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綜]敬水流深

第15章 好太子的征途第一步

過不幾日，皇帝就以賈敬侍候太子盡心為由，賞了他好幾樣東西，雖只是文房四寶一類的，是精品卻不是什麽千年古硯萬年墨的珍品，卻也是難得的榮耀。

偏恰好還就是賈敬休沐那日。

是的，休沐日。

賈敬做的雖然是幼師的工作，卻也是正經國家公務員，十天一休沐的日子，總還是有的。

小太子頗有些不舍，但小太子是個好孩子，他才不會因為皇父沒辦法經常在白日裏回家陪他玩兒，就不許賈卿回家呢！

小太子不只努力大方地許了，還賜了賈敬好些東西，有他自己很喜歡的一套擰好機關就會自己動起來的小人偶，有賈敬這幾天在小太子處吃得還算多的幾樣兒點心，還有玉如意金麒麟貂皮虎皮什麽的。

比皇帝還大方多了。

小太子看着賈敬很得意，賈敬卻若有所思。

皇帝溺愛寶貝兒子，那也沒得辦法，賈敬都經常被湯圓兒小太子萌到。不過這麽樣比皇帝更舒适的用度比皇帝更闊綽的賞賜，小時候還沒什麽，但以後如果應了景兒，就是現成的錯處。

好在現在皇帝對太子還極好，太子也還小，再急也不急于一個休沐日，賈敬躬身謝了太子殿下賞，抱着小太子親自遞給他的小箱子，後面跟着擡着兩口大箱子的宮人，表面淡定心裏其實挺樂呵地回家了。

終于有一天，可以不用一大早地就往宮裏趕。

終于有一天，可以不用等到晚膳後才可以回家去。

賈敬習慣早起，但他很少在早晨出門，那時候他更願意在練字畫畫獨坐中修煉；賈敬晚膳也不常與哥哥父親一道兒吃，小太子也沒将他留到連父子三人晚飯後慣常的談話時間也占用了，可怎麽說呢，宮裏的食物不是不好吃，卻遠不及靜氣的手藝好。

小太子很會做人，次日才休沐，但這一日，他在午後不久，就讓賈敬回去了。

雖然小太子很有些兒不舍得，不過他是個好太子。

作為一個好太子，就連對身邊伺候的奴才都不好苛責打罵，對臣子更不要吝啬一點兒并不涉及政事的體諒。

何況賈敬還不是個普通的臣子。

小太子站在門檻邊兒上，看着賈敬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嘆了口氣。

做個好太子，可真不容易啊！

孤其實很想讓賈卿變成小盒子小匣子他們那樣，随時都跟在孤身邊的。

可惜不行。

圓乎乎的小湯圓兒垂下圓乎乎的湯圓兒腦袋，有些失落地往回走。

那可憐的孤獨的小模樣兒，看得皇帝那叫一個心疼啊！

朕的太子，我的小湯圓兒，不該總是得意洋洋偶爾帶點兒壞兮兮地笑着的嗎？

這是怎麽回事？

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奴才，居然敢惹朕的太子？

一襲明黃氣勢洶洶地穿過院子、邁過門檻，進了太子起居的偏殿。

小太子一般時候其實是個皇帝偵探器，每次皇帝一來，小太子總能及時發現，然後咧着小嘴兒、彎着圓眼睛邁着小短腿圓乎乎地滾過去。

可今天皇帝來得實在早，早得完全出乎小太子的意料。他平時就算最清閑的時候，也總是要到傍晚時分才能得空來看太子——

皇帝其實是挺苦逼的一職業，特別是想要當個明君的那種，簡直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雖然不至于幹得比牛多，畢竟牛幹的是體力活，可是差不多分量的腦力活兒，其實比體力活更費勁。所以明君是個幹得不一定比牛多卻肯定比牛累的職業。

哦，當然，作為皇帝還可以選擇當個昏君。可是昏君的下場嘛，幸運的一世肆意，也不需管他死後史書如何記載；但倒黴的，如果能得個痛快一死也罷了，可怕的是還很可能身不如死。

當今就是個明君，也很努力地保持一直明君下去，代價就是哪怕是他親自養在寝宮裏的寶貝兒子，也不是總有時間見面吃飯聊天兒的。唯一能保證天天有的福利是，皇帝無論忙到多晚，都可以輕輕走到偏殿看一看兒子的睡臉，順便蹭一蹭。

白天見面的機會可實在不多，只有皇帝接見大臣商讨政事的時候，偶爾會抱着小太子在膝上。

但如果皇帝自己要忙着批奏折，可就舍不得小太子在他書房裏傻坐着了。雖然小太子很乖，從來不搗蛋，皇帝批着奏折偶爾擡眼看看胖兒子也覺得挺解乏的，卻到底不舍得拘着年幼的兒子不動彈。

