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彬從趙宸寧那雙冰冷的雙手中掙了出來,然後脫下了自己的風衣。
這件淺米色的衣服還是蔣成旭的,晚上有點變天的跡象,蔣爺怕他趕來趕去再惹出場毛病,勒令陸彬穿上回來的。
雖然陸彬對蔣成旭的東西都多少有些排斥,但有時候計較太多反而只是讓自己更加不痛快罷了。
他已經甩脫不開蔣成旭對他的影響了,再沒完沒了的找借口逃避,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太令人惡心了。
其實也沒什麽好嫌棄的,蔣成旭用的當然都是好貨,這件風衣的價值哪怕他工作上好幾年也存不下錢買回來,甚至在平常的時候,連賣這件衣服的服裝店他都找不到,所以陸彬也只是自然的将衣服抖開,披在了趙宸寧的肩上,又将領子給她緊了緊。
趙宸寧安靜無聲的任由陸彬動作,只是指腹在摸到衣服料子的時候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在陸彬彎腰拾起裝着飯盒的塑料兜,起步往樓道裏走去的時候,快步跟上。
她伸出雙手,像以前一樣環上陸彬的臂彎,然而陸彬卻在下一刻,就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來。
剛剛被蔣成旭碰過的陸彬,雖然想着自己不應該這麽在意,但還是感覺自己很髒。
尤其是被宸寧碰到。
趙宸寧一言不發的垂着頭,只是抓着衣服的手指骨節都已經攥的蒼白。
上樓,開鎖,推門,直到進到狹小的一眼就能望清所有擺設環境的十平米出租屋,一路上兩個人都一言不發。
陸彬只走了三步就從擺在牆角的竈臺上拿起暖壺,找了個自己喝水的杯子。
他剛剛轉身,就見到趙宸寧手裏拿着印着醒目國徽的暗紅色本子,放到了靠在裏間牆壁的彈簧床上。
樓下的突然刮起的寒風依舊呼嘯,等了陸彬許久的趙宸寧攥着自己早已經凍得通紅的手指,擡起頭,沖着陸彬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我把它帶來了。”
趙宸寧笑着說,努力的表現着自己此刻對幸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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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的急,怕我媽發現,連件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一下火車我就來找你了,你明天早點下班行麽?”
“不用多久,請兩個小時的假就行,夠咱們去民政局的。”
陸彬看了一眼,走過去将水杯遞給她,“喝點水,暖和一下。”然後将塑料兜中給蔣成旭送粥的飯盒拿出來,放到洗手池子裏清洗。
趙宸寧接過玻璃杯,卻只是在手裏握着,停頓了幾秒鐘,聲音卻還是帶着笑意的。
“我跟人打聽過了,領證後還得參加幾個新婚的課程班,沒有出席的印章,将來孩子的準生證不好辦,戶口也沒法申報。”
“別站着了,坐吧。”
陸彬走到床邊,這是他的屋子裏唯一能落座的地方。
趙宸寧卻沒有理會陸彬的話,反而仍舊倔強的站在原地,哪怕她此刻的眼睛裏已經開始流出了淚,“陸彬,你別怕耽誤工夫,露個面拿了章就可以了,課有安排在周末的,咱們聽完了還能去逛逛街,放松一下,人也不能總太拼命了。”
陸彬就坐在床上,望也不望自己身旁那個刺眼的本子,只是将目光落在有些清瘦的趙宸寧身上。
其實自己也記不清了,對面明明是那麽明媚美好,笑容那麽讓人溫暖的女人,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身上的衣服一直都是從夜市淘來的地攤貨,究竟又有多久,沒有給自己買過一件像樣的化妝品。
自從與自己一起後,她甚至為了省錢,總是吃一些便宜又解飽的食物。
曾經那個喝着奶茶,與閨蜜聊着無休止的明星八卦,口中不停讨論着各種可愛小飾品,每天裏都在想着如何修飾自己的劉海才能讓額頭顯得更加好看的女孩,似乎早已經消失在了時間的洪流中。
“咱們可以不必急着買房,先租屋子住,這樣反而更加劃算的,不舒心的還可以随時換,等再過幾年,穩定穩定,再找個郊區的新樓交首付,離公司遠點也沒關系,早起一會兒就可以了。”
“宸寧,分手吧。”陸彬道。
趙宸寧卻仿佛沒聽見,依舊自顧自的說着。
“不過孩子将來上學是個麻煩,要不就先找個二手車,實在不行,我回去找我媽先借點,只要咱們努力,總是都能還上的。”
“宸寧,分手吧。”
“将來等日子好了,還可以把伯父伯母也接來跟咱們一起住,過年也可以去我家那頭,一家子團團圓圓的……”
“宸寧,”陸彬打斷她,仰頭看着散落着裂痕的天花板,低聲道:“分手吧。”
“……”趙宸寧牽強的扯動了下唇角,似乎是想要繼續笑一笑,但卻沒有成功,“你騙人的吧?”
