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先喝杯水吧,看樣子還得等會兒。”
正發着呆的陸彬聽見聲音,回過神來,看見來人,禮貌的站起來,“謝謝。”
“沒事,沒事,”對方連忙說,“別這麽客氣。”
然後她又扭頭沖陸彤問,“彤彤,文獻還有多少?用不用我幫忙?”
“不用不用,都找好了,就等緩沖完了,你忙你的去吧,師姐。哥,再等我一下下,快下載完了。”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陸彤仰出脖子來沖着陸彬喊。
陸彬摸出煙來,“半個小時前你就說還有幾篇。”
陸彤向組織保證,“真的,這回是真的就幾篇了!”
陸彬不信,剛要給煙點火,随即又跟才給自己倒水的陸彤師姐問,“可以麽?”
對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笑道:“沒事,我們導師也總在屋子裏抽煙,把窗戶開開就行。”
陸彬點點頭,起身拉着椅子往窗戶走。
“哥,你別總抽了。”陸彤不喜歡陸彬抽煙,又看了眼桌面上的下載軟件,“再有五分鐘就行,把你那煙快滅了!”
陸彬沒聽她的,将夾着煙的手放在窗外,“等你五分鐘過了我再滅。”
陸彤使出兇狠的眼神攻擊。
陸彬拿後腦勺應付她。
旁觀的師姐“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秋老虎已經過去,風都是清爽而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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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了研究生的辦公室大樓,陸彤打着哈欠問,“晚飯吃什麽啊。”
“你選,想吃什麽?”陸彬打開車門,将幫着陸彤提的電腦放進去,然後自己坐進駕駛位,适應了下,才放下手剎打火。
駕照還是因為蔣成旭看陸彬窩在屋子裏整日整日的睡覺不順眼,硬逼着他去學的,陸彬對此無可無不可,只是本子畢竟剛拿下來沒多久,手生的很,所以總得琢磨琢磨步驟才能正式讓車動起來。
“突然讓我選,我哪能馬上就想到啊。”
陸彤爬進後車箱後就趴在車座上,蹭着入了秋剛換好的座墊伸懶腰,一整日一整日的坐在電腦後面,弄得她脖子都不會打彎了。
她如今可是深刻明白陸彬以前工作都有多辛苦。
舒服的長出口氣,陸彤又問,“哥,你還沒打算找工作?”
陸彬沒說話。
“總這樣讓蔣哥養着行麽?”陸彤想了許久,總覺得不太好,“他會不會不高興?你總為我花他的錢。”
哪怕兩個人的感情再好,也不能這麽揮霍吧。
似乎過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她都快瞌睡了,陸彤才聽見了陸彬的聲音。
“我有工作。”
“唉?”陸彤一下精神了,爬起來問,“可我沒見你去上班啊。”
“在家裏就能做的活兒。”
陸彤想了想,“網上接的?”
陸彬沒有回答她。
“那就行,不去外面跑也好。”陸彤以為他默認了,打了個哈欠,“忙了這麽多年,你也該歇歇了,蔣哥也算知道疼人。”
疼人麽?也許是的吧。
陸彬想,蔣成旭确實符合一個完美的包養者,為他提供了充足的金錢,機遇,人脈,從不多言,也不多管他如何利用這些,為陸彤一點一點的鋪設道路,為他的家人改善生活。
蔣成旭做了自己要求的一切,不埋怨也不拒絕,他已經做的足夠好,連最挑剔的評論家,也不能再索要更多。
壞掉的其實是他自己。
陸彬知道,真正肮髒掉,從裏到外的腐爛發臭,變成一個徹底令人惡心的存在的,是自己。
也虧了蔣成旭能夠繼續忍受他。
這也沒什麽好埋怨的,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抛棄掉尊嚴,原則,以及所有一切道德感的束縛,出賣自身,來獲取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這種交換,他并沒有損失。
陸彬并不怎麽後悔,誰都有個價碼的底線,而他也确實為自己選了個好買家。
因此無論他将會得到什麽,承受什麽,陸彬都知道,這是自己活該。
就像眼前的這條路一樣,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似乎連周圍的行人和建築都已不再清晰,可陸彬知道它将通向哪裏,并将延伸到何方。
那是一個他渴望的結局,心裏迫切的,急不可耐的追逐的結局。
只要他認準了,毫不猶豫的過去,他就将徹底從這個讓他厭倦與憎惡的世界中得到解脫。
“哥。”
陸彤突然發出的聲音弄得陸彬一怔,他眨了眨眼睛,擋風玻璃外的景色重新生動起來,不再像剛剛一樣遙遠和混亂,重新變得真實可及。
仿佛只一瞬間,他就從一個非常奇妙的地方,被拽回了來。
陸彬将踩在油門上,力量不知在何時加大的腳松了松,“怎麽?”
