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髒仿佛被擊中,沈疏麟再也沒忘記那張嬌俏的面容,他告訴陸老師:“我想,說話。”
那位教他多年情緒掌控的老師當場紅了眼眶,沈疏麟慢慢從自己的圍城中走出來,只要他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哪怕只言片語,也是衆人最想看到的結果。
“疏麟,你有聽我說話嗎?你……”
往事被抛在腦後,寒冷的呼吸飄蕩在鼻尖,于纖月扯住他胳膊,僅僅是衣角碰上,沈疏麟立刻皺緊眉頭,幾乎是吼着說:“走開!”
于纖月哪裏能受這樣的氣,做長輩的被他拂了臉面,當場就轉身走人。
沈疏麟讨厭別人的觸碰,特別是他沒有選擇包裹住自己時,又或者是只針對這群人。
在那場訂婚宴上,他坐在很角落的位置,手中捧着一束星辰花,他幾乎不怎麽出門,身邊隔開的空位旁是他的保镖,他的出現并沒有讓人覺得詫異,因為前方正上演一場鬧劇。
看着季星橋無助又迷茫的被抛棄,沈疏麟将那束星辰花捏碎在手心。
再見面,卻是在他小叔叔的訂婚宴上,她的笑容消失了,而他的心髒再次被擊中,随之填滿了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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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準備出門,于纖月踩着高跟面色不悅的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眼睛都是紅的。
她進來前掉了眼淚,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進屋。
于纖月讀書那會就跟着沈老爺子,他們年齡隔了二十多,年輕時沒少在他面前撒嬌,到老了也依舊如此。
沈老爺子瞧她情緒不對,扶住她肩頭哄道:“又哪裏不如意了”
“沒有!”
她不說,越擺明有事,沈老爺子不用多想就知道原因,在這個家除了他大孫子沒人能讓她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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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長輩,別跟小輩計較那麽多,疏麟最近恢複的不錯,轉變很大,脾氣也好多了,你多體諒體諒他。”
于纖月委屈極了,眼淚說掉就掉,“你心疼他,怎麽不心疼我,我好歹是他長輩,被他那樣吼着罵着,我也難受。”
“好了好了,都多大歲數的人,怎麽還掉眼淚。”沈老爺子抹去她淚水,又哄着她,“你上次看中的翡翠,我派人拍下來,搭配你今天穿的旗袍剛剛好。”
于纖月就愛這些首飾,心情好了點,“我也不求珠寶首飾,只求你多關心辛柏,他手頭上好幾個項目都沒有話語權,傳出去讓人笑話。”
沈老爺子連聲應她,“這不慶功會,我打算放手讓他去做,辛柏的實力有目共睹,他是我兒子,我當然不會虧待他。”
“那就好。”頗為得意。
于纖月心裏有了打算,受的委屈都被抛在腦後,只要兒子做主沈家,一個沈疏麟又算得了什麽!
沈疏麟決定去小叔叔的新項目慶功宴,裴正收到消息,特意囑咐他,“季星橋也來了,不打算見見”
他沉默。
“年會你又不來,下面的人該有意見了,連自家老板都沒見過咧。”
沈疏麟開口,“見過。”
“嗯”
迎來嘟嘟聲,裴正血壓又要高了,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沒錯。
鹿禾工作室成立最初,沈老爺子是不同意的,還是沈辛柏作擔保率先投資了一筆錢,沈老爺子才放心讓沈疏麟去運作。
沈疏麟在經手半年後,悄無聲息的收購沈辛柏名下的子公司,沈家人都被驚到。
等他們找過來,沈疏麟已經出國,沈辛柏堵到裴正詢問原由,裴正拿出工作室半年盈利,告訴他賬面上的收益都屬于他。
換言之,沈辛柏也是鹿禾的老板。
裴正很難理解沈疏麟的腦回路,或許天才都這樣,想一出是一出,卻又件件在點上。
若是他稍微走偏了點,裴正就不是頭疼那麽簡單了,就像乾元寺的住持說的,“心正是英雄,心歪便成魔。”
幸好,沈疏麟在紅塵裏還有一絲眷念。裴正看向已經和工作室的人打成一片的季星橋,不免嘆氣。
季星橋天生自來熟,跟誰都能說一塊去,越是看着外向內心搞不好會孤獨,要是和沈疏麟在一起,一個瞞着不說,一個悶着也不說,指不定會鬧出什麽矛盾。
最關鍵一點,季星橋還沒意識到自己早已成為他人的囊中物。要是她還對前任有感情,或者對沈疏麟沒感覺呢
裴正唉聲嘆氣被同事聽到,硬是給他手裏塞了一瓶酒,“正哥,大過年的你幹嘛嘆氣呢,今年工作室賺的可不少,夠買幾十套西服啦!”