陸彬沒有說話。
“陸彬,你在騙人吧?”
趙宸寧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氣都在漸漸的流失,站立不住的緩緩蹲□,“為什麽啊?”
她用雙手按住自己的唇,努力的将所有的嗚咽都堵在聲道裏,将頭埋在膝間,只是執拗的問,“為什麽啊?”
“為什麽啊……”
一遍遍的,不依不饒的,就算最後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還是肯堅持着要個答案。
陸彬緩緩的側頭,站起身走到趙宸寧的身邊,也蹲了下去,伸出的手頓了一下,還是按在了她的腦袋上。
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她的長發,陸彬道:“你在這裏睡一晚,明天我送你去火車站。”
“乖,跑了一天了,去床上躺躺歇會兒,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誰在年輕氣盛的時候都有過對自己未來的規劃。
有的夢想成為富豪,有的夢想成為官員,更有一些思想單純的,甚至覺得自己還有能力去改變一些他看不慣的事情,完成一些他一直努力奮鬥的理念。
而陸彬想要的卻一直都很簡單。
他希望在一忙了整一天回到家的時候,一打開門,就能聞到老婆做飯的香氣從廚房中傳出來,自己的孩子笑嘻嘻的向着自己跑來,歡快的叫着“爸爸”要抱抱。
陸彬想,那個時候,他一定會露出最收不攏的笑,高舉着小家夥不停地轉圈,在咯咯不停的大笑中,聽到宸寧嗔怪的呵斥。
但歸根結底,那也不過只是個夢罷了。
就算沒有蔣成旭,他的這個夢也成不了真。
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他沒有資本,也給不了趙宸寧他曾經保證過的幸福。
他就連香煙,也是在跟了蔣成旭後才有富裕的閑錢去買,時隔多年,辛辣的氣體再一次沖進肺腔中後,那些令人難受的刺痛,也不過緩解一段時間後,就全部都消散了。
再疼的傷,只要有時間在,早晚都會消失。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也是時候該從癡心妄想中清醒清醒了。
陸彬在樓道中掐滅了燃燒到根部的煙頭,随着火星的熄滅,他深吸了口氣,開門進了屋。
将盒飯放在鐵架支撐的小桌上,陸彬去狹小的衛生間簡單的沖洗了一下自己,看着将自己整個蜷縮進被子裏,只在床腳占據了一點位置的趙宸寧,陸彬走過去,躺在床上,從後面輕輕的環上了她。
“回家了,好好跟阿姨解釋,就說你發現陸彬是個混球兒,終于想明白了,打了他一頓,出了火,以後就跟他分了。”
對方沒有說話。
“誰離了誰都能繼續過日子,”陸彬淡漠地說着,“是我對不起你,但你以後連恨都不要恨我,就算我這個人也都要全部忘了,心裏頭不準再存下我的一丁點影子。”
“你要知道,是我自己嫌貧愛富,才甩了你,你要過的比我還幸福,那才是對我最狠的報複。”
被子裏的人輕輕的抽噎着,陸彬微微起身,親了親她露在外面的額頭,緊接着将她抱得更加的緊。
就像是想要揉進自己的懷裏一樣。
“宸寧,人要學會對自己好,找個比我還能掙的,比我還會疼你的,讓你一輩子都不會吃苦的男人嫁了。”
“你聽我的,然後等十幾年後,帶着你的孩子過來找我,狠狠的嘲笑我的膚淺,好麽?”
