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讷爾蘇在上書房的表現其實很平庸, 他算是最小的一個，啓蒙的确是完成了，但是很明顯, 他對于四書五經之類的沒太多興趣，保持在一個淺嘗辄止的狀态, 而武課呢, 也表現得比較一般, 甚至可以說是他一直是在偷懶摸魚。
讷爾蘇表現得就是一副投機取巧，得過且過的模樣, 康熙自個是個極為上進的，雖說覺得實權宗室都是廢物點心比較符合康熙的心意，但是轉念一想, 原本滿人的數量比起漢人來說就少不少，因此, 滿人需要更多的精英才能壓制那些漢人, 要是連宗室都堕落了，下面的那些滿人豈不是都真得過且過？
實際上, 當年三藩之亂的時候，康熙就意識到八旗堕落了。這也是難免的事情, 自來游牧民族入了中原之後, 就沒有不堕落的。遼國那時候占據着北方，連皇帝都表示恨不能下輩子投胎到宋國去，金國占據了北方半壁江山沒有多少年，曾經将遼國打得抱頭鼠竄的金人在面對蒙古人的時候, 也是大敗虧輸。而蒙古人也是一樣，到了後期，也迅速腐化堕落了。
這算是歷史規律了, 康熙對此還是比較憂心的，當年朱元璋還說什麽胡人無百年國運，哪怕康熙其實對自己非常自信，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有的時候也會生出一些憂慮來。
因此，康熙重視教育，希望滿人精英化，在朝堂上，用人也更傾向于滿人，當然，明面上還得表示滿漢一體，積極拉攏漢人中的精英分子，但是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滿人真正變得更加優秀的。
康熙的兒子一個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就算是那些悶不吭聲的小透明也是一樣，他們或許有些性格上頭的缺陷，或者是因為各種緣故，即便是有本事，也不體現出來，但是，他們真要說起來，都能算得上是這個時代的精英。
結果一群奮發向上的人裏頭混了個濫竽充數的，這就讓康熙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不過，康熙也不是什麽偏聽偏信的人，他便打算再觀察讷爾蘇一段時間。
讷爾蘇發現，比起之前在紅樓的時候，清朝其實收集到的西學其實更多一些。像是在宮裏頭，還有專門的西學老師，以前幹這個的是南懷仁，但是讷爾蘇出生的時候，南懷仁就已經過世了，如今常年留在宮廷之中行走的傳教士是白晉，徐日升，張誠，巴多明。康熙對這些傳教士算得上是重用了，別的不說，從南懷仁開始，真正主持欽天監的，多半是這些西洋來的傳教士。
這些人的到來，卻是帶來了不少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但是，康熙将這些學問嚴密地留在宮廷之中，不肯外傳。
不過，這些對其他人也就罷了，上書房這邊的學生卻是可以學習的，一幫傳教士輪流給上書房的學生上課，而對于西學興趣比較大的主要是老九胤禟。不過，胤禟更喜歡的是語言學，他在這上頭很有天賦，還自個學着翻譯一些西學的書籍，可惜的是，他現在還太年輕，翻譯出來的東西并不如那些傳教士強，最重要的是，大家都不太重視這個，可以說，胤禟這個很好的做外交官的材料就這樣被人忽視了。
這些傳教士跑到大清來，自然也不是無私地為了提升大清的自然科學水平而來的，他們歸根結底是為了讓上帝的榮光照耀到這塊異教徒的土地。可惜的是，他們很難理解中原自古以來的信仰，中原的信仰其實從來不是什麽神佛，對于神佛的信仰，他們是功利心的，中原真正的信仰其實是祖先，他們相信祖先會在天上，在陰土庇護他們。所以，自古以來，宗廟都是一個神聖的名次，從天子到諸侯，宗廟都有一定的規格，便是尋常百姓，族中也有祠堂，家法族規很多時候甚至高于國法。而基督教是典型的一神教，除了上帝之外，再也不許有其他信仰，這自然就跟中原的信仰有了本質上的沖突。像是康熙年間，就因為這種信仰上的沖突，導致康熙驅逐傳教士，如今能夠留在宮廷的，都是一些手腕比較靈活，不會在這上頭跟康熙對着幹的。
他們的努力還是有成效的，像是如今的京城，就有教堂，不過傳教的效果嘛，那就呵呵了，一些貧民為了教堂免費的聖餐，是不會介意受洗的，但是填飽了肚子回了家，該祭拜祖先還是得繼續祭拜的。可以這樣說，如果是放在類似于DND世界的話，按照基督教的教義，這些所謂的信徒，一個個連淺信徒都算不上，多半就是僞信徒。
讷爾蘇對于宗教信仰沒什麽意見，信仰是自己的事情，不過借用信仰的名義去做一些違背了普世價值的事情，那可就不符合讷爾蘇的三觀了。
讷爾蘇雖說沒有故意引起那些西學老師興趣的意思，但是這些人很快就發現他在西學上驚人的天賦。
