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顧衡上輩子過得最苦逼的時候, 也沒真正挨過餓, 那個時代, 真的是只要你不懶到那個份上，或者是不被困在什麽食物不足，還不能聯系外界的地方，那麽, 餓死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後世高産作物何其之多，大家已經開始呼籲着拒絕使用化肥農藥, 改用有機肥，産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品質。後世很多作物畝産千斤是基本操作, 顧衡自然不覺得紅薯有什麽了不起的, 在他看來, 紅薯起碼還需要再育種改良幾代, 讓果實變得更大，含糖量更高，這才好推廣開來。
哪知道，昨天收到消息之後，要不是宮門已經下鑰，非緊急情況不能開啓，聖上恨不得連夜過來。饒是如此，他早朝的時候，也是第一時間宣布了這件事，然後就帶着一幫朝臣, 浩浩蕩蕩過來了。跟紅薯相比，任何事情都不是什麽大事。
要是人很少，倒是可以快馬加鞭，而皇帝帶領群臣出行，就算是儀仗已經盡可能從簡，也快不起來，因此，等到到了皇莊上的時候，已經快要日上中天了。
佃戶們正在按照顧衡的吩咐，開挖地窖，準備将那些紅薯中表皮沒有破損的挑出來，然後埋入地窖之中存儲。至于那些已經出現破損的，就直接切片曬幹，這就算是糧食了！若是覺得這種紅薯幹口感不好，也可以洗出澱粉然後做成粉條之類的存儲。
顧衡得知聖上居然帶着文武百官一塊過來，趕緊過去迎接，聖上根本顧不得如何寒暄，就要求如看紅薯，顧衡只好領着人去了曬谷場。
看着之前沖去了表皮的泥土，這回兒正在晾曬去除一部分水分的紅薯，聖上四處打量了一番：“總共不到四畝地，居然收了這麽多？”
顧衡點了點頭，說道：“差不多吧，有一部分因為直接開挖的時候沒注意，損傷比較嚴重的，昨天都挑出來分了吃了，不過也沒多少，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斤的樣子。”
顧衡說得輕描淡寫，結果一旁戶部尚書聽得幾乎是目瞪口呆，恨不得捶胸頓足，要是沒有破損，用來做種，一百多斤得種多少地啊！
戶部尚書只是想，已經有人跳出來指責起來。顧衡頓時皺起了眉頭，總有那等人，讓他們做事情各種難辦，但是指責起別人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就像是天底下就他們是正義的，其他人怎麽做都不能符合他們的心意。
這紅薯本來就不是什麽太金貴的東西，為了開挖的時候不破損，難道要像是挖人參一樣，一點一點地用手挖土嗎？這根本不實際好不好。別的不說，時間成本難道不是錢！尤其，這紅薯個頭不夠大，就算是積年的老農也沒辦法搞清楚是不是自己一鋤頭下去，就能确保下面是紅薯還是泥土。
因此，顧衡幹脆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看樣子，這事還是我做錯了，早知道如此，就該請這位大人你親自來開挖，到時候，要是哪個紅薯破了皮，就讓這位大人來賠如何？”
顧衡根本不知道那個官員叫什麽名字，因此直接就怼了過去，那個官員只聽得面紅耳赤，卻被邊上幾個同僚的眼神弄得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這才想起來，顧衡不是朝堂上那些沒根沒底的。他平常看着不說話，實際上論起根底，他在朝堂上絕對不輸給任何人。最重要的是，顧衡其實沒有侵占什麽人的利益，相反，他給大多數人帶來了更大的利益。
對于一個合格的官員來說，什麽政見，什麽立場，什麽理念，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真的。不管是自己的私利，還是整個朝堂的公利。其他人想要取得利益，就是從原本的蛋糕上切一塊下來。而顧衡呢，他的選擇是直接将蛋糕做得更大，然後将大頭給聖上，自己占點小頭，而其他人，也能從中分潤，看起來比例不如從前，但是實際利益要高得多。
像是紅薯這樣的東西，這肯定是好東西，別的不說，像是江南出身的官員，他們就琢磨着自家多種紅薯，那麽，只需要以前三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土地，就能夠養活家裏的下人佃戶，另外三分之二的土地，就可以用來種植桑棉。
現在為了一點損耗，就跟顧衡這樣的功臣對上，這何必呢？
聖上這會兒也記住了那個官員，這種人要麽是蠢，要麽是壞，說不得是又蠢又壞！他心裏頭直接給那個官員判了死刑，覺得最好以後在朝堂上還是不要看到這種蠢貨混賬了！因此，他只是看向了顧衡，口中問道：“這甘薯能直接推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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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衡按照自個的想法說道：“其實如今這甘薯最好還是再試種幾年為好，今年只是在三種不同的田地裏試種了一下，最好試試看，能否在全國各地不同的土地上都種植！另外就是，這紅薯個頭還是小了點，皮也有點厚，所以，臣覺得，也該選育一番，看看能不能讓果實更加肥大，産量也能跟着變大！”
聖上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一邊太子跟着說出了他的心聲：“小舅舅，你的意思是說，這甘薯的産量還能增長？”
顧衡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從南洋那邊的海商那裏知道，這個在南洋那邊，其實就是長在野外的，也就是說，這其實是比較原始的品種，并沒有經過真正的馴化與培育。就像是很久之前，粟麥稻黍之類的糧種其實也是産量低，種子小的，但是，百姓種植了這麽多年，如今的這些，跟原始的品種已經有了很大區別了。而甘薯，顯然還有更進一步的潛力！”