“幹嘛突然加速?”看着窗外的陸彤扭過來,奇怪的問。
陸彬頓頓,“剛會開車,掌握不好力道。”
“哦。”陸彤又轉回頭去,突然叫了起來,“唉唉!看!有賣螃蟹的!哎呀!打起來了!是城管!”她一砸車門,“我擦!太欺負人了!”
陸彬轉頭,跟着陸彤的聲音看去。
“想吃螃蟹麽?”
“啊?”陸彤一愣,随即笑着大聲回答,“想!”
陸彬也笑了笑,“晚飯吃什麽解決了。”
開了導航到達機場,等在路邊的蔣成旭看見車來了,“怎麽這麽久,”拖着行禮開了副駕駛的門,迎頭就竄上來一股子的腥,“什麽味道?”
“螃蟹,”躺在後車廂的陸彤懶懶的舉起手晃晃表示自己的存在,“我跟我哥見義勇為,花萬惡資本家的錢樂善好施。”
據那位賣螃蟹的大哥說,他老婆在家要生孩子,醫院檢查是前置胎盤必須住院,如今水産批發市場的手續費居高不下,想多掙點錢付住院費的他就自己帶着魚坑的螃蟹提前來城裏看看銷路,奈何綜合市場的租賃也堪稱搶劫,于是只好碰碰運氣,試着站在街邊能不能賣出去點。
誰想剛把成本賣了賺到手,這就迎來了城市最牛戰鬥部隊。
“不用問,我就是那萬惡的資本家是吧。”蔣成旭看見陸彤在也微微驚訝了一下。
陸彤道:“瞧,您了多有自知之明啊,這頓螃蟹錢回去給我哥報銷吧。”
“我要說不可以不是辜負了你的誇獎。”
蔣成旭轉頭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陸彬,他的節目前兩天剛做好第一期,為了表示對投資方的重視就請了蔣成旭過去監督制作全部的過程,所以幾乎走了一個星期,這才回來。
他離開家雖然只有幾天,但還是想陸彬想的不行,總覺得沒有他盯着吃飯,陸彬似乎又瘦了,心裏頭說不上是心疼還是酸澀,于是也沒怎麽能忍住,趁着前方遇到紅燈停車的時候,就伸手摸了摸陸彬的臉,又拽過來親了親。
陸彬由着蔣成旭動作,甚至還溫順的側了腦袋,讓他能夠碰到自己的唇。
蔣成旭心裏頭也說不清對陸彬這種回應的感受,只覺得這對他來說,似乎也成了一種軟刀子,死不了人,卻疼的要命。
“喂!這裏頭還有個正值妙齡的大好少女了,”陸彤擡腳揣着蔣成旭的座位背,“咱們幹有傷風化的事情時注意一點不行麽?”
蔣成旭嘆氣,“你自己非要過來,我請你了?”
陸彤翻翻白眼,“你當我想來?賤人殷回來了。”
“就你們那禿頭的系主任?”蔣成旭問。
“可不是,缺課多少天了,突然說明天下午補課,今兒上午讓班長發群通知必須把上課用的文獻綜述準備好,”陸彤想起來就忍不住要撓車座子套,“這是在活活逼死我們啊,晚上宿舍還沒電,我能不來我哥這兒通宵麽。”
“那你自己過去我們那兒不就行了,非得讓他去接你。”
“你怎麽不自己打車從機場回去,非得讓我哥跑這老遠來,他要不必須出來接你會順便接我麽。”
“合着還是我的錯了?”
“當然,我哥在家裏工作就不是工作了?他也很累的好不好。”
聽見陸彤這話的蔣成旭一愣,看了眼一直安靜聽他們說話的陸彬,疑惑道:“工作?”
陸彬笑了笑,“不就是伺候你麽。”
陸彤以為他在說笑,樂了一樂,蔣成旭卻沉默了下來,一路上都再也沒有開口。
到了家,陸彬似乎受不了外面被風吹了一天落了灰,比蔣成旭還早的就進了浴室。
陸彤在客房裏從書包中搬家當,找了半天發現自己的牙刷果然沒記得帶出來,直接對外面喊,“蔣成旭,這兒有富裕牙刷麽!”