皇帝曾經處罰了好些勾得太子一心只想着玩兒的宮人，可畢竟也心疼兒子，身為儲君不能玩物喪志，但到底不到入學的年紀，尚不需拘束太過了。

——總之，就是這對至尊父子白天見面的機會不多，有也多是皇帝那裏稍微閑了，讓宮人來請小太子過去的。

小太子着實沒想到皇帝居然過來了，他剛揮退了嬷嬷宮人們的手，自個兒正憋紅了胖臉兒，想要努力用不太失儀的動作，跨過他書房門口，那道雖然沒殿門口那麽高，卻也絕對比他膝蓋都高些的門檻兒呢！

小太子的CPU太繁忙，皇帝偵探器暫時死機中。

對這點，皇帝倒不怎麽在意，他還揮手制止了那些要通報的宮人，原本的怒火也随着小湯圓兒笨拙可愛的動作，還有那因為全神努力再看不出沮喪孤獨痕跡的背影，而消退了不少。

這個門檻兒，怎麽說呢，其實皇帝對太子那是真的很好。雖然小太子剛剛養到皇帝宮裏時，還只是個會大哭會大鬧、長得可愛、卻不怎麽懂得賣萌、也還不懂得體貼皇父的任性哭包兒。但皇帝是極細心的，親自盯着宮人們将偏殿重新布置過，易碎的有棱角的家具通通換掉，床榻椅子加了圍欄，床邊榻沿等地方都還加了厚厚的地毯，這間在小太子會說話之前就預定為小太子小書房的房間，門檻也是處理過的——事實上，除了殿門口的門檻不好動，其他門檻都處理過，做低了許多，棱角也都磨圓了。

現在這個門檻兒，就是那種大人絕對輕松邁過，就連湯圓兒小太子，如果不顧忌儀态，拿手在那上頭撐一撐，也絕對能輕松翻過去的那種。

可身為一個太子，身為一個好太子，怎麽可以不顧儀态呢？

原本白白胖胖的湯圓兒臉，已經憋得染上了胭脂，但小太子依然很堅持的，努力嘗試用不失儀的方式自行邁過去。

湯圓兒小太子的肚子很圓乎，湯圓兒小太子的圓腿兒還很短，湯圓兒小太子想将短腿兒擡到他自己膝蓋以上的高度很難，湯圓兒小太子努力又努力、勉強又勉強的結果就是……

啪叽一下摔了個屁股蹲兒！

一下筆就可以要了成千上萬甚至更多人命，自己也曾親手持刀殺過人的皇帝，居然就給這麽一聲并不算響亮的“啪叽”給震得，心疼了一哆嗦。

宮人嬷嬷們更是一擁而上：“啊喲我的太子爺！”

小太子回過頭，視線卻給這些宮人嬷嬷們擋住，也沒發現人牆後頭的皇父，小胖手很有氣勢地一揮，另一只小胖手往地上一撐，肥腰兒一擰，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他征服門檻之旅。

皇帝看着小太子杏黃常服上，那淡淡的灰，心裏有些酸，又有些欣慰。

一眨眼，那個學步的時候在厚厚地毯上趴一下，都要哇哇哭着要阿父哄着才罷休的小娃娃，已經長大到青磚地上摔一下，也可以咬牙自己爬起來的地步了啊！

剛剛一哄而上不小心搶在皇帝面前的宮人嬷嬷都誠惶誠恐地俯身謝罪，皇帝只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噤聲。

于是皇帝就和一幹宮人靜靜站着，看着小太子呼哧呼哧地又努力了好一會子，這一次，終于以一種不算優雅但稱得上自然的姿勢，邁過了那道門檻兒。

小太子回過頭，露出一個比征服了星辰大海更滿足得意的笑，然後笑裏面很快帶上了驚喜：“皇父！”

皇帝終于将臉上挂了有一小會子的笑給笑出了聲，大步邁過小太子花了将近半刻鐘才征服了的門檻，一把将累得滿頭汗猶不自知、笑得得意洋洋甜蜜蜜的小湯圓兒抱了起來。

好孩子！真不愧是吾家麒麟兒！

皇帝很歡喜，就算被湯圓兒蹭了半張臉加滿脖子的汗珠兒，也毫不在意。

但有些事皇帝是不能不在意的。

抱着小太子在榻上坐定，接過宮人送上的巾帕，親自給湯圓兒拭汗更衣，皇帝沒什麽伺候人的經驗，好在還有幼年時因為各種原因曾經自己動手淨面更衣的記憶，雖然時隔多年動作生疏了些，力道也掌握得不算好，但皇帝只管将力道往輕了使，倒是将太子殿下服侍得還滿舒服的。

就算還有那麽點點不舒服，可這是皇父，是阿父也！哪裏是那些宮人嬷嬷們能比的？

小太子樂呵呵地抱着龍脖頸，無限滿足。

果然做個好太子是對的，正是方才爽快體貼地放了賈卿早些回家，自己才能得阿父如此親昵呢！

皇帝看小太子全無陰翳，才緩緩問道，阿父方才進門時，怎麽看吾兒似乎有些不樂？

有嗎？沒有吧？皇父難得大白天的還得空兒來偏殿，自己很高興的啊？

小太子仰着胖臉兒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哦！剛剛自己雖然努力做個好太子，不反對賈卿休沐還特意放他早歸了，但一時間竟有些兒不習慣賈卿居然不在，有點兒孤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