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19 逼婚
“不知道我說什麽?”徐謹兮低低一笑,望着她那一雙熟悉的眼睛,微微一笑。
手指,卻松開了她的下巴,命令道:“走兩步。”
寧初莞的腳未好,走起來還是有些腳跛的痕跡,她若是一走,恐怕立馬就露出破綻。
可不走,也是不行的。
寧初莞屏着呼吸,在他的目光下,努力地讓自己走得平穩。
一擡頭,見徐謹兮正盯着她的腳。
這兩部,寧初莞頗像正常人,她心裏也有了底氣,回頭看向徐謹兮:“官爺看清楚了,民女這腳,可沒什麽問題。”
說話時,眼尾上揚,帶着勾人的味道。
寧初莞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展顏的模樣,跟別人有多麽不一樣。
徐謹兮眼眸略深了深,心底那些沉郁的情緒,散了些:“你多走幾步。”
寧初莞嘴角一下子僵住。
深呼吸一口氣,道:“民女這腳,年少爬樹時傷過,所以走路時,有些不方便。”
“本世子可以讓大夫來驗驗你這是新傷還是舊傷。”她不願意承認,他就陪她玩。
“就算是新傷,那又怎麽樣?”寧初莞怒了,語氣也很是不善。
“願意承認你是她了。”徐謹兮的聲音帶了點歡喜。
再跟他繞彎子也是無用,寧初莞望了一眼江沓一幹人等,深呼吸了一口氣,道:“你讓他們出去,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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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徐謹兮果然順從地讓他們出去:“你們先出去。”
包括涼栖在內的其他人都出去了,房中只剩下這二人。
寧初莞擡眸,望着徐謹兮,沉沉呼出一口氣,聲音裏帶了些笑:“世子何必追到這裏,我不過出來散散心罷了,世子難道害怕我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如此大動幹戈。”
說着,她走到窗旁,打開了窗戶,任憑外頭吹進來的冷風吹亂的她烏漆漆的長發。
徐謹兮很喜歡她的長發,烏黑柔軟,平日裏打理得非常好,還帶着清淡的水果香。
風把寧初莞的頭腦吹的更加冷靜,她說話時,聲音也不帶任何起伏:“世子若覺得我有罪,那世子如今大可把我同我舅舅外公一起,打入大牢。”
“若世子覺得無罪。”寧初莞回眸,笑容淡淡的,看着徐謹兮:“那就請世子放過我。我不過是想出來散散心,不想被打擾,所以才作了僞裝。你我已經和離,念在曾經夫妻一場,世子可否好聚好散。”
寧初莞這一句“好聚好散”重重擊在徐謹兮的心上。
他看着寧初莞平靜得如靜水一般的面容,竟然不知道是怪造化弄人,還是怪自己之前的冷淡。
他們走到這裏,好像真的就是盡頭了。
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不甘心。
可寧初莞平靜得态度,以及冷冰冰的現實,告訴他,他們就這樣了。
徐謹兮笑了一下,而後,伸手觸摸了一下她柔軟潔白的臉頰,上邊細小輕微的絨毛,帶着柔軟的癢意。
房裏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燈光落在她平靜的面容之上,她平靜地,告訴他,他們結束了。
撩動他的心的,是她。
最後說先走的,也是她。
徐謹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說了一聲“好。”
而後,轉頭,頭也不回,狼狽離開。
燭火搖曳,她們之間的那一盞燈,卻滅了。
第二日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城門也沒有如昨夜那麽守得森嚴。
寧初莞卻擔憂徐謹兮的人還跟着自己,不敢輕易往前。
于是恢複了本來的面貌,在疏州之中,如同散心一般,游山玩水。
柔暖春日,四月春水,寧初莞蹲在木筏之上,素白的玉手,輕撫湖水。
而在她不遠處的半山亭上,一身青衣的徐謹兮,就立在上邊,看着她把澄碧的湖水,撒向不遠處在水面上閑游的鴛鴦。
遠處瀑布飛落,光與霧籠罩着她幹淨的側臉,她唇邊帶着淺淡而愉悅的笑容,如夢似幻,美如仙娥。