正居室裏收拾行禮的蔣成旭回喊:“我能知道麽!都是你哥放的!”
“你敢不敢再不用心點!什麽都是我哥做這日子就他一個人過的了!連家裏東西有沒有,放哪兒都不知道,你就等着被人伺候了是吧啊!”
被陸彤一通數落的蔣成旭陰着張臉進了浴室,随即看着熱氣蒸騰的水汽,呆了呆。
一直站在淋浴下面,半阖着雙眼沖水的陸彬聽見動靜,緩緩的轉過頭看向他。
面對那具被水流包裹的流暢身體,蔣成旭多少有些心動,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人,又隔了不少時間沒有親熱,年輕氣盛的大男人,說不想是假話。
因為這,眼睛一時就沒能移開,見到陸彬的視線,才反應過來,幹咳了下,“多的牙刷放哪裏了?”
“洗手池下的抽屜。”
蔣成旭點點頭,呼吸了口氣壓下情緒,轉身去洗手池旁蹲下,翻動着抽屜找,找了一會兒發現水流聲還沒有停,就又說,“洗完了快出去吧,別着涼了。”
沒聽見回答的聲音,蔣成旭擡頭去看,這一眼就差點吓出了心髒病——陸彬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正赤身光溜溜的站在他旁邊低頭看着自己了。
蔣成旭站起來,争取不将眼睛放到不該放的地方,笑着問,“怎麽了?”往衣架上看了下,“沒拿換洗衣服?”
“不是想要麽。”
“啊?”蔣成旭有點懵。
陸彬嗤笑了聲,“蔣成旭,裝什麽呢,誰還不知道誰。”說着,就湊過去,拉過蔣成旭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想要什麽姿勢?”
蔣成旭握住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想把自己手抽回來,“陸彬,彤彤還在外面呢!”
陸彬卻似乎沒聽見一樣,直接将自己貼在蔣成旭身上,頭抵在他的脖頸間,低聲道:“把衣服脫了。”
蔣成旭所有預備的反抗都被這種若有似無的勾引打散,一是意亂情迷,連心神都牢牢的被陸彬所呼出的氣息吸引,忍不住就撫摸上了他後背上光滑的皮膚。
陸彬微微笑了笑,順着蔣成旭的動作張開嘴,讓對方牢牢的吻住了舌頭。
視線輕輕轉動到洗手池上方的鏡臺上,看着在對方懷裏被揚起了腿露出隐秘位置的自己,陸彬多日來焦躁煩亂,折磨的讓人癫狂的情緒終于因為履行了規定的“工作”義務,而慢慢的平定了下來。
然而随即,就從內心深處泛濫的湧出了,快要将人淹沒的疲憊不堪。
鏡子中的人因為愛撫而染紅了眼眶,在被進入的疼痛中發出破碎而淫.亂的低吟。
陸彬又笑了起來。
真是個,醜陋龌龊,讓人無法不去惡心和嘔吐的東西。
“蔣成旭!你個畜生還敢再饑渴點麽!剛回來就欺負人!”
倆人在浴室裏洗了個痛快,出來時陸彤簡直已經快被餓殘了,趁着陸彬去廚房蒸螃蟹的功夫,上去就用巴掌教訓蔣成旭。
“講點道理好不好,擦槍走火是一個人就幹的出來的麽?”
蔣成旭其實也累,他可是剛剛才從外地回來的,本來還想歇歇的,誰知道這麽快就沒能控制住。
其實從陸彬家回來後,蔣成旭就想跟陸彬分開睡的。
可陸彬只淡笑着說了“你不買,我就找別人賣去了”一句話,就成功的把蔣成旭所有的怒火都激了起來。
他們之間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也就沒了拒絕的理由,以後至今,都變得再也無法挽回,越陷越深,仿佛就像堕落的染上了毒瘾,明知不對,卻一直無法擺脫。
說起來,最近一個月左右,陸彬似乎也越來越主動了。
躺在沙發上的蔣成旭想到這裏,突然坐了起來。
陸彤被他唬了下,“幹嘛?”
“沒……”蔣成旭皺着眉搖搖頭,心裏頭不知為什麽,在剛剛竟突然咯噔的跳了下。
總覺得,哪裏似乎有些不太好。
就在這時,他家客廳的玻璃突然被人“砰砰”的敲響。
蔣成旭看着那個從樓上伸下來晾衣杆,陸彬已經從廚房出來,打開窗戶探出頭去。
“明希,有事?”