對此，讷爾蘇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學了兩輩子了，事實上，上輩子的後半輩子，他都是在對自己第一世的所學進行一定的延伸。他的記憶越來越誇張，他都懷疑自己的大腦變成了生物計算機，存儲非常大的那種，哪怕是一些只是稍微一瞥得到的信息，也能從記憶深處找出來。
因此，他借助于之前聽說過的記憶宮殿法門，在自己的大腦中建立起了一個大型的圖書館，将自己看過的，聽過的各種信息分門別類，化作了一本本書籍，存在了圖書館中。讷爾蘇非常希望自己能夠再次轉生到某個高科技世界之中，好對自己目前掌握的知識進行一次升級。畢竟，不管是紅樓還是如今這個世界，外界條件實在是太差了，就算是讷爾蘇有心也是無力。別的不說，理論這種東西，總是需要實踐來支撐的吧，你提出了一大堆的設想，但是，如果一直不能得到證明，那麽，說不定你在理論上頭走岔了道，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
有着這樣的前提條件，在自然科學的學習上，讷爾蘇自然就表現出了叫人驚嘆的邏輯思維能力，這在一幫傳教士看來，這就是天賦。
因此，等到康熙問起來的時候，他們就對此如實以告，甚至還稍微誇張了一點。康熙聽了之後，頓時就來了興趣。他就喜歡滿人裏面有這樣的人才啊！之前康熙因為南懷仁的誣告流放了戴梓，難道他不知道戴梓是冤枉的嗎？畢竟，以戴梓的身份地位，他沒事私通東洋幹什麽。東洋那邊，有什麽值得戴梓私通的。但是，康熙忌憚的是，漢人裏面出了這樣的英傑，若是戴梓的發明将那些漢人武裝了起來，滿人還能坐穩龍庭嗎？
因此，康熙直接就借着這個由頭，将戴梓流放了出去，要是換成是一個滿人，有着戴梓這樣的成就，康熙恨不得将人捧起來呢！就像是上輩子的時候，顧衡一輩子都被保護得非常好，可以說，任何糟心的可能會影響到他研究的事情，都在還沒靠近他之前就已經被人解決了。
如今發現讷爾蘇居然在這事上天賦傑出，康熙頓時就起了培養的心思。康熙不需要一個特別會做官，知道治國，通曉權謀的宗室，如今朝堂上，索額圖跟明珠兩黨搞出來的黨争不知道讓多少旗人卷入其中，康熙雖說還能保持朝堂上的平衡，但是，大家滿心都在黨同伐異，就算是這樣更容易讓康熙掌握朝堂，也讓康熙有些心煩，因為很多時候，黨争會導致大家為了鬥而鬥，凡是對方贊成的，自己一定要反對，絲毫不會顧及他們鬥起來之後對于國家造成的影響。
因此，康熙悄悄地轉變了對讷爾蘇的培養，讷爾蘇的經學和武學課程都被降低了規格和難度，反而是西學上的課程加重了，各種開小竈，所有的西學書籍，乃至戴梓當年留下的一些筆記，都全面向讷爾蘇開放。
讷爾蘇一看就明白了康熙的心思，心裏頭稍微糾結了那麽一下下，不過，站什麽山頭唱什麽歌，自個這輩子這樣的身份，跳出來造反顯然是一件不靠譜的事情，滿人不會支持，漢人不會相信，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搞科研幹活，潛移默化之下，嘗試着消除滿漢之別吧！
康熙雖說沒有如何出面，但是上書房這邊都不是什麽蠢人，讷爾蘇課程的變化讓一幫皇子阿哥注意到之後，就差不多猜出來康熙的打算了。他們這些皇子，就算是在西學上頭有天賦，也只會是淺嘗辄止，而不會真正去鑽研，說白了，西學在朝堂上無用武之地。他們又不像是讷爾蘇，一個鐵帽子郡王打底，所以，只要不胡作非為，想要做什麽事情都沒問題。而他們這些皇子阿哥呢，因為康熙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強，這麽多年下來，光是活下來的兒子就十多個，問題是，朝堂上哪有這麽多的差事安排給這些阿哥。年紀比較大的還好，他們占了先機，還算是有地方安排，但是那些年紀小一點的，除非是上面的兄長給他們騰位置，否則的話，就得等機會了。學習西學能找到什麽機會，進入工部做工匠嗎？簡直是開玩笑！
讷爾蘇不樂意幹涉朝政，也明白康熙年間諸子奪嫡的危險性，既然他不想摻和其中，那麽，就得拿出一定的價值來。
讷爾蘇很快就根據戴梓的圖紙搞出了新的火炮圖紙出來，之所以不做火铳，是因為讷爾蘇搞不清楚這個時代鋼鐵的性能還有其他的問題，別搞到最後，圖紙出來了，材料不支持。
康熙拿到了讷爾蘇的圖紙之後，便命人試制，這可是個大工程，這年頭，沒有相應的機器，想要做火炮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要先做模具，然後進行澆鑄，足足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才試制出了第一批火炮。
康熙命人試射之後，頓時就是眼睛一亮，比起以前的火炮性能強太多了，這下，康熙坐不住了，他幹脆召見了讷爾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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