工作室的同事相處融洽,裴正雖然是管事的,但他們都知道他沒什麽架子,這下喝了點酒就敢開他玩笑,裴正一巴掌揮開他的臉,“你小子能的,今天不喝趴下不準走!”
“誰怕誰啊!”同事小胖往人群裏大手一揮,“今天全場正哥埋單!”
“好!”
聚會就得有這樣一個擡氣氛的人存在,季星橋剛來也跟着樂呵,不巧對上裴正的目光,下意識的移開,裴正也有說不出的別扭,滿腦子都是那件粉紅色衛衣,啊啊啊該死的沈疏麟,他一世英名啊!
嘩啦……
同樣熱鬧的會所,桌上的酒杯不小心被碰倒,酒水滴在男人筆直的西裝褲管上,濡濕一大片,整張桌子的人都安靜了。
這一桌坐的都是與沈氏合作親密的夥伴,每個經理都互相認識,除了渾身透着“生人勿近”的俊氣男人,他太與衆不同,比起這群禿頂、啤酒肚的男人們,他就像是天神下凡,各個眼神來回探讨着他是不是坐錯了地方,一點都不像是合作夥伴,倒不如是模特之類的人物。
可到底沒人敢說句不是,沈氏慶功宴的隆重場合,能進來的人非富即貴,寧願不交流也不願說錯一句話來,更何況,他真的高冷,凝神看着桌上的宣傳頁,眉頭都發皺,好似得罪了他,下一秒就能沖你揮拳頭。
碰倒酒杯的人是器械廠的楊總,他平時就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見到合作商多喝了幾杯,喝完就上頭,骨子裏的舊作派被激起來,聲音都拔高。
楊總起身道歉時說話未免有些磕巴,“我,真對不住啊,我一時大意……”說着就要上手給他擦拭,還沒碰到,另一只強有力的手腕擋住他。
“疏麟?”
“沈總?”
沈辛柏陪沈老爺子招呼一桌客人後,看到沈疏麟進了大廳,他想過去卻被于纖月攔住,她面上依舊笑的和藹,“你別管他,他能來正好化解你們之間的傳言,你現在要是過去,倒像成了讨好他似的。”
正好,沈老爺子給他介紹臨城趕來的鐘總,沈辛柏一邊應酬,一邊偷偷觀察他的侄子,好在他看着,不然楊總要倒黴了。
“我來吧。”沈辛柏抽取一份紙巾給他擦拭酒漬,沈疏麟的臉色并沒有比之前變的平和,他的手掌握起拳頭,看的身旁人大氣不敢出,沈辛柏拍拍他肩膀,沈疏麟站起身後跟着方野去了休息室。
沈辛柏繼續解釋道:“這是我小侄兒,今年剛從NY回來,很多規矩都不太懂,他坐錯了位置打攪到你們敘舊,回頭我再過來跟你們幾位老總賠罪。”
這話就嚴重了,沈辛柏是宴會主角,哪來的賠罪一說。
楊總沒有跟沈辛柏直接打過交道,這會沈辛柏好言好語的說話,反而不太适應,手足無措跟上去尬笑,“沈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來那是您侄兒,我剛才手誤希望小沈少爺別介意。”
沈辛柏停下來,禮貌回複,“楊總哪兒的話,他是晚輩,是他唐突了,我還有的忙,回聊。”
“好好好。”楊總恭恭敬敬送走他,返回原先的座位,友人給他再倒一杯酒,忽的感慨,“怎麽沒聽過沈家這位小少爺的消息呢?”