簡明希笑道:“家裏頭三缺一,來不來?”
陸彬剛要說話,就見他被一個人突然推開,緊接着另一個腦袋伸出了窗戶,“喂!哥們!那螃蟹味兒是你家傳出來的麽?”
陸彬一愣,随即點點頭。
“哎呦我草,這味道也太勾了,還不快端上跟着一塊來!”
“韋韋,”被擠到一邊的簡明希笑得甜膩,“你離我這麽親近,我愛上你了怎……”
沒等他話說完,那個腦袋“嗖”的一下就消失了,陸彬覺得,他可能已經急速移動到了那間屋子裏能夠離簡明希最遠的地方。
收起了表情,簡明希對陸彬道:“你甭做飯了,快上來,到時候大家一起訂外賣,”見陸彬有回頭向屋裏人詢問的意思,又喊:“別理那個人渣,我叫你上來就上來!”
突然開始有些強硬的簡明希,弄得陸彬一怔,只能點頭,“好。”
簡明希又露出了笑模樣,“那等你了。”然後回去了。
在屋子裏聽見全程的蔣成旭,也沒等關上窗戶的陸彬轉回來說話,就道:“去吧,我也跟你去。”
陸彤道:“那我怎麽辦!”
蔣成旭道:“你哥又不會餓着你,先把綜述做好再說。”
陸彤轉移對象道:“哥!你們太殘忍了!把我一人扔家裏累死累活,自己倒去玩!”
陸彬摸摸她的頭,“把圓臍的都留給你。”
陸彤十分容易就被哄順了:“這還差不多。”
簡明希隔着窗戶喊完人,過了客廳就走進書房。
他在書桌旁看着擺在厚重書籍上,寫有陸彬筆記與用紅筆标記出分析的調查問卷,站了一會兒,突然一把将桌子上所有的紙張和書本一揮胳膊全部掃落,接着又兇狠的踹飛了旋轉椅,乒乒乓乓的将眼前看見的所有東西都摔了下去。
聽見動靜的趙鈞同走過來,從後面抱住了簡明希,将人按在自己懷裏。
簡明希閉着眼睛,顫抖了聲音,“孽畜,我明明就住這麽近,明明就住這麽近,這種事情怎麽還會發生?”
趙鈞同低聲道:“誰也不能預料未來,阿希。”
簡明希仿佛失去了力量,只喃喃的道:“如果我一早就把他帶出來,我不管你們說什麽,一早就把他搶出來……”
趙鈞同道:“蔣成旭那時不會放人,把他惹急了誰都不好收場,”他頓頓,又道:“陸彬的心魔是蔣成旭,除了蔣成旭,誰也不能救他。”
他将懷裏的人摟的更緊,“這不是你的錯,阿希,不要自責。”
“媽蛋!老子腦袋被門擠了才會把人渣的錯攬自己身上!”簡明希罵,他一扭頭,瞅見倚着書房門口,正抱着孩子看他們的男人,又各種氣兒不順,“孫子,看戲呢!好玩麽!”
蘇航文将手裏的小包子舉舉,“小草肚子餓了。”
那只白嫩的公主包子正梨花帶雨的看着簡明希,發出奶聲奶氣的“Hi~”。
“我他媽是奶牛麽!”簡明希從趙鈞同懷裏出來,“要奶吃就找我!”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将蘇航文懷裏的包子接了過來。
在小包子又發了聲“Hi”的童音中,蘇航文施施然的跟在簡明希身後,“我不知道你家熱水在哪。”
“總共就幾個壺,挨個試還能找不到。”
“Hi~”
“行啦,別Hi啦,知道你有本事,”簡明希夾着小包子給奶瓶倒水,“四個月不到就能說英語,你是天才還不行。”
“你又犯病了?”韋斌從洗手間裏探出頭來,他剛才也聽見了聲音,不過沒敢過去,這時見人出來了,好奇心又忍不住的要發問。
簡明希笑着亮出一口的白牙,扭過頭沖着他,“是呀,犯了,正抽風想着怎麽才能把你上了呢。”
不小心沒眼力價的踩到了火藥桶,看着在書房收拾完東西後走來的趙鈞同,以及對方那鋒利的寒冷眼神,韋斌又縮了回去,委屈的簡直要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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