最近皆是陰霾,徐謹兮其實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笑了。
這會兒離了自己,她反而能夠笑得開心一些,徐謹兮心中又是痛,又帶着幾分釋然之感。
好像,他們這樣子,還挺好的。
衣袍翻飛,他立在原地,又看了一會兒,便轉頭離開。
“走吧,回京。”
雖然隔得遠,但寧初莞早就已經看到他了,這會兒見他離開了,舒了一口氣,沒什麽裝玩的心思了,讓撐着木筏的船夫回到岸邊。
晚一些,就聽到涼栖道:“世子已經離開疏州了。”
又在疏州逗留了兩日。
寧初莞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疏州,她沒有按原定的路程走,而是東逛逛,西逛逛,慢悠悠地往前走。
待确認甩脫了跟她們的人之後,寧初莞易了容,繞遠路往回州走。
到回州的時候,已經是五月。
而京城,這時候傳來了舅舅給外公秋後處斬的消息。
寧初莞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母妃接下來如何打算。對于見到趙西柔的心情更加急切。
雲夢見到寧初莞有些急躁,連忙拍着她的手安撫她,而後出門去聯絡他們在回州的人,到回州的第三日,寧初莞終于見到趙西柔。
趙西柔是安國公府唯一的大小姐,自小千嬌萬寵,受盡寵愛。模樣生得也是頂好。
即使流落在外,身上的氣度,也是帶着嬌貴之氣。
只不過打扮,要比之前素簡一些。發上簪的珠玉少了許多,眼裏微見青色,一身紫色繡着牡丹的錦裙沒有一絲褶皺。
寧初莞是易着容過來的,趙西柔卻是露着真面目。
二人實在一家賣珠寶的店鋪見的面,外面人聲鼎沸,生意興隆,而裏邊,卻是一片寂靜。
寧初莞見到許久不見的母妃,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委屈的,還是因為其他。
“你這傻孩子。”
趙西柔見到寧初莞落下淚來,忍不住抱住她,拍着後背安撫道:“母妃在呢,哭什麽。”
寧初莞卻還是,忍不住掉淚。
哭了好一會兒,這才從趙西柔懷裏出來,問道:“母妃,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趙西柔松開寧初莞的手,往桌旁走,給寧初莞倒了一杯茶,又給她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後,這才望着窗菱外面栽着的石榴樹,悠悠道:“安國公府今日這一災,也是母妃大意了。”
茶水入喉,她長嘆了一口氣,這才側頭,惆悵地道:“這段時日,母妃思來想去,這才明白了,當初為何,燕妃故去,易王失勢,你跟他的婚事,卻仍然留着。”
“皇上下了好大一盤棋!”
“但他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嫌棄易王,嫁給了徐謹兮。”
“皇上?”寧初莞震驚,腦海裏,閃過他們成親後,她跟徐謹兮一同進宮面聖時的場景。
那個穿着明黃色長袍的老者,立在皇後身旁,依稀可見年輕俊朗模樣,面容分明是柔和帶笑的。
而這笑容裏邊,分明是笑裏藏刀。
寧初莞在桌旁緩慢坐下,滿是錯愕,手心有些發涼。
“所以,定安侯不是外公害得,外公家出事,是皇上布的局?”
若當真是陷害,那他們還有洗清冤屈的機會。若是皇帝布的局,他們是臣子,君要他們死,他們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趙西柔點了下頭,臉貼近寧初莞的臉,面上帶着愧疚:“這也是母妃被冤枉,母妃若不跟你父王澄清的原因。莞兒,你也別怪母妃,母妃可以帶你走,但你父王跟頌兒他們走不了。母妃不能讓他們出事。”
***
徐謹兮回到瑞京距離他離京已經十日,回到府中,他母親仍然絞盡腦汁地想讓他娶表妹。
對于他母親的頑固,徐謹兮已經無力跟他們辯駁,任她們随便折騰。
婚事打着沖喜之名,自然也極為急迫。
徐謹兮回來的第五日,婚禮便匆匆忙忙地舉辦了。
出嫁前一夜,顧清彤坐在銅鏡之前,想到明日就要嫁給表哥了,有些坐立難安,心底的喜悅,亦難以抑制。
鏡中少女粉面桃腮,一雙剪水雙瞳秋波蕩漾,真是最美好的年紀。
顧清彤看着自己的嬌美模樣,抿唇一笑,粉頰帶着幾分喜悅。
“小姐,姑奶奶過來了。”門口的丫鬟屏兒來通報。
顧清彤沒有想到姑姑這會兒竟然來了,連忙從凳上起來,往門外迎。
“姑姑怎麽來了?”