聖上沉吟一番，說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能一邊培育，一邊推廣呢？”
顧衡一愣，他很快點了點頭，說道：“只要确定甘薯适合各種氣候土地的種植，那麽，就可以讓各地官府進行推廣！只是，甘薯這種東西不耐保存，也最好不要真的當飯吃，這個吃着容易脹氣燒心，所以，完全取代其他糧食作物是不可能的事情！臣如今還在嘗試着尋找其他産量高，可以替代主要糧食作物的品種，雖說暫時還沒有進展，不過應該是可以找到類似甘薯的作物的！”
聖上對此倒是有些不置可否，不管怎麽說，能找到一樣，已經是非常不錯了，真的要是有很多，豈不是這麽多年來，中原的百姓都是在坐在金山上讨飯？倒是這甘薯不耐存儲，是個大問題，朝廷征收的賦稅很多都是實物，糧食就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朝廷征收的這些糧食，是用來平粜糧價，同時養着數量龐大的軍隊的。如果說幾百年前，官員的俸祿主要也是實物發放，也就是從前朝開始，實物才開始少了，都是折成銀子。
甘薯這種東西，就算是存在地窖裏面，也就是只能存放個一年半載的，時間長了，就會腐爛。總不能叫那些百姓上交甘薯的時候，主動将甘薯切片曬幹吧！就算是曬幹了，這玩意還是比較容易發黴，用這個交糧稅，朝廷難不成平白承受這樣的損失？
不過，不能徹底取代現有的糧食作物，但是，一般的人家，頂多一半的土地用來種植稻麥，另一半種植紅薯，就能保證一家人交上賦稅的同時，還能夠滿足一家子的肚皮，這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聖上在知道了甘薯的優勢和缺點之後，頓時明白，就算是需要大規模推廣，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想要改變百姓的正常食譜，其實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放到後世，那個時候，生産力都已經提升到一定程度，想要買什麽糧食都非常方便了，南方人和北方人在主食的選擇上依舊保持了傳統。南方人主要吃稻米，北方人還是吃各種面食。
“比較幸運的是，甘薯是可以通過扡插來種植的，因此，只需要先育苗，然後剪下枝葉，就可以種植很大一片的土地！”顧衡說道，“即便如此，如今就這麽多的甘薯，就算是全部拿來育苗，也種不了多少土地。因此聖上可以先在朝堂上商議一下，在哪些地方進行試點種植！”
顧衡這句話才說出口，頓時，一群人熱切的眼神都放到了聖上的方向，聖上可不是什麽心志軟弱的人，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直接說道：“先在各地的皇莊育苗，在皇莊上試種一年之後，确定情況再大規模推廣！”
聖上這話一說，不少人都是有些郁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多半會成為先驅，但是緊接着的那一批人，就會獲得更大的利益。誰家先開始種植甘薯，就能将其他的良田改田為桑，或者是種植其他的經濟作物。別小看了這個時代的地主，就算這個時代，還沒有所謂經濟作物這種說法，但是，許多作物都比糧食經濟效益更高。以前的時候，大家都得顧慮不少事情，比如說，強迫下面的佃戶不種糧食，改種經濟作物，但是，對方的田稅怎麽辦，另外就是，遇上不好的年景，下面那些佃戶都要餓死了，他們才管不了那許多，回頭就要鬧出亂子來。就算是最後鎮壓下去了，但是需要付出的成本也很不小。
因此，各種經濟作物其實很難大規模種植，而如今，有一種異常高産的糧食作物兜底，大規模種植經濟作物就變成了可能，但是，大多數的經濟作物都不是當年就有收獲的，因此，能夠提前一年進行布局，就能搶在其他人前面搶占市場。結果聖上借助于自己本身的權柄，還有遍布全國的皇莊官田，就直接将好處搶了過去。要不是這一位這幾年積威深重，都有禦史想要進谏，勸聖上不要與民争利了。
聖上這麽多年下來，雖說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名，但是，他從來不是恥于言利的人，他少年的時候受夠了沒錢的苦處，因此，即便沒有将錢看得特別重，但是也明白做皇帝不能沒錢的道理。
因此，聖上壓根懶得聽那些大臣啰嗦，第一時間就先将好處扒拉到自個碗裏。
顧衡對于誰先得到了好處并不感興趣，反正不管是誰，他們都會将這個推廣開來的。
聖上還有內閣幾位閣臣在皇莊上嘗到了紅薯的味道，對于推廣這個更有了信心，畢竟，紅薯口感還算是不錯，在常年半饑不飽的人那裏，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對于底層的貧農來說，他們一年到頭，就算是農忙的時候都未必能吃上一頓幹的，平常甚至是各種野菜混着稻糠麸皮之類的一塊煮，這等口感那真的是別提了。
有了這樣的功勞，聖上表示，顧衡一個侯爵的位置穩了，如果他能夠在正式成婚之前，就對甘薯進行了再次的改良，那麽，他這個侯爵的含金量比那些開國的侯爺只高不低，将來起碼能襲三代始降，甚至，若是顧衡能夠徹底解決饑餒問題，那麽，他的爵位甚至能夠如同衍聖公一般，世襲罔替，即便是改朝換代也不受影響！
聖上這話一說，即便是幾個閣臣也有些酸溜溜的，開國那些勳貴，好歹都是腦袋提在褲腰帶上才得了這樣的富貴，輪到顧衡，封爵對他來說簡直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不過想想人家做出來的事情，這些人就算是心裏不平，但是琢磨着也唯有封爵，才能抵得上人家的功勞了！也虧得這一位對于朝堂上的權勢沒什麽興趣，要不然的話，他只怕不滿三十就能入閣，這讓他們這些閣臣都覺得自己的一輩子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吃過午飯，聖上帶着人先走了，朝堂上事情還多得很，早上早朝沒有上，但是事情還得繼續做，倒是太子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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