楊總也納悶,“跟沈氏合作十幾年,我這也沒聽過。”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摸摸光禿禿的後腦勺,神秘兮兮的壓低聲線,“沈老爺子原先就有一個大兒子,可惜白發人送黑發人,大兒子去的早,聽說小少爺出生就有病,是以沈家都不太伸張。”
“這個我倒是聽過,沈家實力雄厚,沒人想上趕着得罪人,也就沒人去提沈老爺子的傷心事,再說沈辛柏沈總管理得當,更沒人記得之前的小少爺呗。”
楊總再抿一口酒,“怪不得咱們連他名字都沒聽過。”
“你們猜猜,這小少爺突然出現是何緣故?”
“沈氏家大業大,害,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
不僅是在座的各位商業夥伴在猜沈疏麟到來的意義,就連沈辛柏也在猜。
于纖月悄聲說:“看見沒,這裏的人都把你當繼承人看呢。”
唯有沈辛柏看得通透,“于女士,這也算是沈疏麟第一次正式亮相,還是在我的場子,你覺得咱老頭子會比你想的少?”
“這……”于纖月倒是沒料到這一點,還以為是沈辛柏的場合,沈疏麟來就是打破不和傳言,沒想老頭子精明的很,借着兒子的面将大孫子推出來。
“他好狠!”
沈辛柏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沈疏麟必定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他喜靜,稍有不如意就會暴跳如雷。
特別是遇到沈辛柏。
沈辛柏還記得那次偷偷溜進他的別墅,沈疏麟二話不說撲上來揍他,沈辛柏學過一點防身術,男人打架靠的是力氣,他恰好比沈疏麟多了幾分打架技巧,輕而易舉将他壓制住。
沈疏麟的眼睛布滿血絲,沈辛柏看的微愣,放開他坐在一旁喘氣。
“疏麟,你對我的敵意從何而來?”
“我跟你一同長大,你當我是哥哥,是叔叔,現在你眼裏全是對我的不滿。”
沈辛柏躺在地上,沈疏麟拳頭時刻都要沖過來。
“你是因為我要訂婚嗎?疏麟,就算我訂了婚也不會放棄你,不過叔叔我覺得對不起她……”
“我想了很久,她并不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不愛她。”
“你能理解我嗎?她沒法讓我快樂,也不能讓我笑出來。”
沈疏麟與沈辛柏的關系從次決裂,甚至不惜與他為敵,沈辛柏至今都不清楚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小侄兒,一朝變了臉,到底是為什麽?
“辛柏,過來一下。”
沈老爺子的呼喚讓他回過神,沈疏麟的目光掃射到他面上,沈老爺子已經帶他見過好幾位世伯。
到底是疼孫子,便讓沈辛柏陪他出去透透氣。
沈疏麟與他并肩出門,一路上收獲了不少好奇的注目,沈辛柏掏出煙并沒點燃,他淡淡的笑道:“裝的很累吧。”
沈疏麟沒說話。
沈辛柏又說:“你從沒這樣聽話過,剛回來就給我臉子看?”
沈疏麟的手機在口袋裏振動,他拿出來看一眼放下,但身體有了要離開的趨勢。
沈辛柏點燃煙,抽一口,“疏麟,我們是家人。”
他可沒忘記去小別墅找他,沈疏麟打開門又當着他面關上了。
“爸爸年紀大了,他希望你回來幫他。”
“叔叔也這樣想?”
沈辛柏差點被他疏離又強勢的語氣嗆到,他生平第一次被小侄兒壓了一截,無形的壓制讓他肩部吃重。
“當然。”
沈疏麟從他身旁離開,沈辛柏手中的煙灰掉在他手背上,微微燙手,他回頭看去,不知何時自己那個沉默寡言的小侄兒已經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神:我長大了。
正正哥若有所思看着橋橋:祝你幸福。
大神:???
代表:疑車無據~