丫鬟打了簾子,穿着紫色煙霞鳳尾裙的顧樂儀進來了,見到顧樂儀嬌美的模樣,連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面上帶着笑:“這不是怕你緊張,你娘又忙着照料你父親,姑姑只能過來走一趟了。”
拉着顧清彤在桌旁桌下,顧樂儀塗着紫色丹寇的手,輕撫上顧樂儀嬌嫩的面頰,眼裏帶上歉疚:“可憐的孩子,是姑姑不是。”
“婚姻大事,本來應該從長計議,可是你父親如今說不定熬一日便少一日,太醫束手無策,姑姑只能想這樣的辦法了,希望你不要怪姑姑。”
顧清彤對于嫁給自家表哥那是滿心歡喜。一想到他,她心裏滿滿都是甜蜜:“清彤怎麽會怪姑姑呢,清彤知道,姑姑都是為了清彤好。”
她知道姑姑的用意。
一是,為了給父親沖喜。
二是,若是父親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兩家結親,姑姑她們也好照料她們。
顧清彤都懂。
見顧清彤不像受委屈的樣子,顧樂儀便放心了。
“姑姑。”顧清彤的笑容突然就淡了下來,想到至今仍然不願意娶她的表哥,心底有些不安:“明日表哥若是不回來怎麽辦?”
顧樂儀握着顧清彤的手,安撫道:“你放心,明日他一定會回來的。他從小就待你不錯,不會讓你獨自一人面對一切的。當然—”顧樂儀眼裏帶上狠意:“他若是還犟,便是綁,姑姑也給你綁來。”
雖然仍有不安,但顧樂儀的話,還是給顧清彤吃了定心丸。
又安撫了顧清彤一會兒,顧樂儀出了定安侯府,外邊已經月挂梢頭。
夜風吹得衣帶飛揚,擡眸忘了一下烏黑蒼穹之上挂着的弦月,顧樂儀便冷聲問道:“世子去哪裏了?”
後面的丫鬟誠惶誠恐地道:“方才去找世子的人說,找不到世子。”
顧樂儀怒不可遏,氣憤地低罵了一聲:“這個逆子!”
就上了馬車:“去東宮。”
***
千年古寺,白日裏雄渾的鐘聲已經靜寂。山頂樹林幽幽,亭中,一抹黑影,正獨坐亭沿。
底下泉水潺潺,聲音在這靜夜之中,頗為響亮,如弦如樂。
腳步聲打斷了這裏的安靜,靠在柱子讓,閉眼喝着酒的徐謹兮眼皮輕掀,就見到一身錦衣的太子從旁邊堆着凹凸不平的石頭的山澗走上來。
前頭,宮人提着一盞銅制小燈,
徐謹兮淡淡望他一眼,便又轉頭,繼續低頭喝酒,望着底下黑暗的深淵,被暗夜籠罩的面容,面無表情。
宮人很快就在亭中的石桌上點起一盞小燈,燈光把這裏的黑暗破開,落在徐謹兮的側臉之上。
卻把他的面孔襯得越發冷淡。
太子略微躊躇了一下,走過去,手輕拍了拍他的肩頭,說明來意:“你母親讓孤來尋你。”
“我母親擅作主張,殿下也要任她胡鬧嗎?”
山上風大,吹得衣衫淩亂,太子望着坐在亭邊緣,仿佛随時有可能被風吹下去的徐謹兮,略略嘆息道:“你母親也是為你好。”
“太子也同意我母親這樣做?”
太子攏了一下衣袖:“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跟寧初莞本來已經不是一路人了。如今的結果,也是自然而然。你表妹跟你也算青梅竹馬,若你不回,明日……”
“殿下請回吧,勿需再勸。”徐謹兮沒有耐心聽他勸,直接趕人。也不顧什麽君臣之禮。
他知道太子想說什麽,也知道自己不回去,顧清彤恐怕會顏面盡失。但她們擅作主張,欲以此逼他,也別怪他冷漠。
太子沒想到徐謹兮對寧初莞的情意如此深重,頓時皺眉。
沉沉一嘆,忽而仰頭大笑。
徐謹兮心緒不佳,對于太子笑什麽,也并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