“宸寧,我等着你來笑話我,我随時都在這裏等着。”
“睡吧,好姑娘,我守着你呢。”
“好好睡一覺,明天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知道陸彬就是那種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性,怕陸彬又犯倔,跟他頂,蔣成旭特意叫了搬家公司,并且這天還一大早就起了床,往他給陸彬買的房子去了。
房産證上寫的是陸彬的名字,這點蔣成旭沒告訴他,現在也犯不着,否則陸彬聽後,再當着他的面脫衣服,那可就真的讓他哭笑不得了。
他知道陸彬在這個不是他家鄉的陌生城市裏,忍受着他人的眼色,拼死拼活的工作,為的也不過是一套房子。
雖然以前蔣成旭一點也不能理解,這東西究竟有什麽值得這麽奮鬥的。
蔣成旭想,也許等他厭了,膩了,不想玩了,決心放過陸彬後,這個能稍微當做些補償。
他還是希望,就算現在他們兩個人再怎麽不合适,身份再怎麽懸殊,起碼在将來有機會再見着的時候,不會連個點頭,或者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對方。
在車庫停好車,從高層電梯出來後,搬家公司的隊長正過來,陪着小心的跟在他身邊笑。
“蔣總,您怎麽還來了?是我們哪兒做的沒讓您滿意麽?”
“我倒沒有對你們不放心,就是過來看看,”蔣成旭往寬敞明亮的樓道裏看了一眼,皺起了眉頭,“行李就這麽一點?”
“可不是,陸先生的東西并不多,就這幾箱子,還大多都是書,一堆外文,好像還都是電腦的,看都看不懂。”
蔣成旭笑着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唉,你看見了麽?”
“廢話,當然看見了,兩個人衣服都皺巴巴的,那麽小的屋子,一進門就都瞅見了,等那麽長時間才開門,誰知道在裏頭幹什麽了。”
“嘿嘿,幹了什麽還不知道麽,孤男寡女的,能幹什麽?”
“嗨,你可別說,那倆人雖然看起來也挺登對的,但還真不像能住的起這屋子的人。”
“誰知道用什麽手段從有錢人手裏騙來的了,備不住就是玩了一出仙人跳,我看那叫咱們來的大老板也不像冤大頭啊。”
“胡說些什麽!”隊長厲聲呵斥,“都閑的蛋疼!沒正經事幹了!”
正在搬動家具的員工聞聲回頭,一眼就發現了站在門口,神情冷漠的蔣成旭。
兩人一時都有些吶吶的,不知該不該将手裏的東西放下。
“陸先生沒跟你們一塊過來麽?”
隊長瞅着蔣成旭的臉色,不知為什麽一時都感覺到有些懼怕,“沒,陸先生說他還有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蔣成旭轉身就走,連眼神都沒再施舍給他們一個。
隊長恨恨的瞪了那兩個員工一眼,“屬你們廢話多,跟個老娘們兒似得,就沒有你們不得波的東西!”
其中一個員工委屈的道:“我們哪知道他……”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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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大爺不舒服,我的感冒也又複發了,明兒個又得送大爺去醫院
苦呦……
帶個孩子怎麽就這麽難呢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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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收藏也木有漲,這文寫的就這麽廢麽,嘤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