殺進皇宮擄走了小君王和太後。
程田帶兵一路追趕未果,又不能喪失了京師重地,于是退回京師。
眼下薛國邊疆沒有主将,那程田和鄒震英僵持不下,兩方都有議和的念頭,于是一拍即合,又生了一條詭計。
以小君王下落不明為借口,說得到線索,有人在薛國境內看到過他們的君王,要派兵迎接君王回朝。
而這個目的再明顯不過,他們是看薛钰不在邊疆,想趁機而入,薛國長久以來和滕國打仗,自然國內空虛,這個時候不攻,就再也找不到好的機會了。
薛鈞良捏着信,大笑了一聲,“好個蠻夷,連國號都沒定下來,還垂涎我薛國的土地。”
薛後陽聽他這麽說,不禁繃直了後背,薛鈞良把信扔給他看,薛後陽快速的看了一遍,面色也沉了下來。
道:“陛下,臣弟請命,不能讓蠻夷看了咱們的笑話。”
薛鈞良道:“你去我雖然放心,但是名不正言不順。”
“這……”
薛後陽頓了一下,也覺得的确如此,畢竟那是薛钰的封地,但是現在把薛钰放回去,誰也不會放心。
薛鈞良坐下來,擡手示意讓薛後陽也坐下來,道:“把薛钰放回去也不是不可,只要再派一個人參軍,不愁看不住他。”
薛後陽道:“恕臣弟愚鈍,實在是想不出這麽一個人。”
“你想不出來?”
薛鈞良笑的越發深意了,“這個人和你有莫大的關系,正是滕裳。”
“滕裳。”
薛後陽喃喃的念了一聲,随即皺起眉,他想到滕裳和薛钰一起進茶樓喝茶的情景,又不能說出來,于是道:“陛下……實在不是臣弟不想讓滕裳去,而是……而是滕裳,他終歸……”
薛鈞良揮揮手,道:“依滕裳的才智,想壓住薛钰,絕對不容置疑,不然他這幾年的相爺也白當了。你只需要替我給他帶句話……”
薛鈞良說着,站起身來,不急不緩的道:“唇亡則齒寒,之所以程田和鄒震英侵犯薛國邊土,是因為滕國和他們隔着距離,等薛國的邊土沒了,他滕國還遠麽?我這是在借給他大相爺兵,讓他守住自己的國家。”
薛後陽聽他這樣說,竟被薛王的氣勢鎮住了,說的确實沒錯,滕國弱小,奉國也好,程田也好,還是鄒震英也好,都是因為滕國被薛國隔着,才不好攻打,只要他們占領了薛國的邊土,借了道,自然會直取滕國。
于情于理,于忠于私,不管滕裳和薛钰有沒有舊交,滕裳都會不遺餘力的帶兵出戰。
薛鈞良說完,就出了偏室,薛後陽愣了一下神,等反應過來也跟着出去。
他剛轉出偏室,就看到眼前一閃,下意識的閃身擋在薛鈞良面前,出手擋住刺過來的兵刃。
薛後陽自負武功不弱,這一下竟然沒能奪下兵刃,被刺客反手一削,差點傷到他,若不是那人一削之後有半刻的凝滞,好像兵刃不合手似的,他也不會這麽輕松的奪下長劍。
只是薛後陽立時就呆住了。
“皇……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