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父親死了, 讷爾蘇自然是要守孝的。不過，康熙顯然覺得讓讷爾蘇守孝實在是太浪費了，因此, 雖說沒有說奪情，但是，也命人以平郡王府屬官的名義，繼續輔助讷爾蘇的研究。
別的不說，之前讷爾蘇改良過的精鐵和鋼鐵就給了康熙一個大驚喜, 尤其, 改良了煉鋼工藝之後, 不光是鋼鐵質量好, 不管是用來鑄炮，還是用來制作火铳，都非常好用。雖說在讷爾蘇那邊覺得還是欠缺了一些，但是在康熙看來, 比起以前的青銅炮強多了。
讷爾蘇如今正在搞最初級的車床, 回頭改良幾次也就能當工業母機用了，康熙在這種事情上頭還是比較開明的, 能做皇帝的人, 心裏頭都有一筆經濟賬，算不好經濟賬的人也是當不好皇帝的。
鋼鐵的質量和産量提升之後, 可以給朝廷節省許多開支, 多餘的鋼鐵可以鑄造成各種民用鐵器賣到民間，這些都是錢。這年頭，鹽鐵專營，鐵器素來是受到管制的東西，所以, 這一筆收入，可以說都是國庫的。最重要的是，以後這完全可以搞成一個衙門，用來安置一些還算是說得過去的旗人。
作為旗人的大家長，康熙也難啊，旗務松弛，下面的八旗子弟愈發不成器，綠營呢，康熙其實本心裏頭是不那麽信得過的，所以，康熙琢磨着，得再給旗人一些家底，給他們加加碼。別的不說，起碼旗人不要成為朝廷的大負擔才好。
康熙滿心都是精打細算，但是對于下面的朝臣來說，一個穩定地出産優質鋼材的地方，那就是一塊大肥肉。
這年頭很多東西都是木制的，後世的人喜歡贊嘆這個時代的人手藝高超，各種榫卯結構，一個釘子都不用，如何如何結實，感慨工匠的手藝和匠心。單問題是，實際上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工匠培養起來要花費多少時間？
後世在網上買家具，按照圖紙，稍微有點動手能力的人，自個在家都能乒乒乓乓組裝個桌子櫃子什麽的，而現在呢，你讓那些沒有相應技能的人不用釘子去組裝一個簡單的板凳試試看？
科技的進步固然會讓一些技藝走向消亡，但是實際上是讓很多東西降低了門檻的。鋼鐵大行其道之後，許多東西都會出現變化，別的不說，你以為這個時代的人不喜歡住什麽高層建築嗎？還不是因為土木結構不允許啊！何況，康熙登基以來，京城都經過幾次地震了，何況，皇宮也曾經幾次失火，跟土木結構相比，如果使用鋼材和磚石之類地建房，起碼房子要結實得多。
那些大臣或許在許多事情上頭都很拖沓，但是在涉及到錢的問題上，一個個簡直跟打了雞血一般。
而胤褆跟胤礽兩個也不是什麽傻瓜，胤褆如今在兵部當差，整日裏滿腦子出去打仗，鋼鐵是制作軍械的好東西，他才不會因為這事受制于人。而胤礽呢，同樣覺得，自己要是掌握了鋼鐵的生産與分配，那麽，胤褆再如何，也得老老實實聽自己的。
這兩位針鋒相對，朝堂上更是吵成一團，康熙高深莫測地坐在上頭，只是看着下面吵鬧，心裏面卻是暗自盤算。這等利器，他怎麽可能給兒子，就算是太子也不成。那鋼鐵廠，一日的産量就能鍛造出足夠千人使用的兵器，稍微克扣一點，一年都能武裝起一支大軍呢。讷爾蘇建議将鋼鐵廠放到鐵礦和煤礦産量都比較豐富的地方，康熙都覺得不放心，明知道鋼鐵廠每天光是黑煙都不知道要冒出不少，還是堅持讓鋼鐵廠留在京城，而且還命人時常巡查，為了防止這些人沆瀣一氣，又是搞出了各種反制措施。
康熙這會兒反而是盼着讷爾蘇趕緊搞出好用的火器了，火器這東西跟冷兵器不一樣，沒了□□，就是個鐵疙瘩，火铳還能當棍子用，火炮純粹就是擺設，徒耗人力。
讷爾蘇也不着急，他還真擔心自家火器什麽的造得太快太好了，康熙自覺有了火器就能天下無敵，然後幹脆不再對漢人懷柔呢，所以，他根本沒有研究什麽太好用的□□，最多就是将□□搞成了顆粒狀，至于更好的，得等等再說。起碼得讓康熙或者是下一任皇帝明白，如果不能真正實現滿漢一體，那麽最終還是要完蛋。可惜的是，讷爾蘇對此還真是不了解，他又不可能革了自己的命，暗中扶持人将滿人趕回東北，所以，溫和地改良便是唯一的選擇了。當然，不能光指望着旗人良心發現，漢人自個也得争氣才行。漢人若是不表現出自己有着不被取代的價值，那麽，只看五胡亂華的時候，那些人是怎麽幹的就知道了。
因此，讷爾蘇如今幹脆就是玩起了基建，反正這些東西足夠他折騰的了，康熙也沒懷疑什麽，畢竟，□□發展了這麽多年，也就是配比一直在改良，根子上還是那些東西。一般人根本不會去想，是不是還有別的東西可以做□□。
朝堂上争吵了足有半個多月，最終兩邊都沒如願，康熙直接在內務府下面另立了一個衙門，要做鋼鐵司，命自己的心腹擔任主官，當然，也給了胤礽和胤褆兩人的手下一點好處，算是将這事糊弄過去了。
胤禛一直置身事外，他卻是看得明白，這事情的關鍵根本不是什麽鋼鐵，而是改良了鋼鐵的人，他小小年紀，就搞出了好幾種性能不同的鋼鐵，可以運用在不同地方，就算是那些不能用來制造軍械的，用來打造各種農具也比現有的熟鐵強得多，雖說他如今在守孝，但是康熙依舊命那些西人傳教士給讷爾蘇上課，據說有幾個傳教士已經表示自己已經教無可教，将讷爾蘇擡舉到了類似于西方什麽牛頓爵士的地位之上，說他沒準比那位什麽牛爵士更加智慧。
胤禛不知道那位牛頓爵士是什麽人，但是讷爾蘇的價值在他這裏一下子放到了最大。
讷爾蘇對于朝堂上的那些争鬥充耳不聞，事實上，康熙有意隔絕了他在這方面的消息，有人曾經想要通過讷爾蘇的渠道獲得鋼鐵司的便利，很快就被康熙找了個借口給罰了一頓，幾次之後，大家就明白了，讷爾蘇在康熙那裏絕對是碰不得的，誰敢将他扯進這等旋渦裏頭，那麽康熙就會讓誰後悔。
胤禛心裏頭卻是存了一些別的打算，他琢磨着讓自個兒子拜入讷爾蘇門下。
胤禛成婚是真的很早，那會兒他自個還是個孩子，不過因為孝懿皇後臨終做主指了婚，烏拉那拉氏之父費揚古又因為年輕時候戰場上受的傷導致舊傷複發，因此，在費揚古過世之前，兩人就正式完婚。
可以說，烏拉那拉氏就是童養媳，她嫁過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女孩，胤禛自個也不大，所以，在兩人圓房之前，胤禛就有了兩個格格。
烏拉那拉氏也算是運氣好，雖說宋氏李氏都在她之前有孕，最後還是烏拉那拉氏生下了嫡長子弘晖。
對于嫡長子，胤禛也是看重的，胤禛這會兒并沒有盼着那個位置，他如今也就是想着跟着太子，以後做個賢王，就如同如今的福全常寧一般。所以，他對嫡長子的定位也不一樣，如今就覺着讓弘晖給讷爾蘇做個弟子還是不錯的，因此便起了心思。
胤禛事前自然跟胤礽說過，胤礽自然是認可了。胤礽也有兒子，是側福晉李佳氏所出，太子妃嫁過來之後時間還不長，但是太子對太子妃态度平平，當然，太子妃在毓慶宮的權威還是能夠得到保障的。太子妃自從被康熙選中之後，就命人按照國母的标準培養，端莊賢惠，而且能幹，太子就算是不怎麽喜歡太子妃，也挑不出什麽不是來。何況，這個太子妃的确幫他将毓慶宮的後院管理的井井有條，給他省了不少心。胤礽也是希望有個嫡子的，只是太子妃一直沒有懷孕，胤礽也沒辦法。
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讓庶長子去學習西學，就算是胤礽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如今胤禛自個請纓，胤礽自然不會反對，而且更加确信了胤禛對自己的忠心。
他卻根本沒想到，胤禛忠心的是康熙，既然康熙認他這個太子，那麽，他自然也認。
胤禛下了這個決心之後，自然也得回去跟福晉商量，烏拉那拉氏雖說限于內宅，或許不懂什麽大勢，但是，她目前同樣定位明确，她是四福晉，兒子會是未來的世子，兒子能夠跟一個鐵帽子王做師生，顯然是想也想不來的好處，因此，即便是有些不舍，畢竟，在自家讀書，可以自家請西席，但是要是拜讷爾蘇做老師，那就得去讷爾蘇那裏了。
讷爾蘇哪裏想得到有人居然生出了這樣的心思，一直到胤禛上門試探，他才知道了情況，不由有些猶豫。
他上輩子對于清朝這個時期的歷史了解，完全來源于那些不靠譜的電視劇，而且還只是稍微瞥了幾眼，哪裏知道弘晖是誰，畢竟，大家都知道的那位蓋章狂人，作詩達人叫弘歷，根本不是雍正的嫡子。這位嫡長子顯然是死了，萬一這位依舊早夭，心眼并不大的雍正會不會記恨自己呢？
思索了一番之後，讷爾蘇還是說道：“四哥若是不怕我誤人子弟，回頭便将侄兒帶來給我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